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馬是個微妙的詞。

當我們說誰和誰青梅竹馬, 好像這其中會摻雜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親，也就是, 我們會默認這兩個人有一。

所以姜小貞的原話是, 從小認識。

“你們倆青梅竹馬啊？”們嘰嘰喳喳，得炸開了鍋。

“不, ”又強調一遍：“是從小認識。”

“我也好想和他青梅竹馬啊！”孫琴捂著心口嚎。對于這個八卦最為激，沒進他們高中前就聽說過何玉了，沒想到自己的同桌跟他這麼, 簡直像是追星發現了一個可以走捷徑的后門。

“小時候的何玉學長是什麼樣的？可不可？他小時候就多才多藝，畫畫就畫得那麼好嗎？他小時候一定不像長大這麼溫吧，他發脾氣什麼樣啊？你有他小時候照片嗎？”

姜小貞本人有點介意孫琴仍舊用錯詞。

不過，看了眼周圍，似乎沒有人會那麼有想象力地把和何玉湊一對。縱使“青梅竹馬”, 也僅僅代指了兒時相識一場, 清白得堪比清水。

大家緒激, 但姜小貞只有一張。

坐到店的椅子上，不不慢地喝了口水，像教師答疑一樣, 為面前的生們一一解。

“小時候的他長得很普通，就臉比較圓圓的, 其他沒什麼特別了。”

姜小貞一邊說一邊回想記憶里那張臉。

其實更喜歡那時候的何玉。年期的何玉有一雙小狗狗的眼睛, 他很容易被嚇到，欺負他的時候，他的臉變得皺的, 扁扁的，神委委屈屈……不過，到他們相的后期，就越來越欺負不他了，反過來常常地被他氣。

“他現在畫畫很厲害嗎？我了解的只有，他以前的畫在學前班拿了第一名。那時候我們才大概，五歲六歲那樣大。老師說他畫得好，我和我同桌去看了，我們都覺得他畫得太丑了。”

孫琴反過來為姜小貞答疑：“那一定是你們沒品味，全國大賽的金獎，你說好不好。”

“不止這個呢！”們全聽說過何玉的傳奇：“有人要出資讓他辦個人畫展，他還出過兩本畫冊。何玉學長初中就被人采訪過，上過電視的。”

姜小貞完全不知道。

記憶中的何玉，是那個在保姆房里涂涂畫畫能玩一下午的小男孩。

們說的那個，像電影里的主角明星。

還有什麼呢……

“啊，”姜小貞模模糊糊想起來：“他會吹葉子，吹一閃一閃亮晶晶。”

“噗，這麼可！”孩們聽得興致。

“他好像沒有什麼做得不好的事。”

其他做得好的，比如：他會撿毽子、幫媽媽洗米、打掃，騎自行車，還有帶出門買地瓜干。

現在的何玉肯定不會帶賣地瓜干了。

姜小貞滿腦子是他剛才對自己說的那句“我看不起你”，冰冷的表，配上惡劣的語氣。

“你們為什麼會說他溫呢？”

“哎，這個有點難以表達。下周是高三年段執勤，何玉學長是學生會的，你能在學校里看到他。你多看看你就明白，他人特別好的……”

歸功于何玉，今天生們對姜小貞的態度可比平時好太多了。

往日不斷找話題，往們旁邊湊，們也不大搭理，有時候煩了還會故意躲著。今天們全部圍在的邊，聽講何玉小時候的故事。

這無疑是“炫耀”過的經歷里，們最羨慕的一個。

“我突然想到，”小林一拍桌，想起一件事：“那次在食堂何玉學長不是看了你嗎？你沒認出他？”

姜小貞搖頭：“沒認出，我眼鏡度數很高的，而且，他變化很大。”

“那他有認出你嗎？”

這個問題，何玉回答過。

姜小貞猶豫片刻，對們說：“應該也沒有。”

“額，應該跟你的外貌有關啦。”

周圍的生直言：“要我是何玉學長，我也不想認你的。”

姜小貞張開，準備按照往常的自己，自信地回一句：有什麼不想認的，我這麼漂亮。

話到邊，像被卡住。

“不認就不認，我又不在乎。”

這回這一句裝得沒有平時好，任誰都看得出在。

姜明珍叉著手，看向窗外。

明的玻璃窗映出的樣子，被眼鏡的臉，上面長了許多青春痘；滿頭別著各異的塑料發卡，瘋瘋癲癲。

他那天眼中的也是同樣的，這張臉。

……

下一周，果然如們說的，姜小貞在校園里看到了執勤的何玉。

跟同齡的，穿同樣制服的男生站在一起時，他被襯托得越發出挑。

好比是一群土豆中混了一個白蘿卜，一眾路人中出現了一個男主角。

執勤隊伍站一排，一眼過去就能找到他。

臉上帶著如沐春風的微笑，何玉眉宇之間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和善。

這麼討人喜歡的相貌，路過的不論是學生還是老師都會天然地多看他幾眼。

有問題要問的學生，需要執勤幫忙，包括問好打招呼，大家都下意識地會沖著何玉。這就導致，明明好幾個執勤的同學空閑，人們卻在何玉邊聚集，等待他的幫助。

周一，姜小貞路過校門口四次。

上學、午休、午休回校，放學。

上學的那一趟，走在前面有一個老師，牽著的小娃娃。路過校門口的時候，那個小朋友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歪頭看著何玉。

他雙眼瞇彎彎的小月牙狀，沖著小朋友笑。

小男孩跟他揮揮手，何玉也認認真真地揮揮回去。

而后，他看見后面走上來的姜小貞。

和他對視一眼，

他收起笑容和揮的手，神肅然地看向別的地方。

午休，姜小貞肚子了，鈴一響，第一個跑出教室。

經過校門口的時候，執勤隊的學生們也才剛剛就位。

何玉咬著一塊餅干，左手幫右手套上執勤的袖帶。

姜小貞放慢腳步，看著他手臂穿進，別好。終于空出手，他把餅干推進里，咬得咔嚓咔嚓響。

路過他跟前，他注意到。

咀嚼的作生地停止了，何玉低頭去整理袖帶。

走掉，后的咔嚓響又再度響起。

姜小貞午休回校的那一趟，何玉沒在崗位。

穿過實驗樓后面的小場，打算去食堂找的朋友們。

“你真的可以嗎，不會有事吧？”

小生的聲音帶了哭腔，十指扣托著下，目焦急地仰頭向老槐樹。

“沒事。”

姜小貞意外聽見何玉的聲音。

“我在這兒看著它，看看有沒有辦法把它弄下來，你幫我去老師。”

“哦哦好，”生擔憂地代他：“你千萬別再往高了爬啊，你也會有危險。”

生急匆匆地跑去做他代的事，姜小貞走近那棵槐樹。

細碎的過青翠的樹葉，在地面投下一片樹影。

用手擋住眼睛，仰起頭，樹上的世界，宛如一個迷宮。

繞過那些郁郁蔥蔥，盤錯節，在接近大樹的半腰位置，找到站在那里的何玉的鞋。

“喵，喵。”有小貓咪在喚，不知是求救還是示威。

“喵。”這一聲是人類學的，一點兒不像小貓。

他可能自己也注意到了模仿的失敗，“咳咳”兩聲清了清嗓。

“喵……”人類貓進步很快，這一次明顯聽上去好了很多。

“喵喵？”小貓貓應了他一聲。

“喵喵喵。”他學得越來越好。

大概是看小貓的緒穩定了，他小心翼翼地晃了晃樹。

小貓貌似有了移的意圖。

樹下的姜小貞看得揪心。

想開口問何玉要不要幫忙，又怕說話把他或者貓嚇到了。

其實，又能幫上什麼忙呢？可不會爬樹，也有人去老師了。

所幸，厲害的人類貓與小貓的流漸漸有了效。

姜小貞看見那只小貓了，是一只橘的胖子小貓貓，試探的小爪爪墊是的。

“喵，你過來哥哥這里好不好？喵。”

一半喵語，一半人類語，他引導的語氣中，夾帶了一哄騙般的撒。

再壞的叛逆小貓貓聽了也會乖乖投他的懷抱。

的墊踩過枝丫，它輕輕一躍，他飛快一抓。

小胖子被人類貓功地抱在懷里，他在它的小腦瓜上撓了兩撓，裝兇地教訓它：“下次不可以跑這麼高玩了，知不知道？”

小胖橘說：“喵喵喵。”

“嗯嗯，你說你知道錯了是吧。”何玉跟真能聽懂似的，自顧自地解讀好了。

“喵喵！”小貓跟他有問有答的。

“行，那說好了，不能再爬到大樹上玩了。”

何玉對胖貓貓講話的語氣是非常嚴肅，就怕貓貓態度不端正，全程不茍言笑。

“我們一起下去吧。”

他一手抱著它，一手扶枝干，往樹的下面爬。

姜小貞這才發現，自己癡癡呆呆地觀察他們，看著看著，把雙手都給出來了。

想什麼呢？他要真掉下來，也托不住啊……

何玉看起來爬樹爬得很穩，是老手了。

姜小貞尷尬地收回手臂，在他安全到達槐樹的主枝干時，先一步逃走。

去老師的生已經領著教導主任趕來了。

教導主任一路走，一路把那個孩罵得狗噴頭：“唉，我真是服了你們這些同心泛濫的小生。流浪貓在樹上有什麼好管的？它們整天爬樹爬得可靈活了。你讓執勤的同學去幫忙，他只是執勤學生啊，又不是學校保安。要是摔下來，他能把摔斷的，你知不知道？”

生的表就要哭出來了，唯唯諾諾地跟在旁邊，不敢還。

“他把貓救下來了。”姜小貞告訴他們。

“真的？”生皺的眉頭一下子放松了。

點點頭。

生和教導主任繼續往老槐樹的方向走。

姜小貞低頭笑笑，去往食堂。

放學時何玉又在校門執勤。

例行倒完班級垃圾，出校門前清校鈴聲響了最后一遍。

校門口只剩他和另一個男生，他們正在關大門。

“有人，再等一會兒。”何玉對那個男生說。

男生站在門邊，等姜小貞過來。

而何玉退了幾步，意味不明地把目投向空的遠方。

姜小貞加快腳步，目不斜視地穿過他們留出的門，走了出去。

沒有對他道謝。

他們倆沒有眼神的集。

跟朋友們說認得他，能把他小時候的故事說得繪聲繪。

但姜小貞想：現在的何玉，避都來不及。

在他這兒的待遇，比不上一個陌生同學，甚至比不上，一只陌生貓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