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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停車場，我對韓亮說：「把胎檢查好，這山路，最怕胎。」

韓亮撲哧一笑，顯然他知道我這樣說的用意，也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是在一年前，我們一起去綿山市（綿山市的案子，見「法醫秦明」系列第四季《清道伕》中「深山屠」一案）出勘一起命案現場，走的也是山路。在勘查完現場返回縣城的時候，車胎突然了，若不是當時的駕駛員技超群，怕是我們都要葬山崖。現在想起來，依然心有餘悸。

不僅如此，因為胎，他們都嘲笑我的重。在換上備胎以後，為了表示抗議，我第一個跳上了車，結果備胎又了。駕駛員駕駛著備胎沒完全裂的車，提心吊膽、慢慢地開回到縣城不說，這件事更是讓他們嘲笑了我一年。

我從回憶中回到現實，拍了一下韓亮的腦袋，說：「笑什麼笑，正經點兒，檢查車胎。」

這一夜，不僅僅是徹夜未眠，更是能支。任憑車輛有多顛簸、道路有多曲折，我們上車之後立即沉沉睡去，矇矓中聽見韓亮在：「喂，別睡啊，你們睡了我怎麼辦？喂，陪我說說話啊，我也困！」

好在韓亮並沒有被困神擊倒，他安全地把我們帶離了群山的懷抱。

「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楊大隊停下車，敲了敲我們的車窗玻璃，說，「既然你們都來了，雖然死因都已經很明確了，但還是幫我們一起把案件辦妥當吧。」

我知道楊大隊「把案件辦妥當」的意思，就是幫助他們完五的表檢驗。我知道不是楊大隊對自己人的技能力沒信心，而是他們太累了。這時候多出我和大寶這兩個「壯勞力」，那可要輕鬆不。

「哦。」剛剛醒來，嗓子有些沙啞，我直了直子，看了看手錶，說，「那是必須的。一來，在村主任面前是我堅持要按程序檢驗的表。我不在檢現場如何向老百姓解釋？二來，我們算是睡了三個小時，韓亮則是一直在和自己做鬥爭，他太困了，不能再繼續往省城開了。他休息的時間，正好就是我們檢的時間。」

韓亮使勁點了點頭，說：「給我的眼皮支上牙籤，都能把牙籤給夾斷了。」

「那我們找個房間給韓亮休息，你們坐我的車去殯儀館。」楊大隊說，「檢完事兒，再回去。」

殯儀館的運車行駛比較緩慢，我們又在楊大隊的車上沉沉地睡了一覺。上午10點，五全部拉到了。

按照群死亡事件的檢要求，我們花了十分鐘的時間做好了識別標尺。所謂識別標尺，就是在拍照用的比例尺上上一張紙條，紙條上分別寫上死者的姓名以及案發的時間。

刑事攝影中，不僅要對的全貌照相，也要對各個部位進行細目拍照。拍細目的時候，就是人的某個部位、某個細節。單單是一個死者的時候，隨便怎麼拍都沒有關係。但如果是多個死者，通過一張簡單的部位或細節照片，就不可能辨認出它屬於哪個死者的。一旦照片混淆，證據系也就完全混淆了。所以在群死亡事件中，必須明確每一張細目照片是屬於哪名死者的。在照片必須的比例尺上粘死者姓名，則是最好的辦法。

「按照跌落山崖的反序，我們檢的順序以及編號分別是：一號房玄門，二號房塔北，三號房塔南，四號房三門，五號——一切因之而起的房塔先。」我依次說道。

林濤按照我說的，在五本檢驗記錄本上進行編號和書寫，而大寶則據檢見證人村主任的辨認，把五個有姓名的比例尺放到相應的上。

「我們分組進行，我和大寶一組，林海法醫帶一組。」我一邊穿解剖服一邊說，「表檢驗比較簡單，關鍵是對每名死者的著進行拍照、檢查，然後檢查關鍵部位有沒有損傷，最後觀察窒息徵象。」

「二氧化碳中毒的源，還是呼吸中樞麻痺，導致窒息死亡。」大寶說，「所以應該有心不凝、口青紫、指甲發紺、斑濃重的徵象。」

「心是用注取嗎？」林海問道。

我點點頭，說：「和常規毒檢驗攝取心的辦法一樣，第四、五肋骨間隙針，如果能順利出，則是心不凝的表現。如果有凝塊，針頭很快就會被堵住。」

「還要服？還要扎針？」村主任有些不滿。

「為了逝者的尊嚴，為了萬無一失。」我盯著村主任說。

村主任點頭認可。

表檢驗按部就班。因為只是簡單的表檢驗，工作進行得很快。大約中午11點半的時候，我們兩組分別檢驗了兩。這四，除了面部和手部有一些細小的傷，沒有其他任何損傷。而這些細小的傷，很容易理解，就是在滾落山坡的時候，被灌木劃傷的。因為此時已經冬，天氣漸冷，加之山裡氣溫更低，所以村民們都已經穿上了小棉襖，有了較厚的服保護，傷也就僅限於手部、面部等暴部位。四名死者的僵都已經形並到了最的程度，死亡時間和村民們反映的時間也是吻合的。另外，四名死者的窒息徵象都非常明顯。從這四的表象來看，完全符合村民敘述的死亡過程，沒有任何疑點。

這也是我們之前就預料到的，只是按照程序把必要的工作完罷了。

此時，楊大隊已經看出了我和大寶的疲憊，讓我們去解剖服，到一旁的更室休息。最後一——房塔先的，給林海一組繼續進行。

我們還沒有在更室裡坐下，就聽見解剖間裡一陣驚呼。我和大寶慌忙跑過去看。

「怎麼了？」我問。

「奇怪了！死者的上有！」林海說。

我抬眼去，果然看到死者白的襯衫上有殷紅的跡。

我和大寶趕重新穿上解剖服，幫忙收拾死者的服。

「死者的右側季肋部（季肋部，就是腹腔的上部）下方有個圓形的小孔！」林海說。

「啊！死者的左側肩膀後方有一個圓形的小孔！」林海的助手也有了發現。

「槍彈傷！」大寶驚道，「難道這裡還藏著一個案件？」

村主任在一旁話：「怎麼可能！打獵，也有可能誤傷自己啊！」

我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說：「我真是笨，這麼重要的問題都忽略了！」

「什麼問題？」林濤問。

我說：「可能是太困的原因吧。你記得嗎，我們到現場的時候，楊大隊就介紹了案。村民是怎麼知道房塔先掉落在現場那個山坡下的？」

「先在山頂看到了他的槍，然後看到了山坡下有他的。」大寶說。

「就是啊。」我說，「一個獵人，怎麼可能讓槍離開自己？然後自己不帶槍，貿然下山坡？不可能啊。」

「是啊，你說得有道理。」林濤說，「在看之前，我們就該想到，房塔先為什麼會跌落山崖，還沒有帶槍。他跌落的理由自然和其他四個人不一樣。」

「是啊，我們忽視了這一點。」大寶說，「房塔先是在中槍後，跌落山崖的。」

「可是，為什麼現場沒有啊？」林濤說。

「因為冬天穿的服太多了，加上槍的威力又不大，口徑也不大。」我說，「在服上和皮上鑽出來的小孔，很快被外層服和皮下組織堵上了，所以流不出來。」

「可是，的窒息徵象很明顯啊。」大寶拿起死者的十指，說，「按理說，臟被擊穿破裂、失死亡，都不該有這麼明顯的斑和這麼明顯的窒息徵象。」

「那是因為他被擊傷後，滾落山崖，在失死亡之前，就已經窒息死亡了。」我微微一笑，說。

「分析得有道理。」村主任捋了捋長鬍子，說，「那就這樣吧，麻煩政府了。」

「這樣可不行。」我說，「我們要解剖。」

「我說了這不可能是命案！」村主任跳了起來，「他打獵誤傷了自己，跌落山崖，還連累這麼多青壯年的村民跟著死！這事兒已經夠大了！你們不能再解剖！誰敢解剖我就去上訪！」

「上訪也要有理由，老同志。」楊大隊前來調停，「《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規定了，在死因不明的況下，公安機關有權決定解剖。」

村主任仍在解剖室外跳腳，堅決反對解剖。楊大隊皺了皺眉頭，朝邊的刑警使了使眼。兩名刑警把村主任拉進了警車。

「先辦手續吧。」我說，「通知死者家屬到場，如果死者家屬拒絕到場，在筆錄中註明，然後我們照常解剖。」

「可是，村主任說得不錯，看起來這個案子並沒有什麼疑點。」林濤說。

我說：「不管有沒有疑點，出現了可以致命的損傷，我們就必須要搞清楚原因。死者上的損傷是不是槍彈創，兩個眼哪個是口哪個是出口，死者於什麼姿勢，子彈如何打，這些問題都是需要解決的。」

「又是獵戶，又是圓孔損傷，肯定是槍彈創啊。」大寶說。

「可不要先為主。」我說，「記得我們之前的一個案子嗎？若是簡單地相信調查況，認定是槍傷，那可就誤導了偵查了。」

「不過說來也奇怪，一般槍彈創的出口都是有區別的。這上看到的就是完全相同的兩個圓，說不定還真是無刃刺損傷。」大寶說。

「這我也不認可。」我說，「無刃刺一般是很難貫穿整個人的。我奇怪的是，獵戶用的，不都是霰彈槍嗎？」

槍支分為霰彈槍和膛線槍，霰彈槍發區域大，但程近，一般被用於狩獵。膛線槍則是我們平時知道的制式槍支，程遠、度高。

「我們這『湖東造』，還真就不僅限於霰彈槍。」楊大隊說，「在我們收繳的槍支中，很多都是膛線槍。因為是手工製作，所以沒有軍工廠生產的膛線槍緻。『湖東造』的膛線槍，威力不太大，但好歹是膛線槍。」

「死者帶著的？」我問。

楊大隊說：「他帶的就是一把四十釐米長的膛線槍。」

「哦，那一切就好解釋了。」我說。

說話間，一名民警駕駛著警車風馳電掣般地開到瞭解剖室門口，如果不是及時剎住，我還以為他要開上解剖臺呢。

「手續辦好了。」民警說，「家屬杜鵑，同意解剖。」

這個結果倒是出乎意料，我們暗暗地稱讚杜鵑的大義。

解剖立即進行。因為已經完了表檢驗工作，我們就直奔主題了。打開死者的腹腔後，我們沿著兩個圓孔之間的創道進行了細目解剖。看起來，子彈是從肩膀後側進，打碎了肩胛骨的上端，然後擊破心包，掠過心臟，穿過膈，打碎了肝臟，在右側季肋部出了。

「力量如此之大，肯定是槍彈創了。」大寶下了結論。

「不僅如此。」我說，「損傷部位生活反應明顯。損傷不僅限於創道，周圍的組織也有挫碎，這是彈後空腔效應導致的，也可以完全印證這就是一個槍彈創。」

「出，肝臟雖破但是不會馬上致命，心臟沒有破裂，說明他是重傷後，跌落山崖，然後和其他人一樣，二氧化碳中毒死亡。」

「死因明確了，死亡時間呢？」大寶一邊說，一邊打開了死者的胃。胃的稀飯和鹹菜還都形，大寶說：「初步消化，十二指腸還沒有食進，結合胃容形態，符合他早晨的早飯分，所以他應該是上午9點之前就死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