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西下,沐浴在落余輝中的馬車再次走起,車中依舊穩穩的坐著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方婉之。
馬車寬敞,但是上車以后就是挨著連喻坐著。額頭上還滲著追馬車時熱出的薄汗,拿著小帕子了,又看了連喻一會兒,用肩膀蹭了他一下。
“生氣啦?”
也不是故意要鬧這麼大的,實在是自己不愿意走回去了。
連喻沒吭聲,低頭抓著王守財呼呼的貓爪子玩兒。
方婉之就跟著他一塊兒玩兒,玩兒了一會兒,聽見他說。
“你那丫鬟不在,你裝什麼裝?”
他是生這個氣。
原先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可以沒有規矩,現在也可以沒有。至于為什麼沒有,連喻說不上來。反正方婉之正常跟他說話的時候,他不會看不上。
方大姑娘抿著沒吭聲。
之前在青竹面前確實是裝給看的。青竹不在的時候...如果告訴他,是有點想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會不會再被趕下去一次?
時常會有些這樣的惡趣味,比如天看螞蟻搬家,偏偏就要用小樹枝攔住它們的去路。看見蝸牛挪步,就喜歡在它走了一段距離之后再放回原點。然而這些趣味都在遇見瀾卿之后好轉了。因為瀾卿比它們更好玩兒,他不說話,便想要逗著他說話,眼見著好端端的公子爺變的孩子氣的嘰嘰歪歪,開心死了。
方大姑娘年的時候過的很孤獨,親娘終日沒心沒肺,二娘終日傷春悲秋,兄弟姐妹無一例外的表面親近,沒得半點親可見。所以方婉之小就知道怎麼自己找樂子。瀾卿于而言,就像是難能可貴的小伙伴,遇見了,就有點不愿意撒手,就這麼過一輩子?....好像也行。
心里是個什麼念想,還沒有琢磨明白,也沒必要明白。緣分是老天爺給的,能不能走到一起,看的是人,無關他。
春日里的天氣本來就暖,兩人上又都穿了夾衫,在一起其實熱的。但是誰都沒有。熱也不,就這麼隔著彼此的料子挨挨。
方婉之卷了兩下手里的小手絹,突然覺得心里頭特別舒坦,踏踏實實的舒坦。
一舒坦的時候就容易話多。
側頭張了張,對瀾卿道。
“張二家那頭老母豬你知道吧?前兩天終于生了,三只黑的,兩只白的,把個張二的小媳婦。。。”
說到一半,突然又住了。因為不知道瀾卿是不是愿意聽。
馬車里安安靜靜的,看見瀾卿似乎楞了一下,隨即低著頭繼續拉著王守財的小爪子。
“張二家的小媳婦怎麼了?”
聲音淡淡的,也沒去看。
方婉之卻有一種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角的覺,角不停上揚,直到裂一個傻啦吧唧的笑容,聲音里都帶著一子興勁兒。
“張二家的小媳婦可樂呵了,大半夜的生怕小豬仔凍著了,竟然把男人給趕出去,自己抱了一窩小豬在屋里睡覺。氣的婆婆第二天站在院里扯著嗓子好一通罵。”
“還有那個滴滴的魯秀才,實際上跟村東頭的鐵匠是一對兒。平時看不出來吧?”
連喻的眼睛也在笑,一雙淺眸子亮的出奇。坐沒坐相的窩在墊里著說:“你怎地知道的?”
方婉之就一敲膝蓋。
“我看見他們拉手了啊。我跟你說啊,魯秀才其實是個的,這是半個月前傳出來的消息,你肯定不知道,你聽我跟你細說啊....”
這一細說,自然就很長。
兩人一問一答間,多數時間都沒有看對方的臉,眼角眉梢卻都掛著笑意,也不知道個什麼勁兒,就是統一的覺得心間上像被貓撓了一把似的,的甜。
馬車徐徐前行,車外百無聊賴甩著鞭子的皮皮也笑的開心。
他也不知道自己笑的什麼,就是恍惚覺得這車里的‘小兩口’好像是又和好了,有點甜,有點傻,又有點小膩歪,羨慕死他了。
五月的天,說轉暖起來其實是很快的。兩場大雨之后,人們上的夾和披風就通通沒了存在的價值,朝臣們紛紛換了夏袍,于卯時侯在東直門后,到底不用惹的一早春朝了裳了。
朝照進紅磚綠瓦的乾坤殿上,正是個莊嚴堂皇之地,五品以上員皆俯首叩拜,山呼萬歲,大殿之上的石磚地瓦都照出了人影。
穿戴著一二品朝行頭的連大人也站在其中,聽著滿耳的歌功頌德,自忽略所謂的軍國大事,正在明目張膽的神游太虛。
他昨天和方婉之又吵架了。
原因還是在王守財的教育問題上。
這貨是個停不住貓爪子的,方婉之覺得棒之下方能出‘孝子’,但是這棒不能可一個人掄。
前段時間,因為掄的太勤快了,以至于王守財召集了村所有的土貓,浩浩的跑到方府進行打擊報復。
偌大一片梔子花,楞是被它們踐踏的看不出一點本來面目。
其實于方婉之而言,不是不喜歡王守財,奈何這種喜歡,架不住這貨隔三差五的惹事生非。將這個原因歸結于連喻的護犢子,所以強烈要求他站在自己這一邊。
連喻自然是不愿意的。
他就是想裝老好人,讓王守財只跟他一個人好,當然就不會同意方婉之的理念。然而他并不知道的是,在未來的某一天,自己會因著這個認知,而讓方婉之深固了一樣新的準則,那就是勢必搞好母子關系。
也要讓連喻沒得好人裝。
這自然是后話了。
只說那個下午,連閣老歪在院子里的梨花小榻上,左邊站著嘮嘮叨叨的方婉之,右邊是摟著他的胳膊不撒手的混賬貓,兩‘人’都在搶他一個,兩個都跟他親香。讓他有著無比的優越,甚而覺得這日子舒坦的讓他特別想哼小曲兒。
而沉浸在這種緒中的連閣老顯然是舒坦的忘了,不大工夫的小差開過去,他發現朝堂上所有人都在瞪著眼睛看他。
他頗為自省的琢磨了一下,確定自己并沒有真的哼出小曲兒之后,正襟道了句。
“圣上英明。”
至于英明什麼,他也不知道。
方才他一句也沒聽,自然也不知道老匹夫們又商量出了什麼軍國大事,但是圣上不英明也是英明,所以此時說這四個字準不會錯。
劉元帝敲著龍案瞅著他,倒是難得見到這貨心不在焉。他跟封地的那位老爺子很有些,瀾卿算是他看著長大的,當得自己侄兒看待,自來比旁的朝臣包容許多。也就不過多責備,只笑著問他。
“你也覺著朕英明?那雁南這一趟你便去走一遭吧。”
雁南?
連喻瞟了一眼不遠一副混吃等死樣的劉凌,心下哼了哼。
還真是出好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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