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鈞說他撒謊，這種貴重的東西他怎麼可能買得到。

他非要那個商人承認是的，但那個商人直呼冤枉，怎麼都不肯承認。謝知鈞一怒之下就將那人殺了，濺了半的，奪回狼牙符。

此刻這枚狼牙符就在他的懷中，與他前這枚正巧是一對，他奪回來，本打算還給裴長淮……

還給裴長淮？

“哈哈哈——”謝知鈞登時獰笑起來，笑到眼里都泛起了淚花，隨后他將自己的狼牙符一把扯掉，又拿出懷中屬于裴長淮的那枚，重重摔到地上，謝知鈞漂亮的目都扭曲了，發瘋一般踩著狼牙符，歇斯底里地喝道：“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他腦海里全是裴長淮與趙昀在月下相擁的畫面，既惡心又憤怒，破口罵道：“賤貨！賤貨！賤貨！”

謝知章看著他傷心到癲狂的模樣，心中一陣難過，“聞滄……”

謝知鈞大口大口著氣，才能緩解心中如似刀絞的痛苦，半晌，他抬起紅的眼，對謝知章道：“我要殺了趙昀！”

第103章 戢金戈（一）

謝知章看到他如此模樣，不由地心疼萬分。

肅王和王妃都對這唯一一個嫡出的兒子許以重，謝知章為謝知鈞的兄長，亦是捧著他長大，甚至將他看得比自己還要貴。

年時的謝知鈞遠比其他王室子弟要出類拔萃、奔逸絕塵，只因得罪過謝從雋，就被崇昭帝幽拘道觀十年之久，白白斷送了錦繡前程。

這一切因謝從雋，更因裴長淮。

謝知章年年去道觀中看謝知鈞，每每看見他守著一株玉蘭花樹習武練劍，劍中盡是失意與憤恨，謝知章又怎能不痛心，不難過？

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最多的裴長淮。

可謝知鈞偏執，越是得不到，執念就越深，而謝知章除了千方百計地幫他得到這一切以外，拿他沒有任何辦法。

謝知章抬起手，住袖口了謝知鈞頸間臟污的跡，道：“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除了生氣惱怒，你還能做什麼？殺掉趙昀？他仰仗著一功勛，背后倚靠太師和皇上的恩寵，是你想殺就能殺的麼？”

謝知鈞冷道：“你覺得我會怕他？”

謝知章道：“你當然不用怕他，你是誰？你是肅王世子！謝從雋那個假以功臣孤之名茍活存世、卻連宗室廟堂都不配進的賤種，你本該意氣風發地站在他面前，趙昀又算什麼東西？但是，聞滄……你須明白，你想要什麼，求是求不來的，必須自己去爭才行，只有權力，至高無上的權力，才能讓你得到任何你想要的東西。”

謝知鈞眼瞳冷了冷，“謝知章，你竟敢說這麼大逆不道的話？”

“大逆不道？”謝知章譏笑一聲，“何為道？因一次小小的玩笑，隨口下旨將你幽拘十年，這是道麼？不，聞滄，這就是權力。”

謝知鈞一下沉默了。

謝知章替他凈上的鮮，又將地上的狼牙金符撿起來，垂在謝知鈞眼前，他道：“到了那時，別說趙昀，就連正則侯也難以違抗你的命令，他要保全裴家的榮耀，必有向你搖尾乞憐的那一日。”

謝知鈞漸漸斂了眼神中的怒氣，神如堅冰一樣，沉聲道：“你不會因為一時起意就對我說這些話。”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謝知章眸發沉，“不過眼下你想殺趙昀也不難。先前留著他，是因為他在太師手下做事，也算一條忠誠好用的狗，如今看他與正則侯如此親近，或許早起了異心。要殺他，本不必親自手，徐守拙眼里最不得沙子。”

謝知鈞又沉默了很久，眼睛一直盯著懸在他面前的狼牙金符，忽地，他抬手一把攥住這兩枚金符，地握在掌心。

謝知章一笑：“這就對了。”

……

自從裴長淮和趙昀歸來，雪海關得知裴長淮被半道截殺一事，就立刻宣布進外戒嚴狀態。

商肆店鋪歇業，百姓家中關門閉戶，就連來往北羌和大梁的商隊也由兵出面接回關。

趙昀負傷在，由裴長淮主持大局，趙昀還將調萬泰一眾暗甲軍的兵權給裴長淮，裴長淮用起人來更是得心應手。

裴長淮命令萬泰，將寶薩烈斷指的右手臂和右砍下，裝進包袱中，送往雪鹿王廷。此舉激怒屠蘇勒的目的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趁接應潛伏在雪鹿的衛風臨、周鑄等人，盡早確保大君寶圖海的安全。

萬泰接到命令以后就即刻去了雪鹿。

雪海關中，士兵開始日夜練，厲兵秣馬，為一即發的戰局做好準備。

安伯遵著醫者仁心，倒是日日來查勘趙昀的傷勢，以防再度惡化，不過好臉沒給多，煎的藥也一日苦過一日。

白日裴長淮去練兵，晚上才回帥帳。

趙昀仰在榻上，杵著腦袋向書案后裴長淮，他正專心寫著奏折，照例將雪海關的戰況呈報給朝廷，案上燃著燈，朦朧的將他的臉龐照得越發和。

他似是察覺到趙昀的目，眼皮也不抬，寫好奏折，又拿起一本兵書，淡定道：“你累了就先睡罷，本侯還想看一會兒兵書。”

“不妨事。”趙昀看他看得越發來勁兒，“你看你喜歡的，我看我喜歡的。”

裴長淮只覺自己快被他看殺了，也難以專心，將書一挪，對上趙昀的視線：“你是不是閑著了？”

趙昀佯裝一臉愁容，道：“侯爺想想，人在前，可除了躺著什麼都做不了，該是何等滋味？”

“……”

給他一調戲，裴長淮忍不住臉熱，惱著瞪向趙昀。趙昀看他耳朵都紅了，臉上綻開得意揚揚的笑容，手中又晃起腰間的玉墜子。

不一會兒，裴長淮找回風輕云淡的臉，道：“是啊，人在側，除了讓他躺著，本侯什麼都做不了。”

他反將一軍，趙昀挑了一下眉，可他比裴長淮不要臉得多，當即回腔道：“怎麼會？侯爺明明可以對我為所為。”

“……”

裴長淮看不下去了，他撂下兵書，熄了燈火。

營帳當中線一下黯了幾分，唯獨榻邊的紅燭還在燃。

裴長淮解著袍帶，單膝跪上床榻，不帶一猶豫地俯吻住趙昀的。趙昀本是隨口戲弄他兩句，不想裴長淮真會放下公務過來，他方才剛喝過藥，里還苦得厲害，怕也苦著他，與裴長淮淺淺地吻了兩下，就將他扯開。

裴長淮輕笑了兩下，道：“不是說可以任本侯為所為麼？”

趙昀一咳，道：“時機不好。”

裴長淮曉得趙昀是個沒分寸，怕真惹了他的邪火，沒再深，轉坐到了榻邊。他的目看向一側立著的拐杖，裴長淮是善解人意的，從趙昀的戲言中也聽得出，趙昀有一腔的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在這樣要的關頭什麼都做不了。

他天驕傲，寧可做死人，也做不得廢人。可當日跌下懸崖的時候，一著不慎，便有命之憂，也有半殘廢的風險，真不知該說他傻還是說他癡。

“本侯聽說你近日向安伯過問了雪鹿的事。”裴長淮低聲道，“你是不是還在擔心衛風臨？”

趙昀不想他竟如此心思如發，此刻也對他坦然道：“賀閏不知去向，如果他逃了，一定會回雪鹿找屠蘇勒，我怕風臨他們……”

“我不敢向你保證什麼。”裴長淮打斷他的話，道，“不過我提前請求過周鑄，讓他多照應衛風臨一些，也讓他們拿著查蘭朵做籌碼，雪鹿王城中還潛著我多年前安進去的暗樁，必要時會保他們周全。如若橫遭不測，本侯會與你一起給他大哥一個代。”

趙昀微微一笑，多日來因傷積郁的煩躁與不快頃刻間煙消云散，他牽起裴長淮的手，在他指節一吻：“多謝侯爺。”

雪鹿王廷中，大君和他的王后被幽在宮中，早就名存實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