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是印副主任嗎?我是昆侖西院的海吹紗。”
海吹紗手指絞著工作證的掛繩,盡量讓自己說得慢一些:“是這樣的,今天給你打電話,還是那兩件事。”
“海醫生,我這邊有個會馬上就要開了。”印量語氣有些敷衍了。
“是這樣的,第一個是我們醫院那個舒雅的病人,被附在碟片上的蛇妖給吞噬了魂,前天我把魂魄拉扯了回來,但這個蛇妖……”
“這個妖怪,我已經委托給外勤那邊調查了,我等會兒發給你個電話,是外勤辦公室的,以后蛇妖這事的進度,你直接聯系外勤好了。”
海吹紗只好妥協:“好吧。”
“那就這樣,我趕著開會……”
“還有!”海吹紗語氣猛地一下A了上去,電話那頭,饒是鬼修印量,也沉默了半秒。
最終,鬼修客客氣氣又無奈道:“您講。”
海吹紗道:“我們院的梅承前輩,前天清醒了一陣。他認識夷,說夷是個走苦修的狐妖,曾經風評也很好。我查了典籍,走苦修的妖,壽命是靠居住地的氣運和修的功德來延續的,大概率是不會靠殺人來延壽的……我的意思是,給你們一個參考。”
印量重視了幾分,問道:“是半龍子,梅承親口說的嗎?”
“對。”海吹紗道,“而且我們醫院有目共睹,夷在我們院風評不錯,遇事會主幫忙,我看他不像是做給人看的。”
“既然是梅承說的,我會報給相關負責人,讓他們作為參考。”印量道,“這個案子現在還沒有決定證據,但不管怎麼說,這都是百來條人命的重案,海醫生那邊,還是謹慎觀察為好。”
海吹紗掛了印量的電話,又打給院長梅典。
“院長。”海吹紗把舒雅魂魄被吞噬和標記的事告訴了梅典。
“院長你知道的,我不會清除標記。我昨天翻了以前的舊病例作參考,發現我爸治療過一個被標記靈魂的病人,最后輔助他清除標記的是您帶的一個弟子,用道家的方法給除掉的……”
“嗯,我那個姓王的小徒弟。”梅典知道是開口要人,說道,“他現在一個人自由行醫,在社區開了個診所,我問問他,如果有時間了,就讓他去,他經驗富,這方面的醫很值得信賴。”
很快,王醫生聯系了海吹紗。
他比海吹紗年長十三歲,從昆侖西院辭職后,在啟明附近的郊縣開了個私人診所。那地方離影視城近,許多做臨時演員的小妖怪有個頭疼腦熱就找他看,行醫多年下來,攢了不的經驗,算是圈比較有名的獨立醫生了。
“今天不開,我明天盡量過去。”王醫生態度非常好,在海吹紗表達謝后,他客氣道,“小紗見外了,小紗的病人也是大哥的病人,都一樣的,又不是外人。”
海吹紗察覺出了一微妙的別扭,心里是把這個王醫生當父親的同輩來看,但顯然,對方并不是這麼想的。
晚上,海吹紗值班。
舒雅最近一直是梅封的中醫部在照料,用一些藥草熏療放松,為固魂。海吹紗去看了,并無異常。
海吹紗一層層查房,才到三樓,就看見了夷。
他現在是西院最歡迎的病號,因為他會順手幫這些妖怪治病,有時還會附加算個命。
海吹紗朝病房門口一站,雙手環,一句話沒說,夷就乖乖告辭,跟著海吹紗離開病房,并保證自己不會再擅自治療的病人了。
“治療可以,但要給我報備,我需要追蹤病人,便于掌握你治療后的病人恢復況怎麼樣,是徹底治愈,還是短暫治好?醫療總不能馬虎。”
夷笑瞇瞇道:“嗯,我這次記住了。”
梅封的服,他穿還是不合,那些服套在他上奇奇怪怪的,但這狐貍卻仍然好看。
妖中也有值的天然劃分,狐貍算是公認的,易出人,全員修人形也不會太丑的一種。
夷不屬于特別彩奪目的大人,第一眼看,只是覺得這個狐貍眉清目秀,清清爽爽,是種見了,令人眼睛無比舒適,眼睛不會到猛烈沖擊的和諧小。
等相了一陣子,就會修正第一印象,發覺他有一種超凡塵的氣質,純凈無雜質,如神祇,仿佛人間再也找不到能跟他比較,與他相似的妙之了。
海吹紗轉頭看了他好幾眼。
是的,夷,他就是很奇怪。上沒有狐貍該有的,卻能讓人不知不覺被蠱。
海吹紗這麼想,也就這麼說了出來:“你該不會修了什麼蠱吧?”
你看,不僅會不自覺地把目投向他,整個醫院現在還有誰,不崇拜夷?
恐怕梅承再醒來時,昆侖西院的鎮院之寶,早已是夷了。
夷聽到后,追著海吹紗解釋:“我沒有的。你這樣是偏見,對狐的偏見。”
他像條尾,跟在海吹紗屁后,海吹紗去哪他去哪,上不停地向解釋。
“狐貍并不狡猾,也不。狐貍是很獨立的,你看一眼百科嘛!我們只是更通人,但這不是狡猾和心計多。”
他說:“我發誓我真的不走之道,那種是邪道,不長久的。”
海吹紗也不回應,就掛著微笑,一間間查房,叮囑病人。
夷拖著一條尾,另外兩條,一個虛挽著海吹紗的袖口,一個著海吹紗。
“我也沒有蠱,蠱貽害無窮,用了就離自取滅亡不遠了。”
到了他的病房,海吹紗把他推進去,看著他躺進雪白的被子里。
“夷,你每天辛苦搶我的病人治療是為什麼?為了給特殊綜合辦的人看,讓他們再來調查時,大家都對你評價良好嗎?”
夷愣了。
很明顯,他從沒這樣想過。
好久之后,夷指著地,說道:“這里……是我的家啊。”
他的狐仙廟。
海吹紗歪頭:“嗯?”
夷道:“會到狐仙廟里來的人都有事相求,我怎能只看著,卻不幫忙……”
海吹紗笑得很好看,眼睛彎了月牙。
給夷掛上半袋,說道:“其實我也從沒有懷疑過你是故意的。”
夷眼中的星星被海吹紗這句話點亮,上揚的狐貍眼亮晶晶。
海吹紗接著道:“我以為你這麼積極主,是想留在醫院打工抵債。”
夷這才想起自己欠的醫療債。
他最近每兩天都需要輸,還在中醫區藥浴熏療,花費不。
“啊,我還沒想過。”夷愣愣道。
海吹紗調整好流速,拿起溫槍,對準他的額頭。
“別這麼認真,以上,都是我在跟你玩笑。”
夷舉起了雙手。
滴——38.9℃
狐貍的溫,比人類要高一些。
“正常。”海吹紗笑道,“放下手吧,你可以睡個安心覺了。”
給夷掖被角,出于私心,把夷的尾親手塞進去,掖好。
松的尾繞著的手,再走,鉆進被子。
“今晚我值班,快輸完我。”海吹紗了自己的手背,悵然若失道,“當然你也可以護士來,為了讓你算一卦,有個小護士特地換了今晚的班,主提出要來五樓。”
夷糾正:“不是算命,是和嗅。我修行時間長,五能淺淺的通十方。”
“知道了,大仙。”
海吹紗合上了病房門。
夷在空的病房中呆愣了好久,說道:“狐不狡猾,不,但狐是真的容易到孤獨……”
關上門,他就落寞了。
這才是他每天不呆在病房,到走,找人說話的主要原因。
第二日,王醫生來了。
見到海吹紗后,他異常熱,絮絮叨叨聊了很久自己行醫治病的趣聞,出于禮貌,海吹紗沒有直接打斷他,而是頻頻看手表,暗示他快些結束話題,去清除靈魂標記。
“立了契約,妖怕反悔,就會在這個易人的魂魄上打上標記,相當于咱們人訂立合同,簽了名,生了效。”王醫生啰啰嗦嗦顯擺自己這方面的經驗,“要撕毀合約,就要先證明這個合約是不公平的,是霸王條款,對吧?”
海吹紗敷衍點頭。
“而霸王條款,一般是那種財大氣的壟斷大公司,才敢明目張膽訂立。”王醫師滔滔不絕,說到角泛白起沫,“所以,清除這種相當于財大氣的霸王公司制定的霸王條款,就需要更強的部門來,不然公司不聽你的,是吧,你沒威懾力。”
王醫生抹了下角,說道:“我呢,也是運氣好,有次給一個知名大妖割了腳上的眼,他就送我了一縷妖氣。這妖真的特別有名,說出來你都知道,當然因為病人私,我也就不說名字了。”
王醫生炫耀道:“從那之后,我就發現,我能清除掉那些靈魂標記,對付妖也有了威懾力。小紗妹妹,你看,大哥說句實話,這就是經驗的重要。咱們給妖看病的,說到底也是要靠經驗的,什麼四大橋梁的脈繼承,那都是次要的。”
海吹紗連連打哈欠。
“你那相親對象,梅院長還執意在梅家的遠方親戚中找嗎?”王醫生道,“要我說,都沒用。主要看經驗,你看我你就知道了,還是經驗最重要,你年紀不小了,再過幾年三十多了,有時候擇偶標準不要太高……”
海吹紗站起:“差不多該治療了吧?”
王醫生終于不說了,他站起來,十分大佬的披著風,垂著兩只袖,說:“病人在哪?我先看看是什麼樣的標記。”
海吹紗一句話都不想說,連張都懶得張,悄然無聲地帶王醫生到1001病房。
眾醫護聽說會清除靈魂標記的王醫生來了,紛紛前來圍觀。
“病人睡過去了對吧?好。你們看,首先,我們準備一盆清水,然后把燈關掉。接著,我們點亮蠟燭陣,再念觀魂咒,這樣等幾分鐘,我們就能在水中看到病人的靈魂了,再然后找到標記,來一手水中撈月,就能把標記清除了……”
王醫生解說同時,不忘拉踩:“也不是說四大家族快沒了,小妖怪們就沒得救了。你看,像我這種,我就是沒啥天賦,全靠我自己收集民間智慧,自學才,走野路子……”
他坐等靈魂在水中顯影。
夷也來湊熱鬧。但他看了病房的陣仗,并不知道這個人類醫生想要做什麼。
過了一會兒,水中顯出了淡淡的魂魄廓。
王醫生高興道:“有了!大家快過來看,看我怎麼作啊……”
他挽起袖,眾人齊齊向水中去。
只有靈魂,干干凈凈,沒一星半點標記。
王醫生找了半天,找了個寂寞,道:“這不對啊?這病人,到底有沒有被標記?”
“嗯?原來你們要祛除標記啊。”夷進來,說道,“我前天路過中醫熏療區恰巧到了,就順手幫消了。”
病房,人與妖,皆一片沉默。
沉默,這尷尬的沉默。
“給你們添麻煩了嗎?”夷小心翼翼用尾尖兒撓著頭,“對不起,可能我習慣了。總覺得隨手做好事不應該跟人提起,不然就像是要討要獎賞一樣。”
王醫生的臉,差點裂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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