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一周夜班，這周和老李調換，他上白班。

五點半，老李來了。陸強下保安外套，扔后面椅子上，在門口站了片刻。

老李把自行車停好，去屋里沖茶水，一抬眼，陸強還在那兒站著。

老李頭看：“小陸，怎麼還不走？”

陸強里叼著煙，也沒點，側了側頭，“等會兒。”

老李好奇問：“等什麼呢？家都不愿意回。”

他含著煙，攏過手點燃：“……等人。”

“等誰啊？”

陸強看他一眼，笑說：“干你的。”

老李“嘿”了一聲，拿手點點他，“臭小子。”轉做自己的事兒，沒再過問。

陸強了口煙，瞇眼看向門口，下班的點兒，不人從外面回來，行匆匆。

有人路過跟他打招呼，陸強抬一下手，算做回應。

過了一刻鐘，門口晃進來個人影兒，T恤牛仔，一雙平底鞋，散著發，步伐輕快。

陸強眼神跟過去，那人似乎應到，抬了下頭，眼神閃爍，片刻又低下去。

從崗亭路過，老李剛好出來：“呦！小盧，下班兒了？”

盧茵笑了笑：“哎，李師傅。”

“買了這些菜，自己能吃完嗎？還是家里來客人了？”

“嗯，”盧茵腳步沒停，含糊著應了聲，“先走了，李師傅。”

老李點頭說，“慢著點兒。”

走出十幾米，陸強剛好完一煙，拿兩指碾滅，彈進旁邊的垃圾桶里。

他抬跟著走。

老李說：“你這又上哪去？”

“里面兒轉轉。”

“不等人了？”

陸強賞給他個背影，半句話都沒留。

他步子大，慢走也能跟上，距離拉近了幾米，拿眼丈量那個背影。穿一件墨綠長袖衫，掐腰的款式，下擺略短，出雪白的一窄條；低腰，裹著，兩隨作左右輕擺。

今天背了個小巧雙肩包，跟鞋是同系，拉鏈上掛著銀環扣，被夕照的直晃眼。陸強目移了移，兩手都拎著袋子，剛從市場回來，里面裝了條魚、蛋，還有些綠蔬菜。

盧茵從正路拐進去，穿過林蔭小路，一直走到底就是11門。微微偏頭，察覺后面腳步快了些，剛近樓棟，手上一輕，幾個袋子移了位。

陸強跟在后，掂量掂量手里的東西：“知道我要來？”

盧茵上臺階，沒聽清：“什麼？”

“買的多。”

“這兩天不都在這兒吃的。”拐上去又添了句：“我怕不夠吃。”

兩人進門，盧茵洗了把臉，挽起袖，去廚房準備做晚飯。

先把鰈魚理干凈，放到鍋上蒸。水開了，把西芹倒進去過水焯，等待的功夫，蛋已經攪均勻。

盧茵做飯不分心，每個步驟都要在心里過一遍。

后突然出聲：“需要幫忙嗎？”

盧茵一激靈，差點手，回頭，愣了愣，迅速別開目：“不用，你去外面等著就行。”

陸強說：“蔥要洗？”

“……嗯。”盧茵又瞟他一眼：“你能不能先把服穿上。”

陸強赤著：“屋里太熱。”

盧茵說：“都快秋天了。”

“那也熱。”

“你可以把空調打開。”

“這正好。”陸強背過，擰開水閥洗大蔥。

水槽太矮，他弓著背，肩胛骨隨他作有力的鼓，皮結實，好像每一塊都有它的作用，有生命的著。

盧茵盯著他后背看，越懼怕越移不開眼，他整個背部布滿迂回龍尾，背鰭如刀，鱗片布，一只厲爪從腰肋出，張牙舞爪，似乎能勾破人的嚨。

趨近下腰的部分倒干凈，皮比背上白了些，脊柱一道凹窩，上下貫穿，筆直淹沒到腰里。

盧茵覺得臉熱，趕移開視線。

窗戶外，夕淹沒在樓宇后，還剩一束余，天空還亮著，其他卻暗淡灰盲，正是一天中明與暗的匯。

盧茵作遲緩，突然覺得眼前一切如此陌生，邊人也像不認識，而，更找不到和他共的理由。

距上次蹦極快一個月，那之后，兩人不近不遠的相，盧茵只覺得，也許邊需要一個男人，給溫暖，給予關心和護，在生活上可以相互依靠。而這時，恰好他出現了，自己也并不排斥和討厭，甚至有一點點喜歡。

只是偶爾恍惚，覺得太不真實，無論是他的人，還是重現接一段。

一切都像是場夢……

陸強洗完了，回問：“切什麼樣？”

盧茵回神：“……你會切？”

他挑眉：“我應該不會？”

“沒有。”盧茵說：“只覺得你這樣的人不能做這些。”

陸強取了刀：“切蔥花兒？”盧茵點點頭，他才又問：“我什麼樣的人？”

“有點兒大男子主義。”

陸強“嗬”了聲，手下作麻利：“我老家是農村，五歲會砍柴，七歲能踩凳子給一家人做飯吃，十五已經在外頭混了……監獄里哪樣不得自己做，掉個扣子，拿吐沫星子也得給沾上。”

“……”盧茵問：“你老家是哪兒的？”

“武清縣錢樹林村。”

“家里還有別的人嗎？”

好一會兒，他切完了：“還剩個老娘。”

盧茵沒說話，把焯好的西芹放到冷水里，聽旁邊問：“你呢？”

“我？”盧茵想了想：“我家不是本市的，老家在黔源。從小沒見過我爸媽，是在舅舅家長大的，他們條件不好，高中以后就一直寄宿，后來上了大學，都靠獎學金和打工。”

陸強不由看向。

盧茵回視，輕松的笑了：“你別用那眼神看我，我從小就獨立，沒覺得自己多可憐，格也不扭曲不變.態，只是有點膽小罷了。”嘆了聲：“其實我認命的，雖然舅媽……但舅舅還是很疼我的。”

陸強眸微閃，也恢復自然，哼笑說：“不膽小，還耍小聰明。”

“……哪兒有。”

陸強卻轉了話題：“所以，就因為個渣男，跟他在這兒混五年？”

盧茵作一頓，垂下眼，陸強看，“得，咱不提。”

他勾住那小細腰，往太上猛親了口。盧茵推他，在他親的地方抹了下，小聲嘀咕：“真討厭。”

“還嫌老子。”他勾角：“還切什麼？”

兩人邊做邊聊，三菜一湯很快端上桌。

上次買的白酒沒喝完，陸強勸喝點兒，這次怎麼都不肯。

他不勉強，自酌自飲，喝掉了兩口杯。

飯后盧茵去洗碗，他累了，坐沙發上沒，看了會兒電視。盧茵回來連服都沒換過，收拾好凈手，在屋里轉了兩圈，抹幾下桌子，洗完水果，又去臺收服。

陸強追了會兒的影子，“坐下歇歇。”

盧茵看墻上掛的表：“時間不早了，趁天還沒黑，趕回去吧。”

“眼又不瞎，再待會兒。”他拍拍旁邊：“過來。”

“我還有點活兒沒……”

“屁大點兒地方，有什麼活兒，”他打斷：“我又不吃人，過來。”

盧茵頓了下，朝他走過去，他手還攏在后面，沒等坐實，那手臂一勾，盧茵半個子都滾進他懷里。

撐住他的，了聲。

陸強笑說：“你這小腰可真細，我一手就能給掐斷嘍。”說完特意環住了兩下。

盧茵穩住，拍他手：“你別掐。”

陸強不了，大掌規矩放在腰側，仰躺著，眼睛瞟向電視，里面正播放一部連續劇，家長里短，飛狗跳。

陸強本沒看懂，問了句：“這演的啥？”

一回頭，見不知盯著哪，正出神。目呆呆笨笨，抿一條，從他的方向看，那白皮上掛一層極細的絨，鼻頭圓潤翹，頸部線條格外。

陸強心猿意馬，一抻脖子，循著那小兒就親上去。

盧茵最開始嗚咽了幾聲，慢慢的，心底那一抗拒被真切的.點燃，大腦當機，手掌抵住他膛，竟似推似迎。

陸強忍得難，手也開始不規矩，盧茵反應過來，趕停。

他著，已把半在沙發上，鼻息噴著頰邊：“什麼時候讓老子上？”

盧茵皺眉：“你說話能不那麼俗嗎。”

陸強換了個說法：“什麼時候和我一起睡覺？”

“……”

臉紅一陣白一陣，頂著頭皮說：“我們認識剛多久……彼此也不那麼了解，如果你單純只為……這種事兒，我想，我不太……”

“行，”他吸了口氣，把拽起來，啞著嗓子：“先給。”

盧茵來不及阻止，只覺他大掌從后背溜進去，勾住帶扣往中間了下，前面一松又一，呼吸滯住……

許久后，盧茵竄上來，被他欺負的眼里霧蒙蒙。

陸強也不好過，解了饞卻越吃越，怕真的過了嚇到，幫把服整理好。

“走了。”他親額頭，嘀咕一句：“……真他娘折磨人。”

***

陸強住，是在市場盡頭的一排房子里，興建時間比盧茵住的還早兩年，不是正規小區，孤零零一棟板磚樓，里面多是租住客，在下面賣菜謀生。

從盧茵那里回來，出了小區，拐上一條僻靜的路，路邊菜市已經收攤，爛菜葉子爛水果扔的到都是，魚腥水潑在路上，招了蚊子蒼蠅，臭烘烘的。

他像聞不到，把外套甩在肩上，兩手著袋，也不看路，走的松散緩慢。這里沒有路燈，住戶不多，不是賣菜時間，很有人從這兒過。

農歷初一，無月。四周靜悄悄，晚風卷起路邊的塑料袋，在腳邊舞。

陸強側頭吐了口唾沫，腳步微頓，他停下來。頭還扭著，眼睛盯著虛空的某一點，眸一瞬變得銳鋒芒。

站了幾秒，他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

這條路并不寬，筆直下去，走到頭兒拐進一個胡同，就可以到家。

陸強把肩上的服拿下來，在手里，了肩膀，步伐比剛才大了些。

他耳朵微，聽見呼呼風聲伴著略混的腳步，陸強沒回頭，直接拐進胡同里。

胡同窄小，最多只容兩個人并排過。陸強走了幾步，出口被兩個黑影堵住，他偏頭，黑眸向左瞟，后面也有腳步跟上來。

陸強索停下，問了句：“兄弟，哪條道兒上的？”

沒人答他，黑影緩慢移，前后夾擊，把他往中間堵。陸強橫過，左右掃了眼，一面三個，另一面黑大概七八個。

他沉著嗓子：“這兒就爛命一條，要求財的，哥幾個恐怕找錯人了。”

那當中有個挑頭兒的，喊了聲：“給我上，別他媽聽他廢話。”

一瞬間，那幾個黑影全部過來，手里拿鐵的、鋼索的什麼都有。

陸強赤手空拳，手里只一件服，兩頭的人撲上來，他縱躍起，腳掌瞪住一側的墻，跳了半米高。

兩頭的人撞一塊兒，陸強往旁邊踹下去，倒了兩個。他踩住一個的口，手里的服當鞭子，甩在撲來的黑影臉上，那人哀嚎，手上一松，鐵了手。

陸強奪下工，鐵在他手中像有了生命，臂膀輕輕一甩，左右開弓，沒人能近他的。那些黑影倒的七七八八，還剩下三個，陸強剛想掄過去，那后面拍了幾下掌，隨后有人笑起來。

“陸強，多年沒見，手還這麼好？”

陸強眸微，一瞬間，已經辨出那聲音。

沒等說話，有人一子砸下來，陸強抬手握住，臂力足以抵擋這一，可他一頓，卻松了手。

那一直直朝他肩膀砸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