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表懶洋洋的，看的眼神里帶著一點挑逗的曖昧，讓傅蘭君止不住臉紅心跳，里說著我又不是你的用人，但還是乖巧地拿起了梳子。

夏天清晨的溫而嫵，給一坐一立的兩個人鎏上一層淡淡的金紅，傅蘭君看向鏡子里，那里頭是一對璧人，男俏麗，彩濃稠艷麗，渾如一幅西洋畫，傅蘭君恍然察覺到，原來自己和顧靈毓在相貌上是有些相像的，或許他們本來就有些掛相，只是從未注意到，也或許是相得久了連容貌都到彼此的影響……這發現讓有一點心跳加速。

顧靈毓的辮子已經結好，傅蘭君卻還是一把長發披散在背上，顧靈毓突然心來地手扯扯的發梢，問：“你穿過男裝嗎？”

傅蘭君手里利落地打著辮穗，上回答：“穿過的，還是在上海的時候，那年你們公學鬧學，我被同學拉去看熱鬧……”

上海1902年冬。

一大早，睡眼惺忪的傅蘭君被同學孫貞從被窩里拉起來，說今天要帶去看場好戲。

兩個十四五歲的小孩子鬼鬼祟祟地出了塾，直奔孫貞家而去，在孫貞家們換上了男裝。孫貞是北方人，長得比傅蘭君高壯些，傅蘭君穿著的服有些晃晃的，孫貞打散的發辮在腦后編一男人的長辮，頭上扣一頂帽子，再把珍珠耳環摘下來，眼前就是個俊俏年的紈绔小公子了。

孫貞的哥哥孫堅早就在等著他們了，他十七歲，在南洋公學中院讀書，之前傅蘭君見過他兩面，是個很活潑的青年。今天他的眉目間全是躁的喜，一見到傅蘭君就忍不住獻寶：“今天我們學校有學生要向盛大人請愿，聽說請不下來的話就要鬧大呢，我看八請不下來，今天有好戲看！”

他帶著孫貞和傅蘭君往公學去，路上遇到人就說這是初院的小學生，傅蘭君謹慎地低著頭，心里卻在歡呼雀躍。這新鮮的驗讓又忐忑又刺激，務本塾只有學生，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年輕男學生呢。大家都穿著校服三兩群結隊而行，都是有文化有教養的年輕人，校園里洋溢著激昂的青春氣息，讓忍不住想起已經兩年杳無音訊的南嘉木。不知道他現在在哪里，是否也正在學堂里讀書？

兩百多個學生已經在場上列隊整齊，孫堅帶著孫貞、傅蘭君躲在教學樓上找了個好位置眺場，孫堅一邊觀察一邊跟兩個姑娘解說：“前幾天不知道是誰在五班老師的座位上放了個洗干凈的墨水瓶，五班老師以為這是諷刺自己無點墨，老師要開除學生，學生喊冤枉，找盛大人申冤了好幾次，盛大人推說生病不見人，事就這麼鬧大了，五班的學生已經全被開除了，現在這群人鬧的是五班走他們也走，我看他們是走定了。”

傅蘭君一眼不眨地著場，時間久了，場上已經有些。

持續了一段時間后，有人出來維持秩序，學生們再次列隊整齊，只看見維持秩序的人站到高說了些什麼，距離太遠也聽不清，然后學生們突然振臂高呼起來。百十來人的高呼聲振飛鳥，傅蘭君聽到他們在喊：“祖國萬歲！祖國萬歲！祖國萬歲！”

孫堅興起來：“怎麼樣，我就說他們走定了！”

學生們列隊出校門而去，年的傅蘭君被這恢宏氣勢震懾，腔里忍不住發出一意氣，仰慕地看著學生們離去的背影，孫貞一掌拍在的肩膀上把拉回現實：“好戲看完啦，走吧。”

兩個人跟在孫堅后下樓，因為罷課退學的原因，退學的人已經走了，其余的人也都跟著去看熱鬧了，路過的教室基本都是空的。路過一個教室的時候，孫堅卻突然停下了腳步，原來里面還坐著一個人，他探進去同那人打招呼：“顧師兄沒去湊熱鬧？我看到顧師兄的兩位好朋友都在游行隊伍里，顧師兄班里的同學也都去了。”

那位顧師兄聲音冷淡：“既然知道是熱鬧，有什麼可湊的。”

孫堅只得訕訕地退回來，低聲音對傅蘭君、孫貞說：“這位顧師兄脾氣怪得很，我們走吧。”

臨走前，傅蘭君長脖子看了一眼坐在教室正中間的那位顧師兄，冬日燦爛，映得教室里一片冷冷白，人和的廓融化在白里，看不清那位顧師兄的面容，只能看見他直腰背坐著，面前攤開著一本書，是極拔清瘦的一個人影。

那位顧師兄一直存在于的記憶里，時隔多年再想起這件事，著眼前的顧靈毓，傅蘭君突然覺有些微妙。

后退幾步看顧靈毓，顧靈毓的廓融在燦燦里，與記憶里那個清冷年的影漸漸重疊，可不就是他！

濃黑如翅般舒展的長眉，寒冬南天星子般冷而璀璨的眼，當年那位看不清面容的顧師兄原來是這副模樣，原來緣分早已開始，而卻渾然不知。

傅蘭君忍不住笑了，為緣分的奇妙，顧靈毓覺得莫名其妙：“笑什麼？”

傅蘭君迫不及待地把這段往事講給顧靈毓聽，講完后翹翹鼻子，得意揚揚地說：“這樣算來，我認識你比你認識我要早。”

顧靈毓微笑著搖搖頭：“非也。”

他拉在邊坐下，給講起一段更久遠的往事。那年他十五歲，還和母親住在鳴山的別院，別院旁邊是一座尼姑庵，常有善男信上山來燒香拜佛。有一年冬天，他百無聊賴坐在窗邊看雪，大雪紛飛里，看到個大紅的影正朝尼姑庵的方向走過來，像一滴，又像落在地上的一片梅花瓣。那影漸漸近了，他發現是個穿著紅大氅的漂亮小姑娘，十步一叩頭，像是在許什麼大愿，的臉凍得通紅，額頭上還沾著雪，卻襯得眼睛越發的亮……

下山的時候傅蘭君穿男裝扮個書生模樣，辮子是顧靈毓給打的，扣一頂顧靈毓年時的帽子。顧靈毓扯扯的辮穗兒：“你這模樣讓我想起自己十三四歲的時候。”

十三四歲時候的俊俏年或漂亮多都是有點雌雄莫辨的，傅蘭君興趣起來：“有沒有留下照片？”

顧靈毓說照片在家里回去找給看，兩個人牽著手歡歡喜喜打打鬧鬧地下了山，進了城卻發現街上突然多了很多衫襤褸的人。

兩個人對視一眼，五月里江浙一帶鬧水災，不用問，這些多出來的人定然是從江浙一帶逃難來的災民。

有好心的米鋪老板設攤子施粥，粥攤前排起老長的隊伍。顧靈毓和傅蘭君剛剛走過粥攤沒幾步，突然聽到后面傳來吵鬧聲，扭過頭一看，原來是一個災民和施粥的人吵了起來，施粥的人說這人剛剛已經領過救濟，不愿意再給他第二份，那災民卻堅稱自己是剛來。

傅蘭君湊到顧靈毓耳邊小聲說：“我們剛經過的時候他就在啃饅頭了。”

粥攤的伙計們出來合力驅趕，那災民只得罵罵咧咧地走了。看完了熱鬧，傅蘭君想走，卻被顧靈毓拽住：“跟我走。”

他拉著傅蘭君悄悄跟上了那鬧事災民。

不出他所料，那災民竟然在尾隨另一個剛剛領了饅頭的災民，他跟到僻靜，飛跑過去撞倒對方就要搶饅頭，對方是個跛了一條的中年瘦弱男人，被他一下子就撞倒在地，只能把饅頭捂在懷里翻來滾去地護食。

顧靈毓快步走上前去，一手搭在那人的肩膀上，不知怎的，似乎也沒有用大力，輕輕巧巧地就把那人提了起來，三兩下制服了他，把他打翻在地上。

他一腳踢在那人小上，那人疼得抱著在地上打滾，了重傷似的，顧靈毓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別裝模作樣了，我用了幾分力自己心里有數。你一個大男人，強壯四肢健全，如何找不到一份正經謀生的工作？偏偏不走正道，靠人施舍就算了，竟還欺凌弱者，不覺得愧嗎？”

傅蘭君心里暗笑，這小丘八又開始說教了。

回去的路上，回想起顧靈毓制服那人的經過，傅蘭君好奇起來：“你是怎麼打贏他的？”

那災民人高馬大板厚實，尤其是手臂上扎的，反觀顧靈毓呢，他看上去清清瘦瘦斯斯文文的，竟然有那麼大力氣把對方打趴下！

顧靈毓好笑地看著：“打架憑的可不僅僅是力氣，我再怎麼也是正經軍人，何況還跟云山大哥學了這麼多年的功夫。”

傅蘭君眼睛一亮：“這麼說來你是個武林高手？”

顧靈毓假意謙虛：“哪里哪里，會一點皮而已。”

傅蘭君熱切地盯著他：“你教我功夫吧！”

顧靈毓“噗”地笑了：“行啊，不過你得我師父。”

傅蘭君嘁一聲，不屑一顧：“你才大我幾歲，還想賺個徒弟。”

顧靈毓妥協：“那小師父。”

傅蘭君意興闌珊：“什麼小師父，聽著跟和尚似的。”

顧靈毓“呀”一聲，他的眼神曖昧地從上過去，低了聲音，說出的話讓面紅耳赤：“那可不，我要是當了和尚，你可怎麼辦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