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翌日，周沅眼下一片烏青，整夜翻來覆去沒睡好，是到天邊亮起白才堪堪睡下。

坐在妝臺邊由著秋嬋梳妝，下意識朝長案看了一眼，早就沒了人影。

秋嬋順著的目一瞥，并不知道昨夜顧微涼又是坐了一晚上，還以為二人同床共枕了一夜，可夜里等了許久都不見有人水…

不過主子們的私事，一個下人也不好多問，只利索的給周沅梳了個流云髻，猶豫片刻道：“姑娘，昨個兒妗楚從臨安堂回來，接著就病了，一夜高熱，可要請大夫去瞧瞧？”

周沅把玩著發簪的手微微一頓，擰著眉頭說：“怎麼才說，去請郎中，若是病出個好歹來，不是要讓人說閑話。”

秋嬋也明白這個道理，忙吩咐下去。若只是個尋常丫鬟便也罷了，偏偏是宮里送出來給顧大人的，若是出了個好歹，豈不是要說姑娘善妒？

周沅心煩意的將手里的玉簪丟回妝奩里，昨夜案上的公章仔細瞧了個遍，卻半分收獲都沒有，難免緒有些急躁。

忽然，外頭傳來幾聲啼哭，周沅被打斷了思路，偏頭往雕花圓窗看了一眼。

秋嬋遲疑一會兒，解釋道：“伺候在屋外的一個丫鬟，說話沒個規矩，又常同臨安堂的人走，今日楊姑姑路過長廊，就在拐角聽到將沁雪苑的事兒盡數說給了臨安堂的人聽，這才被楊姑姑罰跪在院里教訓。”

周沅起過去，推窗便看到那紫丫鬟跪在院子中央，兩手著，手心朝上。

楊姑姑握著戒尺，打的毫不留，丫鬟哭的渾都了，瞧著都疼。

秋嬋張了張，想到楊姑姑說的，還是忍不住道：“姑娘，您嫁到顧家也有幾日了，可卻事事不放在心上，別的倒是還好，但若是人以為沁雪苑好欺負，便失了主母威嚴，將來怕是有人要欺負到頭上來了。”

夏荷正好進來聽了秋嬋的話，連連附和：“說的是，姑娘就連妗楚都不放在眼里，顧大人以前瞧不上，可常常來沁雪苑，見著次數多了，難免不會有別的心思。”

夏荷說罷嘆了聲氣，捧了一盞茶到周沅面前，直嘆道：“姑娘可要多留個心眼才好，這地方不是周府，您事事不計較，可也沒人會替您做主啊。”

周沅抿了抿，心不在焉道：“嘮嘮叨叨，定是跟在楊姑姑邊學壞了。”

夏荷秋嬋對視一眼，只好閉不言。

周沅立在窗前，目隨意的落在某，久久不，整個人靜的恍如一幅畫。

忽然，眉頭一挑，抬手折下進窗子里的枝椏，朝后的丫鬟吩咐道：“拿兩壇酒過來，顧微涼回府了人過來知會一聲。”

秋嬋與夏荷皆是一愣，遲疑應下。

——

楊姑姑當著沁雪苑上下的面教訓了丫鬟，不過一個下午，整個沁雪苑的氛圍都肅穆起來，丫鬟們來回走路都踮著腳，不敢出半點差錯。

顧微涼歸來時便見丫鬟們個個低著頭，院子里除了那只紅鳥在開嗓，半點雜音都沒有。

昨夜他來的晚，今早又走的早，院里還有丫鬟不知他宿在這兒，可現在正是日落，顧微涼一回府便來了沁雪苑，還是讓丫鬟大吃一驚，面上卻不敢流半分。

方才得了顧微涼回府的消息，夏荷奉了周沅的命令，正要去書房請他來沁雪苑用膳，誰知一出門便撞見。

夏荷微微欠，笑著說：“大人回府了，姑娘正等著您用膳呢。”

顧微涼眉頭輕挑，下意識瞥了夏荷一眼，夏荷心虛的低下頭。

待人進了屋里，夏荷自言自語般說：“怎麼就來了沁雪苑，這幾日來沁雪苑的次數也太多了。”

鄭凜一本正經的直著腰背，回道：“公子以后每日都會來這兒，夏荷姑娘可要習慣才好。”

夏荷一驚，眼睛都瞪大了：“顧大人知曉了？”

鄭凜被無厘頭的一句話弄的蹙了眉，疑道：“知曉什麼？”

夏荷張了張，訕訕一笑，搖了搖頭沒再搭話。

只是心下還是忍不住嘀咕著，該不會為了妗楚吧，正好昨個兒妗楚在臨安堂罰，顧大人昨夜開始便要宿在沁雪苑…

難不是想護著妗楚？

外屋里，周沅背對著門，正彎腰給兩只酒盞都添了酒，聽到后珠簾輕響，還以為是夏荷，頭也不回問：“人來了麼？”

顧微涼一頓，將大氅搭在梨木架子上，掃了眼一桌盛的酒菜：“今日是什麼日子？”

周沅手一抖，酒撒了幾滴在紅木小桌上，定了定神，一臉燦爛的轉過：“哦，我瞧你公務繁忙，很是勞累，特廚房做了一桌子菜，補補子。”

周沅眉眼彎彎，說的很是真實意，但那張笑臉底下藏著幾分毫無城府的算計，也是讓顧微涼看的清清楚楚。

他角微微勾起，倒是沒有立即揭穿，背脊直坐在小桌旁，聞到杯中的酒味，眉間微微一蹙。

醬香白酒后勁十足，實在不適這個時候喝。

可周沅哪有什麼適不適合的，方才讓秋嬋去庫房拿酒，要的就是最烈的，就不信把顧微涼灌醉，還套不出話來。

思此，姑娘眉眼伏低，添了幾樣菜到他碗中，一雙月亮眼彎彎：“我思來想去，之前都是我不對，唔，既然你我親了，那便是夫妻，我今日給你賠罪，之前的事便一筆勾銷，顧大人看可好？”

顧微涼眉間沾上點點笑意，樂的陪演這場戲：“好。”

聞言，周沅松了口氣，著小酒盞試探道：“那我敬你一杯？”

顧微涼偏頭，目輕輕落在上，隨后才去看手邊滿酒的酒盞，忽然覺得此此景甚是眼…

他低頭一笑，是了，當初高家百歲宴，周渲不就是想這麼灌醉他麼，果然是兄妹，招數都一樣。

顧微涼沉默過后，指腹在杯沿／一陣，在周沅灼灼的目下一飲而盡，這酒口青，但一時半會兒卻嘗不出烈。

周沅意思的也抿了一小口，注意力全在顧微涼上，若無其事的又給他添滿了酒，小心翼翼的試探：“我聽吳媽媽說，你平日里忙，近一年都宿在書房。”

顧微涼側頭睨了一眼：“嗯，了婚，便要和以往不同了。”

周沅握著酒杯的手腕一頓，這個不同便是往后要宿在沁雪苑的意思了？

角牽起，生的拉出一抹笑，顧微涼不去酒杯，便將酒杯塞進他掌心，應和道：“說的是，是該不同的。”

顧微涼低頭，目淡淡的瞥了眼掌中的涼玉酒盞，正要送口中，卻又生生在邊停下，勾一笑：“嗯？怎麼個不同法？”

周沅一顆心隨著他的作大起大落，見顧微涼不喝酒，便有些急了，又被顧微涼給問住，生生將耳朵給憋紅，反而像是喝醉了似的。

好在顧微涼也沒要為難的意思，仰頭便將酒送口中，周沅小心緩了口氣，口干舌燥的了，下意識手過酒杯抿了兩口解，全然忘記這杯里裝的是什麼。

周沅又找著機會往酒杯里添了幾杯酒，而顧微涼今夜好似全無防備，周沅添了酒他便喝，也沒半句推辭，反倒周沅有些不大好意思。

就在顧微涼又一次到酒杯時，周沅急急住他的手：“差、差不多了，再喝，明日該起不了去上朝了。”

顧微涼確實有些醉意，但他陪皇上飲酒多年，酒量見長，還不至于應付不了這幾杯。只是難得這姑娘有點良心，顧微涼不自覺滿意一笑，隨即收了手。

他低下頭了眉心，一副困頓的樣子，耳也微微泛紅，周沅知道時候差不多了。

添了一小碗湯擱在顧微涼面前，佯裝無意的問：“你覺得蘇婉如何？”

顧微涼拉長語調，從嚨里出一聲嗯，卻也沒回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周沅盯著他：“你為什麼不干脆娶了，蘇家勢大，于你應該有利。”

不等顧微涼回答，周沅又接拋出另一個問題：“回門那日，為什麼把暖玉送給我，讓爹娘放心于你有什麼好？”

顧微涼低著頭，周沅看不見他微微上揚的角，小喋喋不休將這幾日的困一一訴出。

說著說著便覺得頭有些暈，了眼睛想要站起來，仿佛一腳踩在云端，一下失去重心，索蹲了下來，把顧微涼的當了扶手。

男人抬頭睨了一眼姑娘不經意間見底的酒杯，不由覺得好笑，想灌醉別人，還不小心把自己灌醉了。

忽然，周沅猛地抬頭，想起最后一個問題：“你為什麼留妗楚在府里，你分明不喜歡。”

聞言，顧微涼一怔，醉意盡散，角笑意漸斂，低頭與小姑娘迷離的眸子對視一眼。

周沅眼的著他，顧微涼一只大手落在小姑娘頭上，輕輕拍了兩下，淺笑道：“明明是聰明的姑娘，怎麼偏偏琴棋書畫學不好？”

周沅眨了眨眼，神困起來，因為顧微涼的話陷糾結，氣餒的嘆了聲氣，低頭揪著擺思考著，倒是忘了自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