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白花了并不算多長的時間來稍微完善了線稿, 然后拎起一罐墨綠的料, 準備上。
幾個在昨天見識到了不得了的真相的師兄今天看到顧白神奕奕的樣子,都松了口氣。
今天沒見司逸明送顧白過來, 他們有點兒好奇, 但好奇歸好奇八卦歸八卦,這種問題他們并不會主去問出口。
撐死了提醒一下小師弟不要騙。
畢竟有錢人的世界都——至在他們這群中產階級眼中是的。
尤其是像司逸明那種頂層。
不過看司逸明昨天的態度, 似乎是有那麼點意思的。
師兄們瞅瞅顧白攪涂料罐子的作, 想了想, 還是決定多觀察一段時間再說。
真不怪他們管太多,誰讓顧白家里沒個靠譜的家長提醒他這些呢。
萬一被騙了,以司逸明一人之力撐起一個龐大集團的手段, 只怕顧小白被賣了還幫忙數錢。
常規作可能是被吃干抹凈甩了之后,還傻了吧唧的覺得是自己的錯。
這種結局非常符合小師弟的格了。
并不知道小師弟已經把自己的銀行卡都出去了的師兄們相互看看,憂心忡忡。
還是多觀察一下吧,他們這樣想道,分開兩面開始在墻面上繼續補充草稿。
師兄們的墻面正如他們之前所做的方案那樣,畫的是耳能詳的神話典故,又由于三面墻之間要相互呼應配合達統一的關于,師兄們那兩面墻,干脆畫的就是鯤鵬。
左邊的墻面上是鯤,右邊的墻面上是鵬。
鯤鵬生于北冥,而玄武同樣在北方鎮守幽冥。
他們有志一同的都選擇了在背景上畫上慘白荒蕪的大地,以此來銜接顧白所畫的幽冥。
顧白在夢里見過鯤鵬之后,在看師兄們的畫,怎麼看怎麼別扭,但方案和草稿已經定好了,顧白自然是不可能再說這鯤鵬不對。
墻面背景的主調主要分三層,極近黑的墨綠打底,之后會加上黑與淺灰。
顧白專注的涂著底,小心的避免進別的廓里。
他的手很穩,這種時候非人類的優秀之就充分現出來了,他的思維變得敏捷了許多,手也穩了,連對手里那種涂大背景的大刷子的掌控力竟然也變強了。
等到他涂完了這一層墨綠,將刷子放進料罐子里往后退兩步觀看自己的果時,驚訝的發現他不僅沒有犯以往那種小病,就連上的銜接也非常的平整,稱得上毫無瑕疵!
顧白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墻面,覺得他要是錄個上的視頻,恐怕馬上就會被打上“拯救強迫癥”的TAG。
幾個偶爾關注他的師兄見他涂完了,看著那一面廓分明上平整,沒有滴落也沒有凹凸不平的墻面,咂舌道:“!”
手繪壁畫之所以價格高,就是因為人力想要達到相對優良的程度,要花費的力是非常多的。
而顧白這一手,著實是非常不得了的了。
要不是痕跡未干且尚有筆,他們幾乎都要覺得這是電腦打印出來的了。
主事師兄接了個電話,是外賣來了,干脆拍了拍手:“行了行了,先別看了,吃午飯。”
到了晚上下班的時候,顧白已經鋪好了該鋪的底,然后自己拿了塊板子,調了幾個出來做了板,夾了張小紙條標注了一下是顧白的板,就背著包騎上了自己的小電驢回了家。
顧白發現司先生給他發了條短信,表示他最近幾天都不會在家。
——他當然不是為了濃湯寶而呆在蓬萊山蜃景里,而是蒼龍那邊跑了只異出來,不開的蒼龍不得不求助于司逸明幫忙。
轄地里絕大部分都是海洋的蒼龍也很絕,因為東南沿海是目前整個華國人口度最大的區域,邪氣魍魎兇得不行不說,這附近陸地上海里的異數量簡直堪稱華國之最!
就連如今唯一的蓬萊山蜃景,也在蒼龍的轄區里。
蒼龍忙啊!
忙得都恨不得掀幾個海嘯直接把那幾個大城市給淹了。
要不是東邊也還有司逸明幫忙鎮著,蒼龍估計自己要麼過勞死要麼就在跟那幫人類死磕,瘋狂互相傷害。
準備追人的司逸明老不開心了,坑了蒼龍一筆之后氣沖沖的順著蒼龍的指路的海域殺過去。
會跑出去的異,通常都是需要管制的類型。
這一次跑出去的是一頭夫諸。
夫諸出現的地方會發大水,是絕對不可以放著不管的。
那些會對人類造不利影響的異,基本上都被挪到了海上,不對人類造什麼影響,海上就隨便他們怎麼浪。
但海上浪膩了也是會跑的。
那頭跑出來的夫諸腦子很聰明,知道自己跑的話目標太大,畢竟無緣無故發大水,目標怎麼可能不大。
所以他選擇了在各個沿海的地方溜達。
沿海的地方就算出了什麼水患也屬正常范圍,而那頭夫諸還不在華國沿海溜達,他看了這麼多年華國早看膩了。
司逸明得到消息的時候,蒼龍悲傷的對他說夫諸已經失蹤三天了。
三天時間,都夠那幫子異從地球這頭躥到那頭了。
搜一搜最近的新聞,兩頭神掐指一算,那頭夫諸跑去了M國西海岸。
隔著大半個地球,司逸明見不到顧白,鼻子都要氣歪,渾殺氣騰騰的就沖了出去。
顧白對此是不清楚的,他這幾天早上見不到司逸明,覺有點不大習慣。
每天早起等天地元氣順便做甜點的時候總是下意識的多做一份,晚上下班回來的時候路過663號房,也會停下腳步準備敲門問問司先生今天來不來吃晚飯。
每次做完甜點按完了門鈴,顧白才會恍惚的意識到司逸明今天不在,最終悵然的背著包蔫噠噠的回了家。
顧白覺得自己的狀態有點不大對,但這樣的事在他這里還是第一次發生,他也并不清楚應該怎麼調整。
……但總歸是不對的。
顧白想,司先生又不是他一個人的,有自己的事很正常啊。
他這樣想著,可每天瞅著空的屋子,看一眼到都是屬于司逸明的痕跡的書房,又覺得有點委屈。
過了四天,顧白才在新聞推送的財經頻道上知道了司先生原來是去的M國。
原來是出國了啊。
顧白翻著那條新聞,輕輕嘆了口氣,鼓起了臉。
鼓到一半意識到他不應該這樣,抬手了兩把臉,把心里那點小別扭給了下去。
可下去了,心也并不怎麼妙。
就好像丟失了什麼很寶貴的東西一樣,心里空落落的,有什麼東西在等待被填滿。
連續好幾天的心低落,還不是因為畫畫的事,這在顧白這里可算是件大事。
顧白抿著,深吸口氣,正在他準備取好料離開工作室去畫墻面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
顧白兩眼一亮,發現來電顯示的是師兄的名字之后,又迅速的蔫了下去。
他接通了電話,拿起畫筆沾水稀釋料調整:“喂?”
師兄在那邊開門見山,直接說道:“顧小白,你的畫有人看上了,問你心理價位是多。”
顧白一愣,忍不住去看了一眼日期:“不是還沒開展嗎?”
“是啊,開展之后肯定就不是這個價了,所以人家想截胡。”師兄說得很直白,“他就是想找你先定下來,之后展照樣上,但是別人就沒機會競價了。”
這事兒說來不怎麼厚道,但師兄被詢問了,還是決定來問問小師弟。
他是不能代替小師弟回絕的,因為這是顧白的畫。
顧白手上的作慢吞吞的停了。
這種作是有的,尤其在剛剛冒頭的新人藝家中間特別常見。
因為新人沒有人脈,不會愿意得罪那些有資本高價買畫的老板,所以中途截胡直接買下看上的畫這事兒,在富商圈子里正常的。
但顧白沒想到竟然有人會截到他頭上。
不是他驕傲,是因為謝先生之前跟他說了,他如今在外邊的名氣可響亮了,雖然比不上那些老藝家,但是在這一批的新人里,絕對是頂尖的。
特別是顧白的際圈,在外邊經由他那些大學同學和謝先生有意無意的宣傳,早就已經被傳得神乎其神。
顧白他唯一差的,就是拿一些含金量高的獎項給他自己鍍金。
因為他沒有機會去國外那些頂尖的藝學院進修,所以只能選擇用獎項來開辟道路。
可竟然有人截他。
本來心就不怎麼妙的顧白生氣了。
雖然畫那幅圖的時候,他的確是帶著方便賣出去的想法畫的,所以并沒有把白云飄先生和自己畫進去,但是現在他不想賣了。
這可是他寶貴的回憶。
顧白想,萬一哪天司先生像現在這樣,徹底淡出他的生活了,他也會把如今的這些時當做珍貴的寶畫下來。
這些回憶是無價的。
顧白鼓著臉,想到可能發生的未來,又萬分失落的垂下了眼,哼唧著小聲嘟噥道:“我不賣。”
“行。”師兄得到了這個利落的答復之后,又告誡了顧白幾句想要他畫的買家是誰當心以后被使絆子,才掛了電話。
顧白掛掉電話,氣呼呼的放下手里的畫筆,坐在凳子上,瞪著眼前擺得七八糟的調盤和各種材料,生悶氣。
就跟之前聚會的時候被人看短信生氣時一樣,這麼久過去了,顧白依舊不知道怎麼發脾氣。
可能是因為他打小發脾氣也沒有用沒有人會在意的緣故——再加上他這張娃娃臉,生氣也沒有什麼威懾力。
顧白生氣了,通常就是憋著生悶氣,憋著憋著就把事給忘了。
司逸明趕慢趕回來,掐著顧白下工的時間點跑過來接人的時候,就看到了一個坐在工作臺前邊那只氣鼓鼓的顧小白。
司逸明眉頭一跳,轉頭看了一眼一切如常甚至還心頗好的聊天打屁的另外四位,又看了看顧白:“什麼事生氣了?”
顧白猛地回過頭來,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驚訝——以及非常明顯的、讓司逸明心中一的喜悅。
顧白瞬間忘卻了自己剛剛還在生氣的事實,“噌”地一下站起來:“司先生!您回來啦!”
說完他又頓了頓:“我看新聞您不是在M國嗎?”
“嗯,新聞有延遲,我剛回來順道接你。”司逸明應道,看著顧白高興的笑臉,又問道,“誰惹你生氣了?”
在見到司逸明的瞬間就高興起來的顧白干脆利落的回答道:“沒有!”
他看著司逸明,就像是重新回到了水里的魚一樣,連日里憋悶的心一下子好了起來。
司逸明看他這副高興的樣子,也不再追問,而是跟著彎了彎角:“那……回家?”
“好!”顧白趕收拾好東西,背著背包屁顛屁顛的跟在司逸明背后,看著司逸明上那件料子極好的風,忍不住手拽住了他的袖。
司逸明腳步一頓,偏頭看他:“怎麼了?”
“……”顧白也說不上怎麼了,他微微仰頭看著司逸明,半晌,用極小的聲音哼哼道,“就是……您以后出門,可不可以告訴我去哪了呀?還有去多久……”
司逸明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眉頭挑得老高。
顧白被他這麼看著,哼哼著哼哼著就沒了聲音,默默收回爪子低下頭,瞅著自己的腳尖,覺有點難過。
“好。”司先生終于點了點頭,“我會告訴你的。”
顧白倏然抬頭,看了司先生半晌,覺心里那空讓他覺極度不安的地方被迅速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