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羊并不怎麼好吃,涼掉之后帶著很重的羊膻味,質很,阮眠只吃了一串,剩下的全都被方如清拿去丟掉了。
“都涼了就不要吃了。”方如清去廚房給端了碗綠豆湯,“喝完洗個澡,早點休息。”
“知道了。”阮眠幾口喝完,回房間拿了睡,洗完澡出來的時候見下樓上廁所的趙書棠。
頭發的手頓了一下,在猶豫要不要開口打招呼的幾秒時間里,趙書棠已經目不斜視地從旁邊走了過去,還將衛生間的門關的很響。
阮眠腳步碾,鼓著腮幫吐了口氣,扯下巾拿在手里,放輕了上樓的腳步聲。
慢慢來吧。想。
翌日,阮眠恍惚中以為還要補課,不到七點就起了,下樓洗漱的時候,在廚房準備早餐的方如清探了個頭出來,“怎麼起這麼早?”
“記錯時間了。”阮眠收拾好,往廚房走,“要幫忙嗎?”
“那你幫我把碗筷拿出去,等會吃早餐了。”
“行。”阮眠卷起袖,將干凈的碗和筷子拿出去,按照座位一一擺好,早晨的落在桌角。
沒一會,趙應偉和段英從外面回來,趙家的兩個孩子還沒起,趙書偉要去喊,段英攔著他,“馬上要開學了,現在難得有這個時間就讓他們多睡會吧。”
趙應偉想也是,坐下來的時候看著阮眠,“眠眠現在補課結束了,以后早上也可以多睡會。”
沒等阮眠開口,方如清從廚房出來接了話,“也就是今天記錯了時間才起這麼早,要擱以前,不到中午不起床的。”
趙應偉笑了聲,“現在學生力大又辛苦,放假能多睡一會是一會。”
早餐有了一個看似和諧的開端,飯桌上,段英也和阮眠說了幾句話,看著倒是親切。
很快吃完飯,方如清和趙應偉還要上班,阮眠沒什麼事,跟著一起出去重新認路。
經過李家超市時,店門口正在卸貨,阮眠只看到昨晚那個中年老板在旁邊指揮,并沒有看到李執和那個陳屹的男生。
等走到巷口,趙應偉的車停在路邊,方如清塞給阮眠兩張紅票子,“中午要是不想在家里呆著,就出去找朋友玩,晚上回來吃飯。”
阮眠覺得母親有些擔心過度,但也還是收了錢讓放心,“好,出去會和你說的。”
“注意安全。”
“知道了。”
車走了,阮眠把錢塞進子口袋,抬頭看著頭頂盤旋錯的天線,轉沿著路邊的商鋪朝前走。
花了一上午的時間,把平江西巷這一片所有的弄堂巷道都走了一遍,范圍其實不大,只是巷子多。
快十一點的時候,阮眠從東邊的巷口進來,準確無誤的走到了李家超市門口,老板正站在柜臺旁邊摁計算機,看進來,出一個淳樸的笑容,“小姑娘買點什麼?”
阮眠朝里走了兩步,“買點零食。”
超市不大,也就放了四排貨架,最里面還有個門通往后邊的四合小院,此時門簾被卷起來掛在墻上,阮眠看到院子里中間置了口井,井口邊放著一個紅白的瓷盆,旁邊是花架的一角。
沒在里面停留太久,用方如清給的錢買了些零食和一個西瓜,拎著往趙家走。
趙書棠和趙書兩姐弟都已經起床,坐在客廳看電視,段英在廚房忙活午飯,見回來,只有趙書從沙發上爬起來看了眼。
阮眠把東西放在桌上,站在那想了會,還是鼓起勇氣去了廚房,“,要幫忙嗎?”
段英頭也沒抬,“不用。”
阮眠掐了掐手指,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段英放下菜刀,手在圍上了下,“廚房油煙重,你去客廳和書棠們看會電視吧,等會就吃飯了。”
“好。”阮眠松了口氣。
吃過飯,阮眠把買來的零食放到客廳的茶幾上,拎著西瓜去了廚房。
中間趙書棠來過一趟,抱著胳膊站在廚房門口,眼神冷淡而犀利,“你不用做這些來討好誰,反正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接你跟你媽的。”
阮眠瞥一眼,沒有說話。
趙書棠大約也覺得沒什麼意思,轉又走了。沒多會,趙書不知道從哪鉆了出來,阮眠切了一小塊西瓜給他,“吃吧。”
他拿著西瓜,蹦跶著跑出去玩了。
阮眠把切好的西瓜放進冰箱里,洗干凈手回了二樓的臥室,老舊的落地扇對著床尾直吹。
閉著眼睛橫躺在床上,在涼風浮之中,莫名想起那個陳屹的男生,想起他那雙漆黑的眼睛。
在似醒非醒間,格外的清晰。
之后的一個星期,阮眠總在傍晚的時候出門,隨便沿著一條巷子走下去,有時會路過李家超市,有時也會路過那間網吧,認識了李執,認識了他的朋友,但卻再也沒有見過那個陳屹的男生。
八中開學那天,因為是月末,方如清和趙應偉都沒能請到假,只能把阮眠托給了同在一個班的趙書棠。
在去學校的路上,趙書棠毫不掩飾自己的態度,“你是我爸花錢買進我們班的,除了周老師,我不希班里其他人知道我們倆的關系,也請你在學校和我保持距離。”
八中現在這一屆高二總共有三十四個班,一到二十二班是理科班,其中一班和二班是理科實驗班。余下的二十三到三十二班是文科班,最后兩個班分別是理藝和文藝班。
阮眠績雖然還過得去,但在這個時候轉學來八中,也只能去到一般的重點班,只是趙書偉在學校有認識的人,花了點錢,把塞進了趙書棠所在的理科實驗班。
轉到實驗班這事阮眠事先不知,等知道的時候事已經了定局,不可能再去麻煩趙應偉。
現在趙書棠這麼說,也沒什麼太大反應,“行,我知道了。”
高二的教學樓在單獨一棟,上四層是理科,下兩層是文科,阮眠學理,到學校趙書棠把帶到班主任周海的辦公室門口,自個就先回了教室。
“阮眠是吧,我看過你的績,好的。”周海讓先進辦公室坐一會,“現在班上有些同學還沒來,等上課我再帶你過去。”
“好的,謝謝周老師。”阮眠背著書包坐在桌旁和這位看著并不年輕的班主任大眼看小眼。
周海了手指,從桌上拿出在八中的資料,“我看你之前好像參加過不生比賽,對競賽興趣?”
阮眠沒敢說這里面大部分比賽都是老師要求報名,折中了說:“只是對生比較興趣。”
周海點了點頭,“那可巧,我就是你們這學期的生老師。”
沒聊一會,上課鈴響,整棟教學樓很快展現出作為重點班學生的優質水平,阮眠跟著周海沿途路過每個班級,基本上都很安靜,很出現什麼嬉笑打鬧的況。
趙書棠所在高二一班在三樓走廊拐角,周海推門進去,班里有部分學生高一就是周海的學生,見了他,調皮地吹了聲口哨,“老周,好久不見啊。”
周海敦厚一笑,讓阮眠站在自己邊,“新學期了,也就意味著我們離高考又近了一步。現在這個班上有一部分同學高一就是我帶的,有一部分可能就是聽過我的名字,另外還有一些人估計連我是誰都不知道,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一個新的集了。在這里,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周海,周公的周,大海的海,是你們這學期的班主任兼生老師,希大家多多指教。”
底下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其中也摻雜著幾道口哨聲。
周海抬手讓他們消停,拍了下阮眠的肩膀,讓上前一步,“這位是我們班這學期新來的轉學生,大家歡迎。”
底下又鼓掌,等停下來,周海讓阮眠做個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阮眠,阮貂換酒的阮,睡眠的眠。”阮眠停下來在想還要說些什麼的時候,之前吹口哨的那個男生突然帶頭鼓起了掌。掌聲打斷了阮眠的思路,也將從困境中解救出來。
周海讓下去先找一個空位坐下。在重點班,越靠后的位置越不吃香,班級里的大部分座位都有了人,只剩下第一組最后一排還空著,阮眠選擇了靠近走廊的這邊。
有了這個自我介紹開頭,周海又讓班里其他人從第一排順著往下開始自我介紹。
等全班人都說完,阮眠也只記住了個別幾個比較特殊的,比如那個吹口哨的,江讓。
開學第一天普通班沒什麼事,可重點班不同,下午就安排了底考試,單考理綜。
阮眠一聽不要考英語和語文,整個人都松了口氣,偏科嚴重,理綜和數學每次能考接近滿分,但語文和英語卻時常掙扎在及格線的邊緣,很讓人頭疼。
下午考完試,績在晚上第二節 自習結束后就了出來,阮眠三門總績在班級排名第五。
江讓看完績回來,專門繞到面前,“厲害啊,新同學,生這麼難,你竟然考滿分,強。”
阮眠翻著書,“等下次考全科六門,你就不會這麼認為了。”
“什麼?”
“沒什麼。”抬頭笑了下。
很快第三節 自習課鈴聲響,周海帶來新鮮出爐的生試卷,按照分數高低發卷。
阮眠第一個,上去領試卷的時候得了不夸獎,周海更是直接就把生課代表給了,“繼續努力。”
“謝謝周老師。”拿試卷下去的時候,阮眠看到坐在中間第三排的趙書棠,兩人對視一眼,各自又挪開了視線。
重點班的節奏且快,一節自習課結束了一張試卷,放學之后,阮眠提著書包先一步從后門下了樓。
一直走到趙家附近的巷子口,在那里等到姍姍來遲的趙書棠,兩個人一同回了家,假裝是一起從學校回來的。
到家后,方如清過來問阮眠今天在學校的況,挑著撿著說,完了又提了句,“媽,你和趙叔叔說一聲吧,以后不用趙書棠專門等我上學,有的自由,我也有我要做的事,這樣太麻煩了。”
“那也行。”方如清猶豫道:“書棠今天在學校……”
阮眠說:“我們好的,您不用擔心,沒起什麼爭執,趙書棠不是那麼無理取鬧的人。”
方如清松開皺起來的眉頭,溫聲笑了笑,“這樣我就放心了,那你早點休息吧。”
“嗯。”
翌日,趙書棠果然沒再等阮眠一道上學,一大早就出門了,阮眠樂得自在,洗漱完,出門在巷口買了早餐,邊吃邊朝學校走。
出門的算晚,差不多是踩著早讀鈴進的教室,坐到位上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旁邊的座位放了個黑的書包。
看來是新同桌了。阮眠沒怎麼在意,從包里拿出生書攤在桌上,順著之前看到的地方繼續往后看。
早自習的第二遍鈴聲響,后門的走廊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后走進來幾個男生。
阮眠旁邊的空位有人坐下來,余里最先出現的是兩條筆直的長,桌底不夠放,他往前直了。
男生手肘在無意間杵到阮眠眼前,看見上面有一道類似于月牙形狀的疤,視線順著胳膊往上。
越過平直流暢的肩線和棱角分明的下頜,在看清臉的一瞬間。
阮眠愣住了。
男生的臉有些差,眼底還有熬夜過度留下的痕跡,睫不是很長,但很,垂下來的時候,像羽一般漂亮。
陳屹放下書包,抬眼對上生直愣愣地目,隨意問道:“怎麼了?”
男生的聲音依舊干凈慵懶,帶著些漫不經心,穩穩地落進阮眠耳里,在無意間攪了的心跳。
阮眠猶如被巨大的驚喜砸中,回過神后有一陣短暫地局促和張,課本書頁的邊緣被在無意識間卷出許多褶皺。
陳屹顯然已經不記得阮眠,久等不到的回答,又加重語氣疑的“嗯”了聲,尾音上揚。
阮眠的心跟著往上跑,在抵達一個至高點時,猛然下降。松開攥的手,搖搖頭說:“沒事。”
大抵是見多了這樣的事,陳屹也沒怎麼在意,扯了幾本書墊在胳膊下當枕頭,直接睡了過去。
他這樣瀟灑肆意,旁邊的阮眠卻如坐針氈,面前悉的生符號這會猶如天書,一個標點符號都看不進去。
窗外的梔子花花期將停,殘余的淡雅香氣隨著微風飄進教室,阮眠垂著頭,在一片嘈雜混的讀書聲中,聽見陳屹舒緩均勻的呼吸聲。
那天的早自習對于阮眠而言,是漫長的,亦是格外難忘的,那是獨屬于一個人的重逢之喜。
和這暮夏的涼風一樣,久久不能平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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