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宮里再也沒人敢提過十方。

尤其當著太子的面，他們恨不得帶“十”和“方”的詞語都要避諱一番。

所以，裕興聽聞十方要跟著他進宮，當時人就傻了。

不是他不愿意，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啊！

“公公若是不便，就算了。”十方倒是不怎麼堅持，他想了想又道：“不然我寫封信，勞煩公公幫忙轉給太子殿下。”

十方心想，他此番回宮本就是想給太子提前打個招呼，一來也算是給那晚的噩夢一個代，二來他自己也能心安理得一些，免得念及年夢中那質問，總覺得愧疚。

誰知裕興聽聞十方讓他給太子捎信，嚇得險些跪下。

就算這信拿到了宮里，誰敢去朝太子邊送？

不怕被剁了手或者砍了腳？

“十方師父……奴才倒是偶爾會在前伺候，若是給陛下傳信，倒是方便些。”裕興開口道：“太子殿下乃國之儲君，奴才……”

十方聞言一怔，意識到自己有些唐突了。

他一個在寺廟里修行之人，隨隨便便給太子傳信，確實不統。

“那便勞煩公公給陛下和皇后捎句話吧，就說十方近來很掛念他們。”十方道。

裕興聞言這才松了口氣，只要不給太子傳話，怎麼都好說。

十方轉正要告辭，突然想起了什麼，朝裕興問道：“太子殿下這幾年如何？”

裕興聞言面不由一白，他是萬萬不敢在背后議論太子殿下的，更何況是當著十方的面。

“太子殿下……寬仁，乃我大宴百姓之福。”裕興開口道。

十方聞言不由松了口氣，“寬仁”便好，看來和他夢到的不大一樣。

當日，裕興回宮后便將十方的問候轉達了。

他自以為萬事大吉，可沒想到剛當完值出來，便在回廊下撞見了他生平最怕的人。

“奴才給太子殿下請安。”裕興恭恭敬敬朝對方施了個禮。

對方不開口，裕興便一直立在那里不敢，他垂著頭看不見太子神，卻能覺到一道帶著寒意的視線正落在他上。

“聽說他要回宮，你沒允？”太子淡淡地道。

他那語氣倒也不怎麼駭人，可裕興還是被嚇得手腳冰涼。

“奴才……奴才……”裕興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朝太子磕了個頭道：“奴才該死！”

他實在不知太子是想夸他拒絕的好，還是想怪他……既然不知，那最好的選擇就是不正面回答太子的問話，反正先謝罪準沒錯。

太子沉默了半晌沒做聲，裕興不敢抬頭，但他方才那如芒在背的覺似乎淡了些，想來是太子殿下收斂了落在他上的目。

“他可有問起孤？”太子問道。

“回殿下……他問奴才，殿下近年來，如何？”裕興答道。

太子聞言眉頭微微擰了擰，聲音帶著幾分冷厲，問道：“你如何答的？”

“奴才……奴才說，殿下寬仁，乃我大宴百姓之福。”裕興忙道。

太子聞言略一愣怔，那神十分復雜。

片刻后，裕興聽到太子說了句“起來吧”。

隨后一陣腳步聲響起，待裕興抬頭的時候，太子早已不知去向。

他長出了一口氣跌坐在地，一時之間不知該后怕還是該慶幸，只盼這事就此揭過，可千萬別再起什麼波瀾了。

然而事與愿違……

次日晌午，裕興又出現在了清音寺。

不過這一次，他是得了吩咐來接十方回宮的。

“陛下與皇后都很想念十方師父，特命奴才來接十方師父回宮。”裕興今日再面對十方時，態度明顯比昨日恭敬了許多。

“公公今日怎麼來得這麼早？”十方開口問道。

清音寺距離京城有小半日的路程，平日來進香的人最早也要晌午才到，裕興這個點就到了，想必一大早開城門的時候就趕著出了城。

“呵呵……”裕興干笑一聲，抬手了額上的汗，卻沒正面回答，而是開口道：“請十方師父收拾一下行禮，若是東西多，奴才們可以幫著一起收拾。”

十方見裕興似乎很著急，也沒耽擱。

他拜別了寺里的師父和師兄們，便跟著裕興下了山。

回宮的路上，十方很是慨。

他上一次走這條路的時候，還是數年前。

沒想到一眨眼，他已過了弱冠之年，只不知當年分別的那個小年，如今變化大不大？

十方想了想夢中那年的模樣，不搖了搖頭，無論如何也無法將對方和裕興口中那個“寬仁”的太子殿下對上號。

“裕興公公……”快到宮門口的時候，十方忍不住挑開車簾朝裕興問道：“我已數年不曾回宮，不知陛下與幾位殿下如今可還安好？”

裕興一路上戰戰兢兢，似乎很怕十方朝他打聽宮里的事，尤其是打聽太子的事。

如今十方終于開了口，裕興張之余口而出道：“太子殿下寬仁，乃大宴百姓之福。”

十方聞言面上現出了幾分茫然，他問的明明是宮里諸人的近況，怎麼這個裕興答的卻是太子？而且這句話聽起來十分耳，正是此前裕興朝他說過一次的話，一個字都不差。

片刻間，馬車便到了宮門口。

依著規矩十方在此便要下車，步行進宮。

今日，皇帝在宮里設了宮宴迎接十方，所以十方要回宮的消息早已在宮中傳開了。

眾人不敢公開議論，怕了太子霉頭，但私下卻都十分好奇。

所以十方到了宮門口的時候，守門的侍衛都有意無意朝馬車里頭打量。

片刻后裕興掀開車簾扶著十方下車，待眾人看清十方長相，頓時驚訝不已。

十方原本便生得好看，這幾年在寺廟修養遠離俗塵，上更是添了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氣質，尤其落在這些看慣了勛貴公子的侍衛眼里，越發覺得驚艷。

十方下馬車的地方與宮門口離得并不遠，只幾步的距離而已。

可十方走到宮門口時，卻停在了原地，遲遲沒進去。

離開太久了，十方也說不上來自己是近鄉怯，又或是怕面對那個年……

若是年像夢中那般質問他，他該如何回答？

又或者，年早已釋懷了，甚至不記得世上還有他這麼一個人。

“十方師父，咱們進去吧。”裕興跟在十方旁恭恭敬敬地提醒道：“外頭暑氣重，仔細曬著了。”

“嗯。”十方深吸了口氣，提步朝著宮門行去。

然而他一抬眸，卻見宮門大步走出來一個年。

年材拔，一貴氣，五廓比時更英武出眾。

十方怔怔看著年走近，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參見太子殿下！”宮門口的侍衛和侍們紛紛朝年行禮。

十方這才反應過來，也下意識要俯行禮，卻被年一手扶住了手臂。

“兄長……”年看著十方，雙目帶著不加掩飾的紅意。

不過那抹紅意卻與十方夢中看到的目不同，彼時的年滿目失和憤怒，如今的年卻一臉委屈。

“孤很想你。”年聲音帶著鼻音，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

十方心頭一，下意識手想去拍拍年肩膀。

然而年卻像是誤會了他那抬手的作一般，竟借勢傾，一把抱住了十方。

一旁的侍衛和侍們見狀紛紛一臉震驚！

說好的兩人過節頗深呢？

第2章 晉江獨家發表

十方一路上想過許多種他和太子殿下再見時的形。

他想，年或許會像夢中一般質問他；或許依舊存著舊日的芥，對他冷漠相待；或許是全然將他當做陌生人，不加理睬……可他唯獨沒想過，太子會紅著眼眶了一句“兄長”，甚至像時一樣與他毫無芥地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