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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媽媽了岑今傾吐心的最佳人選，因為媽媽比兩個室友親，也比兩個室友生活經驗富，有什麼話都跟媽媽說。

最近幾次，衛國一再提到配不上，令非常不安，如果他真這麼想，無論怎麼勸也勸不好，那該怎麼辦？

跟媽媽打電話時，說起衛國的擔心，媽媽也很不安：“唉，這孩子，怎麼這麼鉆牛角尖呢？現在你們都在讀碩士，學歷上是平等的。而他在G大教書，要做個在職博士還是很容易的，總比外面的人考進來容易吧？”

知道衛國的碩士是編出來的，所以沒媽媽那麼樂觀，擔心地問：“如果他真的這麼自卑，那怎麼辦？爸爸那時怎麼樣？打右派后是不是也很自卑？”

“當然是很自卑啰，又面子，不愿意連累我。”

“那你是怎麼樣打消他的顧慮的呢？”

“我那時已經分到你爸爸學校去了，他也不能把我趕回去。”

“那我也這樣，不出國，就留在G大，他也不能趕我走。”

媽媽嘆口氣說：“唉，我一直都怕你。在這些方面像我，結果怕來怕去你還是像我。”

“為什麼你怕我在這些方面像你？像你不好嗎？”

“好什麼呀，為了，不知道要多苦。”

“那你希我傻乎乎的，什麼人也不？”

“當然也不是那樣，我只是希你別把看太重，看太重了容易傷害。”媽媽斬釘截鐵地說，“如果他敢傷害我的兒，我就對他不客氣！”

“他不會傷害我的，他說了他對我。永遠都不會變心。我就怕他傷害他自己，如果他傷害他自己，就比傷害我更難。”

媽媽安說：“現在不像從前，有那麼些政治運，太多的旦夕禍福，無法預測。現在他無論怎樣落魄，也就是學歷低點兒而已，但他已經讀到碩士了，也不算低了，相信他不會太自卑的。”

決定下次再見到他，就把自己堅決不出國的想法告訴他，希能打消他的顧慮。

但下一次的見面，帶給意外的驚喜，使忘了他的自卑，自己還差點兒自卑起來。

那天，他突然來寢室找，那是他第一次到寢室里來，剛吃了午飯，正準備睡午覺，已經躺進被子里了。田麗霞也鉆進了被子，只有袁逸還在泡腳，因為袁逸怕冷，不泡腳睡不暖和。

聽到有人敲門，袁逸指揮說：“陶紅，快去開一下門，可能是張強來了，但我腳是的。”

聽說是張強來了，就從被子里鉆出來，冠不整地跑去開門，反正這幅尊容已經被張強和王峰都看見過，不以為意。

但一開門，看見衛國站在門口，冠楚楚，英俊瀟灑，頓時愣住了。

袁逸也發現不是張強，立即發布命令：“關上，關上！”

急忙把門關上，但又怕衛國跑掉了，趕把門打開一道，了出去：“你怎麼來了？”

“找你有點兒事，”他解釋說，“是這樣的，我爸來了，想見見你。”

激萬分：“真的？他在哪里？在你宿舍嗎？”

“不是。”他說了個賓館的名字，問，“你現在可以跟我去嗎？”

“可以，可以，我去換一下服，你等我。”

“我到樓下去等你。”

返進屋，無比激地說：“他爸爸來了，要見我，我穿什麼好呢？”

兩個室友比還張，一個說穿這，一個說穿那，意見無法統一。最后怕衛國等不及跑掉了，隨便抓了套服穿上，跑下樓去，看見他就問：“我穿這去見你爸爸行不行？”

“你穿什麼都好。”

他帶著來到他宿舍樓前，看見那里停著一輛小汽車，幾個小孩圍在車邊看稀奇，一個穿軍裝的年輕人站在旁邊。

衛國對那人說：“小崔，來了，我們走吧。”

跟著他上了車，但沒坐在一起，坐在后排，他坐在前排。

到了賓館，他把帶到一個房間，在時隔幾十年后，再一次見到了傳說中的軍代表，還是一軍裝，沒戴軍帽，頭發仍然是花白的，但材沒有記憶中那麼高大巍峨，好像比衛國矮一個頭，可能這些年里，長高了很多，衛國長高了更多，而軍代表革命到頭了。

衛國介紹說：“爸爸，今今來了。”

軍代表很熱地向出手來：“今今啊？你長大了喲。”

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急中生智地道：“軍代表伯伯好。”

軍代表笑起來：“呵呵，衛國說你連我的姓都不知道。”

“我以為您姓衛呢。”

“你媽媽從來沒告訴過你我姓尹？”

“沒有，也你軍代表。”

“呵呵，是的是的，前幾天我跟通過電話，在電話里還是我軍代表。”

“你們通過電話了？”

“嗯，沒告訴你？”

“我寢室沒電話，給我打電話不那麼方便。”

“你長得跟你媽媽年輕時一模一樣。”

軍代表的興趣似乎全在媽媽上，一點一點打聽媽媽這些年的生活，蒜皮的事都很興趣。

大概了軍代表的影響，心理上有點錯位，覺面前坐的就是爸爸，跟媽媽分別多年，突然見到，便一點一點打聽媽媽的況。看到這個頭發花白的老人，還沒忘于多年前過的人，但又只能這樣間接地打聽心上人的消息，鼻子有點發酸，盡可能地講得詳細些。

衛國給他們削了些水果，擺在兩人之間的茶幾上，自己坐在對面，聽他們說話。

能到他注視的目，里講著，心里卻幻畫出這樣一幅畫面：若干年后，有了兒，而且長大了，那時衛國已經頭發花白，一個偶然的機會，衛國遇到了的兒，于是就這樣一點一點打聽的況。

使勁搖搖頭，好像要把這幅畫面給搖掉。天，怎麼會這樣想？衛國怎麼會落到軍代表這步田地？我又沒跟別的男人結婚，怎麼會到衛國走他爸爸的老路？

但馬上想到，如果衛國遇到的不是我的兒，而是另一個人的兒，那麼他一點一點打聽的，就是那個兒的媽媽，也就是另一個人。那個畫面似乎更恐怖，如果這兩個畫面一定有一幅是真的，寧愿要前面那幅。不能活在他生活中，也要活在他心里，如果二者必居其一的話。

軍代表說：“我聽你媽媽說了你爸爸的況，我知道你媽媽一定。很恨我，但是你爸爸的問題也不是我一個人理的，那都是集的決定，而且我們作為基層干部，也沒權決定如何理你爸爸的問題，我們只能向上級報個材料，最終的決定都是上面作的。”

很理解地說：“我知道，你們也是如實匯報，沒撒謊，沒編造。”

“你是個明白人，有機會多跟你媽媽談談，解開這個心結。”

“我會的。”

“你告訴你媽媽，別著急，我會跟E市那邊聯系，把你爸爸的事辦好。他現在年紀大了，回去教書是不大可能了。”

“我媽媽也沒想過讓我爸爸回E市去教書，只是想給他弄到公費醫療。”

“我知道，你媽媽給我說過了，我會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的。我這里準備了一點錢，你寒假帶回去給你媽媽，在我把你爸爸的事辦好之前，可以用這些錢給你爸爸治病。”

慌忙推：“不要，不要，我媽媽一定不會要您的錢的。”

“就當是我還給的。”

“您不欠的錢，為什麼要還？”

“我欠很多，當年為了救我的衛國，自己掏錢付給那個賣水果的。”

“那才多錢啊？頂多十幾塊。”

“那時的十幾塊可就不呢，快到你媽媽半個月的工資了。”

“那也就半個月的工資，但您這太多了。”

軍代表堅持說：“那個時候半個月的工資，加上這些年來的利息，還不該有這麼多？這些年，你媽媽為了給你爸爸治病，省吃儉用，過得太苦了。這錢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生氣了。”

仍然不肯收，衛國把錢接過去：“給我吧，我待會給，不收，我就直接送到陶老師家去。”

太開心了：“好啊，你春節送我家去吧。我代表我父母邀請你們春節去我家玩。”

軍代表呵呵笑著說：“今今的從小就甜，‘軍代表伯伯’啊，‘衛哥哥’啊，得暈人。”

馬上了起來：“軍代表伯伯，衛哥哥，請你們春節上我家去玩。”

軍代表說：“呵呵，我怕你爸爸媽媽把我趕出來。”

“肯定不會的。”

衛國抿著笑。

和衛國回到學校時，天已經黑了，他陪回寢室。

嘆說：“其實你爸爸對我媽媽也是很真心的，我都分不出他和我爸爸誰更我媽媽。”

“當然是我爸爸更。”

“為什麼？”

“你爸爸是在自己落魄的時候才上你媽媽的，而我爸爸是在你媽媽落魄的時候上的。”

想不出反駁的話來。

他說：“我爸爸輸在時機不對上。”

“為什麼？”

“他遲到了嗎，如果他先遇到你媽媽，就沒后面那麼多悲劇了。”

“但那就沒我了。”

他贊同說：“就是，但那就沒你了，所以我還是愿意我爸爸遲到。”

“你爸爸后來一直沒再婚？”

“后來結了一次婚的。”

“哦？我還以為……”

“是在知道你父母復合之后。”

好奇地問：“那你后媽呢？現在在哪？”

“早離掉了。結婚不到兩年就離了。”

“你喜歡你后媽嗎？”

“沒覺。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不喜歡，他們的事，我不管。”

“如果我媽媽做你的后媽，你喜歡不喜歡？”

“那當然很喜歡啰，但是不可能嗎。”他傷地說，“我爸爸是不是很可憐？這樣心肝地一個人，但卻永遠也沒有得到的可能，沒可能又還是要。”

也很傷。

他又說：“其實你爸爸沒有我爸爸值得你媽媽。”

附和說：“就是，他以前有一段婚史，又不告訴我媽媽。”

他反駁說：“那段婚史應該不算他的問題，因為他本不知道那個也算數。”

好奇地問：“你到底是站在哪個立場說話？”

他有點尷尬：“我沒站哪個立場，就是說說事實。”

慶幸說：“還好，我們沒有錯過時機。”

“誰？”

“我跟你呀。”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如果我們錯過了，那怎麼辦？”

“我們沒有錯過呀。”

“我是說如果。”

“如果我們錯過了？那我們就去跳水庫，還是你抱著我，我們一起沉到水底去。”

“你現在還不會游泳？”

“會游了。”

“那還怎麼沉到水底去？”

把他拉停下，走到他面前，兩臂抱住他的腰：“就這樣，箍得的，像一個大石頭，一起沉到水庫底去，我保證不會中途松開-”

“你想到死，怕不怕？”

“如果是跟你一起死，我就不怕。你呢？”

“我也不怕。”

熱烈地說：“那就說定了，萬一出了什麼事，我們兩人不能在一起生活，我們就去死！”

“但是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啊，很多的責任，很多的義務。”

“什麼責任義務？”

“如果你死了，你媽媽肯定要哭死了。”

“如果你死了，你爸爸也要哭死了。”

“所以說，怎麼能死呢？可能我爸爸以前也是這樣，想死，但不能死，因為有我。”

“我媽媽以前總是說，如果不是為了我，早死了。”

“父母為了孩子，只好活在這個世上；孩子為了父母，也只好活在這個世上。唉，人哪！”

打斷他：“我們不說死不死的話了吧，我們又沒錯過，為什麼要想到死上頭去？”

“好，不說了。”

“你寒假跟我回F市去吧，去見我媽媽。”

“你不怕你媽媽罵你？”

“為什麼要罵我？”

“因為我從小就是個壞孩子呀。”

“你不是已經改了嗎？”坦白說，“我已經跟我媽媽講過我們的事了，喜歡你的。真的，不過我對撒了謊，說你在讀在職碩士。”

“為什麼要撒這個謊？是不是怕瞧不起我是工農兵大學生？”

有點兒尷尬地承認道：“是有點兒怕，但沒有瞧不起你，是我瞎擔心。”

他笑著說：“其實你本不用撒謊呀，我是讀了在職碩士的，但我跟那些產的碩士一樣，是正規考上的，只是因為我已經是G大的老師，才讀在職，應該算半產，每學期只教一門課。”

吃了一驚：“是嗎？你什麼時候讀的？”

“上學期剛讀完。”

“啊？真的嗎？那你為什麼不早說？”

“我以為你知道。”

“我怎麼會知道？”

“你沒派人調查我一下？”

“沒有。我為什麼要派人調查你？難道還有誰比我更了解你嗎？”

他摟住，喃喃地說：“今今，今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