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太監應了一聲,連忙趕去問了。
沒一會兒,那小太監一路跑回來,匆匆道:“太子殿下,外頭的人說,是霍將軍今日來了趟書房,打聽了您最近是不是忙得厲害。聽說這些卷宗都是您理好的,便一腦兒帶走了,說替您分發出去。”
那些卷宗,確實已經整理好了,但霍玉衍做事向來謹慎,即便已經完了的事,也是要再三檢查確認的。
但是,霍無咎此舉,似乎真的是在幫他,只是反而弄巧拙了。
這下,他反倒不能說什麼了,只得咬了咬牙,忍氣吞聲地低聲道:“知道了。回頭派人,替我去謝謝無咎。”
那小太監應了聲。
見著霍玉衍臉難看,坐在案前卻無事可做,那小太監連忙湊上前去,低聲道:“不過,聽說今天婁家小姐沒去軍中呢。”
霍玉衍頓了頓,抬頭問道:“那去了哪里?”
小太監道:“聽說婁小姐素日里在臨安城轉著玩兒。總歸今日無事,太子殿下累了這些時日,不如放松放松。您這初來乍到的,不如讓婁小姐這行家領您四轉轉?”
霍玉衍頓了頓,繼而出了個淡笑。
“怎麼好叨擾人家。”他溫聲道。
“算不得叨擾!婁小姐熱鬧,想必也喜歡與人同游呢!殿下若是愿意,不如奴才著人去打聽打聽?”
霍玉衍沉思片刻,嗯了一聲。
“也好。”他說。“只是要謹慎些,莫要唐突,攪擾了婁小姐,反而不好。”
小太監笑得曖昧,連聲應是。
——
婁婉君確實是個閑不住的。
主要還是前幾日,在迎接霍玉衍的宴會上認識了好幾個新朋友。那幾個新朋友都是霍無咎麾下的將領,之前沒有接的機會,一塊兒喝了一頓酒,便也算相識了。
這幾人四下里都是轉玩的個,即便剛南下不久,也將臨安城的各個好去遍了。聽他們說西市有一家高粱酒釀得一絕,醇度高不說,那香味隔著半里地都能聞見,喝到里,更是又烈又香。
是將婁婉君說饞了。
正好這幾日,因著城中貴人多,霍無咎又總到軍營里去轉,因此這幾個將領都嚴守崗位,不敢轉。
反倒是婁婉君清靜自由,便被那幾個將領攛掇著,溜到城中來買酒了。
婁婉君倒是極喜歡這差事,二話不說便應了下來。
不過,西市很大,那幾個將領人生地不,給的位置也并不確。婁婉君卻又不嫌麻煩,在西市溜達著,便循著味兒去找那店鋪。
結果,店鋪還沒找著,便被一陣摔砸的響吸引了目。
在不遠的前頭,站著幾個書生模樣的人,卻是圍著個什麼,連摔帶砸的。
隨著他們將什麼東西砸在地上,便有嘩啦啦散落的聲音。從人群中滾出個什麼來,婁婉君定睛一看,是一支筆。
“讓我瞧瞧,咱們臨安才子聶淙聶大公子,寫出來的都是什麼玩意兒?”其中一個揚著聲調,在人群中說道。
接著,他怪氣地讀起了手里的東西。
“吾妻桂娥,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家中可還好嗎?家里的稻子該到收了的時候,我在城中做工,回不去,還得你和咱娘將那……”
便聽見人群中有個清冽的聲音打斷了他。
“杜兄,這是旁人的私人信件,還是不便公開的好。”那人說道。
“什麼私人信件,不都是你寫的嗎?”那人尖聲道。“知道聶公子你窮酸得厲害,要出來擺攤給這群目不識丁的窮老百姓寫信賺錢,也不必自輕自賤,寫這些狗屁不通的東西吧?”
“信是寫給他妻子看的,不是寫給杜兄你來品鑒的。”那清冽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還請你將這信還給在下。”
“還給你?有本事你來搶啊?聶淙,你敢在這兒我一指頭,那你就了鬧市行兇,看你來年,還有沒有去參加會試的資格?”
婁婉君越聽越皺眉。
這是個什麼人啊?公然在鬧市砸人家寫信的攤子,還反咬一口?
婁婉君打小就見不得這樣的事,袖子一捋,便要撥開人群沖進去。
就在這時,旁邊有個老婦人拉住了。
“姑娘別去!”那老婦是個賣鞋墊的,一雙手上盡是糙的繭。
婁婉君回過頭去,便見那老婦匆匆勸道:“那位杜公子,是個大家的爺,在這里鬧了好幾次的事啦,沒人敢管。”
婁婉君皺了皺眉:“那他為什麼鬧事?”
老婦低了聲音:“寫信的那位公子,家境貧寒,卻在鄉試上拔了頭籌。這位杜公子跟他是同年,就心生嫉妒了。”
婁婉君冷笑一聲:“什麼大,我倒要去會會。”
憑他什麼大的兒子,就算他是霍無咎的兒子,也照揍不誤。
那老婦人連忙拉:“姑娘!這可是要掉腦袋的!”
婁婉君拍了拍的手,溫聲道:“嬢嬢別怕,我比他厲害。”
說著,轉過去,袖子一捋,便撥開了人群。
那位杜公子帶著幾個小跟班,這會兒正撒著潑。只見那寫信的攤子被砸得七八糟,那公子手里拿著信,還一個勁地往寫信的那位年輕男子的面前湊。
而那年輕男子,青松似的端站在原地,一雙手攥在側,細白的手背上青筋微起。
“你手,來,只管朝著爺這兒招呼!”那杜公子還在囂。
婁婉君大步上前,一把提溜起了他的后脖領子。
“好嘞,全聽您的。”咬牙切齒,單手就把那位杜公子掉了個個兒,朝著他剛才往前湊的那張臉,便是重重的一拳頭。
頓時,人仰馬翻,驚起了周遭的一片驚呼。
婁婉君卻顧不上這些。這公子不過是個只會詩作畫的弱,在面前比軍營里的沙袋還不如。單手提著,只朝著他臉上招呼,輕而易舉地便將那公子揍得鼻青臉腫。
接著,一抬手,一把將那公子摜到了墻角里。
周遭圍觀的人群甚至響起了輕微的好聲。
“什麼人,敢在這里放肆!”旁邊的一個小嘍啰連忙大聲道。
下一刻,婁婉君便提住了他的領子。
“我正想問你們呢。”勾著一邊角,出個咬牙切齒的笑容來。“讓我聽聽,你們的親爹是多不得了的大兒,敢讓你們在鬧市作?”
那被揍得鼻青臉腫的杜公子這會兒總算睜開了眼睛,大聲道:“哪兒來的臭娘們!當真是不要命了!”
聽見“臭娘們”三個字,婁婉君嘶地了一聲氣,挽起袖子便又要沖上前揍他一頓。
卻在這時,一人抬手攔住了。
布的袍,針腳也糙,但穿在那人上就是說不出的干凈拔。攔在婁婉君面前的那只手還白,勾得抬起頭去,看向了那只手的主人。
……好俊的個年輕公子!
婁婉君目頓了頓,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清雋干凈,長得也高,眉眼疏朗又帶點兒冷淡,上帶著淡淡的書墨味兒。
似乎就是剛才他們口中的那個名聶淙的公子。
“姑娘不必。”聶淙開口了,果真,聲音清冽,就是他。“此人不好沾惹,在下自己應付就是。姑娘還是先行離開吧。”
婁婉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
果然,穿的裳干凈利落的,看上去樸素得很,本不像個有權有勢的。素來也沒有顯擺的習慣,加上總是騎馬習武的,這樣的衫穿起來舒服。
不過這會兒,婁婉君卻生出了強烈的表現。
這種在街頭欺負還不卑不、在這樣危急的時刻還擔心連累的公子,誰會不想保護呢?
婁婉君抬手按在了那公子的胳膊上,沖他笑了笑,道:“不用擔心。”
說著,大步上前,眾目睽睽之下,走到了杜公子面前,朝著他上便狠踹了幾腳。
接著,蹲下將他提溜起來,單手便干凈了他上的銀子,一抬手,便丟給了聶淙。
“賠你的書信攤。”婁婉君回頭對聶淙道。“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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