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喬已經有許久未曾來花園逛過,眼見著到郁郁蔥蔥,才驚覺暮春已過,不知不覺中了夏。
早前過得“兵荒馬”,又在床上修養了一段時日……
終歸還是誤了大好春。
已經走過的錯路無可更改,能做的,就是撥反正,回到自己應走的路上。
所以才會撿起老本行,找上陳景來談“生意”。
云喬原本是打算趁著請安的時候,與陳太后商量,只是湊巧被陳景與靈儀的到來給打斷了。
心念一,順勢改了主意。
相這麼些時日,陳太后了解秉的同時,云喬也清楚太后的一貫作風。當年先帝后宮那樣,太后愣是置其外,足見是個求穩妥的人。
一直以來,太后也都是勸著要“識大”。
若想讓老人家同意自己的決定,只怕要費不口舌。
可陳景就不一樣了。
陳景這個人,看起來是個溫文爾雅的世家公子,但骨子里,卻更像是一個賭徒。
只要能爭取來足夠的利益,他什麼離經叛道的事都敢做。
就好比當初尋到裴承思,擁護他回朝,認祖歸宗。
在那時的局勢下,他幾乎是將家命都了上去,若是不,不僅裴承思會有命之憂,整個陳家都會到牽連。
但他還是力排眾議做了。
隨著裴承思坐上儲君之位,在坐上皇位,原本已經有頹勢的陳家水漲船高,徹底穩住了在朝中的位置。
云喬想著,興許陳景這樣的人,能在聽了的決定后,不覺著是“瘋了”。
陳景跟上了的腳步,臉上掛著一貫的平和笑意,不疾不徐道:“娘娘想做什麼易?”
“……我想離宮。”云喬偏過頭去看向陳景,怕他沒明白,又額外補了句,“再不回來那種。只當是已經亡故。”
若是旁人聽了此話,怕是沒幾個能淡然之。
可陳景的神卻沒什麼變化,像是聽著什麼稀松平常的事,只是眉尖稍稍挑起:“娘娘怎麼想到來找我?”
見云喬疑,他心地提醒道:“您找傅小將軍,不也嗎?”
傅余會幫。甚至不用做什麼易,只要肯提,傅余總會想方設法幫忙的。
云喬心中也清楚這個道理。
畢竟傅余可是會在虞琦欺辱過芊芊后,不管不顧虞家如今的地位,特地將人給打一頓出氣的。
就算未曾問過,就算重逢后只見過寥寥幾面,依舊人信得過。
說來也是唏噓,有的人曾遠在千里之外,時隔數年重逢,仍舊不改時模樣;可有的人,分明近在眼前,卻能在那麼短的里變得面目全非。
“我不想將他牽扯進來。”云喬收回思緒,向陳景道,“更何況,我宮頂的可是陳家的名頭,縱是要走,也總該先陳家知曉,不是嗎?”
這件事,本就不可能撇開陳家。
當初是陳景牽線搭橋,給了這個份,將來借他的手收回,算是有始有終。
陳景頷首道:“臣若是冒險幫了您這個忙,能得到什麼?”
“太傅大人想除去趙家嗎?”云喬反問道。
裴承思會留著平侯,又特地捧起虞家,本就是為防陳氏一家獨大。等到像當年韋氏那樣一手遮天,再想解決就晚了。
云喬都懂的事,陳景自然不會不清楚。
但他正是因為看明白了,所以才不能手做什麼,不然豈非是坐實了陳家想“攬權”的名頭?
裴承思想著讓他們相互制衡,可實際上,卻是虞、趙兩家站到了一,見針地給陳家添堵。
他今日要往紫宸殿去,便是為著一樁因意見分歧,被擱置下來的政務。
陳景微微一笑,并不接這話,只問道:“您能辦到?”
“我勢單力薄,能做的有限,但剛好有你缺的東西。”云喬過腕上的佛珠,輕聲道,“我想要趙家死,合合理。”
“他近來正愧疚,我翻出舊事來算賬,贏面總比你大。”
“你不必出面,屆時只需在背后輕輕推上一把……就了。”
這番話顯然是早就想好,條分縷析,甚至將裴承思的態度都考慮上了,娓娓道來,聽起來極說服力。
仿佛他不必費心,盡可以坐其。
陳景早就知道,一個孤能獨自將生意做起來,不會是個蠢人。但如今聽著,依舊有些意外。
沉默片刻后,陳景笑道:“你手可不是為了陳家,只是要為死去那位報仇罷了。”
還要他幫著推波助瀾。
“我的目的是什麼重要嗎?陳家能從其中獲利,不就夠了?”云喬被穿了也沒慌張,面不改道,“何況,陳家多一位亡故的先皇后,總比多一位廢后強……不是嗎?”
“是。”陳景抬眼看向,意有所指道,“只是何必要走?您如今這樣,擔得起皇后的名頭,留下來也能過得很好。”
此話于云喬而言實在算不得夸贊,甚至有些發寒。輕輕掐著指節,開口道:“正因如此,我才更要走。”
這皇城猶如練蠱,尋常人在這里是過不好的,甚至一不小心就會沒命。
只有融其中,才能過得痛快。
云喬自問沒什麼雄心壯志,也不想當什麼“人上人”,只想盡快解決掉麻煩,遠遠地離開。
“人各有志,”陳景聽明白話中的意思,并沒試圖說教,只拱了拱手告退,“那臣就等著了。”
在陳景面前時,云喬始終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但等他走遠后,直的肩背立時垮了下來,出了層冷汗。
很與這種人打道,冒險為之,好在是賭贏了。
回清和宮后,年嬤嬤已經依著的吩咐,備好了一套制香用的,以及諸多材料。
自京開始,云喬就再沒過這些,如今再見著,呆呆地看了好一會兒。
上手時,已經生疏許多。
將這些材料擺在了書房,不打算再學什麼琴棋書畫,閑暇時,以調香、制香來打發時間。
清和宮無人置喙,裴承思來時,隨著丫鬟的指引去了書房。
初夏午后的日暖洋洋的,照得人昏昏睡。
云喬換下寬袍華服,穿了件再尋常不過的窄袖青,如墨般的長發只用一木簪挽起,正在案邊犯困。
托腮坐在那里,長而翹的眼睫斂著,頭越垂越低,最終整個人伏在案上睡了。
日過雕花窗,映在未施黛的臉上,時綿長,好得讓人下意識放輕呼吸。
生怕驚擾到。
裴承思靜靜地站在門口,看著眼前這形,恍惚間倒像是回到了平城的日子。他溫書備考,云喬鉆研生意,兩人各自忙著,但抬眼就能見著彼此……
因政務生出的疲倦與不耐,奇異地平不。
舊日種種,從眼前浮現過,裴承思悄無聲息地在一旁落座,靜靜地看著睡中的云喬。
不再冷臉皺眉,眉眼舒展開來,著早前的平和與溫。
這讓裴承思幾乎生出錯覺來,像是兩人已經和好如初,等睜開眼的時候,會一邊眼一邊同他商量,晚飯吃些什麼好?
他不會再著云喬將舊日種種剝離,要當一個旁人眼中合格的皇后,像當年那樣就很好。
只是所有的幻想,在云喬睡醒之后,睜眼看清他后煙消云散。
迷迷怔怔地剛睜開眼時,似是還有些懵,沒分清是夢是醒,看向他的神之中依稀還帶著溫。
但等到清醒過來后,神立時冷了下來。
那目于裴承思而言,就像是冰水當頭澆下,將他從幻想拖回了現實。
云喬自顧自地擺弄起桌上的,裴承思討了個沒趣,起打量著一旁架子上的竹盒。
其中盛著的是云喬新制的香料。
裴承思取下,打開之后,卻不由得怔在了那里。
這味香,裴承思再悉不過了,因這是云喬當初費了不心思,專程為他調制的香料,從未向外兜售過,做“沉竹香”。
裴承思用了幾年,來京城之后,才改了如今慣用的龍涎香。
早前曾因著云喬不滿,他換回去過一段時日,只是后來香料用盡,云喬未曾再制新的,他也未曾再提過。
眼下見著這香,裴承思的脈搏仿佛都快了些,隨即回過頭去看向云喬。
云喬這些年搜集的、自己據古籍記載仿制的、研制的香料方子,足有百余種,可恢復制香后卻先制了與他有關的沉竹香……
無論是有心還是無意,都中了他。
“只是因著從前做多了順手,所以才先制的,”云喬像是看出他的心思來,冷冷地說了句,隨后竟起打翻了他手中的竹盒,“不要多想。”
裴承思沒料到會突然手,沒拿穩,竹盒倒扣在地上,香料隨之灑了出來。
原本揚起的緒,也仿佛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云喬拂袖離去,沒再多看一眼。
裴承思沉默著站在原地,隔了好一會兒,緩緩地蹲下。他將那倒扣的竹盒翻過來,將灑出的香料,一點點收集回去……
只是落在石磚隙之中的末,無論如何也是籠不回的。
這沉竹香,就如同云喬對他的。
從前司空見慣時不知珍惜,以至于潑灑在了地上,如今再怎麼后悔,也沒法拼湊回去了。
大半收攏回去之后,裴承思仍未起。
他似是中邪一般,近乎偏執地扣著隙之中與灰塵混在一的香,修長如玉的手沾了塵,因太用力的緣故,修剪得宜的指甲竟開裂……
十指連心,針扎一樣的痛楚傳來。
可隙中的香,卻沉得越來越深了。
作者有話說:
一更。
我的手速,你們懂吧……二更明早來看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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