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坐著馬車到了小巷子口，獨自一人從馬車上跳下來，快步的往小院里頭去。

小五一個人在小院里，正坐在廚房圍著一只炭火盆發愣。

“小五！”丁香一把推開小院的門，興沖沖的喊了一聲。

小五連忙從里頭迎了出來，有些驚訝，“你怎麼到這里來了？”

丁香自己的手，一邊跺腳一邊往小五那邊去，“這天氣怪冷的，你這個呆子，我過來自然是爺讓我來的。”

小五見凍得臉發白，連忙讓進屋，又跟著問，“爺讓你來的，可是有什麼事？”

“有的，”丁香跟著點點頭，臉上止不住有笑意，“爺昨天晚上已經同王爺將你討了過來，往后你便不用做侍衛，正正經經可以管起這邊的生意，”

侍衛生死不定，風里來雨里去的，在丁香看來可比這小酒館不好做多了。如今有了這樣的機會，自然要好好把握。

小五一愣，跟著眼里也閃出來，“這里的生意，爺還是要繼續做的？”

他在這兒呆久了，日日給街坊鄰居打酒，絡起來以后也漸漸覺出點兒人的熱絡滋味來。是他從前出生死時無法會的細碎暖意。如今可以留在這里，對小五來說也并不是一個壞消息。

“對，這是另外一件事，”丁香點點頭，“爺讓我來和你說一聲，他大約明日下午過來，另外你今天去找人牙子看看，找些短工，如若有好的，買一兩個人也，起初是這麼個意思，”丁香又停了停，跟著道，“不過王爺后頭說，短工可去外頭找，買人卻是不必，讓你去看看侍衛營里有誰愿意的，跟你一起張羅這里也。”

跟在沈淮邊的侍衛絕大多數是死侍，如今沈淮這麼一說，是給了個放行的機會。

小五想起兩個過傷已經不比從前的侍衛，連忙點點頭，“我下午便空過去，將這事給定下。”

“這兩本賬目爺讓我給你，這個月要忙的事多，讓你都仔細的記下來。”

說到這里，也便沒有其他事，丁香咬咬，“那，我先走啦？”

小五邊的笑意掩飾不住，哪里還有從前那冷面冷臉的樣子，他看了看外頭，又看看丁香還沒緩過來的臉，道，“外面若是不急，你在這里再烤一會兒，”

他說著低頭下去用鐵鉗在盆里撥弄了兩下，撥出一只黑乎乎的東西來。

“劉嫂子那邊送來的紅薯，我拿來烤了，”小五說著將紅薯拿起來掰兩半，出里頭紅紅的芯，又取過一邊的一只小碗裝好，這才遞到丁香手里，“有些燙，小心吃。”

丁香低著頭，心里翻江倒海的暖甜。

這天下午，小五先去了人牙子哪里定了短工的事，又仔細的去挑好了要買的糧食，這才匆匆去了侍衛營，與兩個從前的弟兄說了這件事，順順利利的將人給帶了出來。

隔日下午，季蕭果然與沈淮一起到了小院，同來的還有阿元。

阿元久未回來，卻也半點兒沒有忘記小院這邊的景，還沒下車便上下竄，“，！”

馬車下面那幾只被他拔拔慣了的后脊梁一涼，似有所，邁著兩只腳飛快的往旁邊的草叢里躲。

季蕭再一次重回這里，厚重的窗簾隔絕了外頭的寒氣，也隔絕了外頭的景致。他心里有些是人非，手上扶著幾只木盒與禮，又手阿元的臉，笑問，“一會兒阿元將這些東西給劉嬸嬸送去？”

阿元連連點頭，“好的好的。”

第81章 阿元

院子里不張頭張腦的影，門里窗沿中，一道道小心謹慎的視線瞧出來，看著那華麗的座駕一路到了小巷深。侍衛們挎著冰冷的刀劍，面目冷峻目不斜視。讓眾人心里雷雷的打鼓，大氣不敢多一口。

沈淮推門從馬車里先跳下來。他的模樣也還有人記得，素來是爺的份，如今看著雖更不尋常卻也多半沒有人覺得奇怪。只不過相較于從前，沈淮面上更沒了掩飾的寬和，多的是傲然與冷漠，讓人看著心膽生寒。

季蕭已經有些日子沒有回來，關于他的事在這小巷之中約約也有人關起門來自己私下里閑話，只不過像從前那般碎饒舌卻是再也不敢。

人們約約也能猜得出他與沈淮的關系，這樣的關系雖然在此時眾人的眼里依舊是忌的，不合倫常的，當季蕭和沈淮如此不加掩飾的將自己的關系展現在眾人面前，卻反倒讓他們覺得失去了話柄。

此時他們看在眼里的，不過是季蕭的福貴與容華，他從地上的泥變了天邊的云彩。有婦人趁機低下頭去切切的叮囑自己的小兒，“瞧見了沒有，往后若是你乖順些，娘親便多花些銀兩將你也裝扮的好看些，到時候也能嫁給那樣俊朗的大人，坐著大馬車回來，讓周圍的人都看看你的本事與風！”

“哼，”五六歲的小孩兒卻因為從前聽過季蕭太多的難聽話而不以為然，吐了吐舌頭道，“我才不和娘娘腔學呢！你從前還說他男不男不，是個勾引人的妖，如今怎麼讓我和妖去學？”

與眾不同在很多時候并不是好事，那只會為有心之人想要攻擊時候的把柄。小孩已經將季蕭等于不好這種印象深刻在心里，此時哪里會聽婦人說的話。

婦人氣急又給小孩兒嚇得半死，連忙手去捂住小孩的，著聲道，“你個喪門星！作甚喊的那麼響，想讓外頭的人聽見用刀砍死你的老娘是不是？”

小孩兒給捂住悶了個夠嗆，一下也給婦人蒼白的面嚇得不敢彈。

婦人惱怒的看了一眼，又轉頭繼續往外看，此時沈淮正扶著阿元下車。小團子相較于離開前高了一截也又胖了一點，面上的彩更是威風凜凜與沈淮一樣，都是一副不把周圍的人看在眼里的意思。

婦人看著阿元，又想起自己家里給糟踐了的那幾只鴨，一時有些牙。

小孩兒這會兒好不容易將的手給掰下來，也跟著看出去。一見是阿元，又跟著瞪大了眼睛，“是阿元！”

想的和婦人不太一樣，雖然阿元禍害了自己家里的鴨，可每次都賠了銀子來呀，還順帶著有新鮮的豬，可夠一頓吃的呢。小孩兒彎起眼睛，看了看自家院子里的幾只正悠閑漫步的，想著一會兒要往外頭放一只才好。

阿元給沈淮撐著胳肢窩從車上拎到了地上，立刻神抖擻的背過去噔噔噔的跑到一邊四下查看。仿若久離領地的雄獅，要看看自己地盤的變化與不同。

他呼一口氣，空氣中便漾起一白霧。小家伙的臉頰紅鮮，有上好的脂膏護養著，并沒有因為這過分寒冷的天氣有皸裂。阿元從袖里頭費勁兒的出自己的兩只白手掌，啪啪的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覺出外頭與車里面不同的寒意，連忙回頭招呼后面馬車上的八角。

“角，！”

他瞪著圓圓的杏眼，小一翹跟著一跺腳。

季蕭正給沈淮扶著從車上往下走，一見阿元走的遠，連忙他，“阿元，別一個人跑遠了。”

阿元正看著朝自己快步跑來的八角，一下聽見季蕭的聲音，扭頭見了他，立刻咧笑了，又指著不遠已經開門的小院甜甜的道，“爹，家去！”

他總還記得這小院子是自己生活了許久，也是自己的第一個家的。

季蕭跟著笑了，“一會兒再家去，阿元等一等我。”

“等的等的，”阿元一邊仰頭讓八角給自己穿上小披風，一邊馬屁的給季蕭點頭，胖的小腰一扭，看著還有些扭的。

沈淮看的頗為不是滋味，他慢慢的哼了一聲，將季蕭放在平地上又的拉住季蕭的手，“這小怪，素來溜須拍馬。”

“阿元很聽話呀，”季蕭不知他又怎麼吃了一肚子酸醋，卻也忍不住為阿元反駁兩句，他抬起頭看向沈淮的側臉，見他臉不虞又用指尖劃了劃他的手心，顯出一點兒兩人之間特別的親，“他就是順驢，吃不吃的。”

沈淮給季蕭說的要發笑，他側過頭低下蹭在季蕭的耳邊，說話時帶起一陣熱流，“傻子，偏聽你的話罷了，你倒以為他真是個好的，說白了，沈家的種便沒有幾個省事兒的，你看看照顧他的那個丫頭，什麼來著，”沈淮對著季蕭疑的目，繼續道，“不管什麼吧，你看對阿元不，他吃過一回沒有？”

這下弄得季蕭無話可說，也跟著有些無可奈何，“那，阿元這樣的脾氣以后怎麼辦呢？”

全然是個倔強的子，扭不回來了。

“這你也不消多想，我會親自教導他，”沈淮看著季蕭帶著細細絨的側臉，一時不忍，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季蕭雖然，但也沒躲，只臉上多了些甜的笑意。

隔著門板前頭那婦人遙遙地看到這一幕，嚇得哎呦一聲了出來，一把捂住自己兒的眼睛，低聲咒罵道，“這不要臉面殺千刀的，兩個男子便也罷了，還如此明正大不知廉恥……”

后頭的兩句話說的稍稍響了點，引來附近的侍衛側目，嚇得那婦人猛地往后一，抱著自己兒匆匆往屋里走，不敢再看了。

劉嫂這天也早早的便聽到了這邊的靜，已經站在家門口等了好一會兒，這時候看見季蕭他們走出來，連忙也跟著迎上去。

“小季啊，真是難得回來一次了！”

季蕭聽見劉嫂的聲音，立時停住腳步往旁邊看去卻還沒有阿元反應快。從前劉嫂也花過不時間抱阿元，給季蕭省出許多做活的時間，小家伙到底還記著劉嫂的好，此時狗一般的跑上去黏住劉嫂，里還甜膩膩的，“深深！”

劉嫂給這甜的小團子弄得心尖兒，一把將阿元抱起著臉親了好幾下，一邊低頭仔細看他一邊笑道，“小傻蛋，什麼深深，是嬸嬸，另外這是你爹教你的吧？錯了！”

阿元有些疑，怎麼錯了？

他總覺得季蕭不會出錯，于是堅持還是一把摟住劉嫂的脖頸，雙目盯著的，定定的了聲，“深深！爹，對的！”

劉嫂樂不可支，“是伯娘，伯娘，我比你爹大好幾歲呢，又是嫂子的，怎麼還好我嬸嬸？”

后頭這幾句是對著走近了的季蕭說的。

季蕭聽得滿臉通紅，十分不好意思，“這個也是我忘了次序了，竟給阿元也教錯了。”

沈淮跟著多了點笑意，等走得近了，也不等劉嫂開口便主招呼道，“劉嫂子。”

劉嫂子如今已經知道自己面前站著的是什麼樣的份，一時惶恐。連忙垂目下去不敢與沈淮對視。心里又暗自責怪自己方才實在是忘形過了頭，竟只記得和季蕭阿元說話，忘了這一尊大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