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坤把孟澤送回家后,打道回了隊里。
銀月姣白。
訓練場上,他一個人攀著單杠做引。
厲坤大氣不,心里默默計數,“……299,300。”
然后跳下來,掄著膀子活筋骨,嫌熱,上的短袖給了,腹的紋理冒汗。
“厲哥。”宿舍樓方向奔來一道影,林德瘦高,曬得黝黑,臉蛋跟半生不的紅薯似的。
“真是你啊,還以為看花眼了呢。”林德站定,著腦袋嘿嘿笑,“我剛站完崗。你沒回家休息?哦,對了,我剛從食堂打了倆饅頭,你吃不?”
厲坤推回遞到面前的鐵飯盒,“不用。”然后邊穿服邊說:“后天就開會了,我這兩天都住隊里,有些注意事項再給你們講解一遍。”
林德跟他并排走,塞了一的饅頭,含糊道:“哥,你才從阿富汗回,就又有任務下來,也別太累,注意。”
厲坤拍了把他腦袋,“饅頭屑都噴我臉上了,跟你說過多回,吃東西的時候不許說話。”
林德頓時張大,把剩下的饅頭全都吃下去,然后雙腳一并,敬了個軍禮,“是!”
但姿態沒維持幾秒。
林德憋不住,“噗呲”一聲,把饅頭全噴了出來。
他愁眉苦臉,“報、報告,饅頭太多,咽不下去。”
厲坤笑著輕踹了他一腳,“得了,吃吧。”
林德四年前分到他隊里,農村來的孩子淳樸,家里窮,吃食不夠,所以瘦得慌,這四年,厲坤手把手地帶,把他們這幫小兵崽子,培養得也能獨當一面。
厲坤看著林德,當年的瘦瓜娃子,已經姿拔,黝黑結實。
他分了心,踩著月,走的是正步。
突然,厲坤沒來由地問了句:“你到我這兒的時候,多大來著?”
林德:“十八歲!”
厲坤愣了半秒,然后低頭斂神,毫無預兆地想起了另一張臉。
誰的十八歲都年輕,鮮活,囂張。
只是那個人,所有元素里,多了一份自個兒的氣質。
長得是真,行事也是真潑辣。
敢從兩米高的土磚墻上爬出來。
敢跑去部隊,直接上大名,說:“我來找你啦!”
厲坤沒好臉子:“你找我干嘛?”
“我想見你呀!”
“別鬧。”
“我要真鬧,就不會來找你。”眼神俏俏,“那我就會直接親你啦。”
“……”
“哈哈哈我騙你的,我不會親你,等我追到你,再親。”
“……”
“說了這麼多,你記住我名字了嗎?”
當時厲坤心塞極了,哪兒來的粘人,低罵了一聲,“煩人。”
“我不煩人,我迎晨!哎,你別走啊,記住我的名字了嗎?記住了嗎?”
他媽的能不記住嗎。
都快刻進骨里了。
“十八歲,”厲坤回過神,呵聲嗤笑,“牛。”
林德乍一聽,以為自己得到表揚了呢,興極了:“哥,你夸我啦!”
厲坤快步向前,沒應聲。
———
沁南是沿海大省,而省會杏城更是中東部政治文化中心,歷年來,重要國際會議舉辦不計其數,盛事名通達四海。
而作為今年中非合作峰會的主辦方,安保工作升級,厲坤的那支隊伍,是特警中隊的英招牌,上頭直接下令,責其負責場安保。
“所有分組,會議前兩小時,巡邏防控,逢疑必查,逢查必嚴!”
“是!”
“01隊。”
“到!”
“加大會場四周巡視力度!”
“是!”
“02隊。”
“到!”
“排查消防報警系統,確保通信順暢,保證武裝裝備后勤供給。”
“是!”
會議開幕前兩小時,厲坤整隊編排,最后一遍待工作。
“所有人注意,誰包場,誰負責!”
數十名著統一黑作戰服、頭戴同鋼盔的特警立正筆直,齊聲:“是!”
剛過八點。
正樓聳立高大,各國旗幟迎風飄揚,日出東方,芒熠熠。
迎晨從車里下來,被亮刺得微瞇雙眼,五指張開,遮在眼睛前,唐其琛見狀,不聲地向前一步,站向側,悄然擋住了。
兩人并排,迎晨問:“張嗎?徐董把這麼重的任務給你。”
唐其琛笑,“還行。就是昨夜背資料到十二點。”
迎晨哎了聲,“才十二點?我以為你背通宵呢。”
唐其琛樂著說:“待會我怯場了,你得在下面提醒著我一點啊。”
“我坐得遠著呢,幫不上。”迎晨對他有信心,“你才不會怯場。”
唐其琛聽后,心極好。
兩人都在金升集團就職,作為國排名靠前的有金屬公司,在礦產資源這一塊相當有發言權。本該董事長親臨,但他因公出差在國外,所以唐其琛作為高層代其出席。
人群絡繹,特警巡邏嚴陣以待。
迎晨看了一圈,說:“瞧見他們沒,袖上的標志是紅國旗徽章。”
唐其琛:“有區別?”
“黑標志的是省級特警,紅的,喏,那一隊,是軍警銳。”迎晨說:“就是特警部隊,直接軍委指令,經常委派出國執行任務。”
唐其琛聽得認真,說:“一般孩子都不太了解這些,你倒得很。”
迎晨笑笑,沒說話。
即將進正樓。人員漸多,行速減緩。三道門,正在有序地進行人安檢。
安檢門前一米,一排特警荷槍實彈,站姿筆直,目不斜視。
迎晨特意觀察了下,他們的標志,是紅。
再掃半圈,迎晨蹙了蹙眉。
盯在上的某道目,太有存在。
像是一種本能的知,迎晨心臟“咯噔”一跳了節拍。甚至心暗作深呼吸,然后鼓足了所有勇氣,循著方向看過去。
這一排銳特警,最中間的位置,最中間的人,毫不掩飾地盯著。
厲坤一黑作戰服,手持槍械,除了目嚴厲深暗,并無其他異樣。
“迎晨?”唐其琛的聲音。
迎晨很快鎮定收斂,轉頭對他笑了笑,“走吧。”
今天穿了一套純白的職業裝,細高跟襯得雙腳更長,妝容是致描繪過的,一笑,就像一朵花在開。而唐其琛一八五的高,站在迎晨邊上也毫不遜,西裝革履致利索,乍一看,一對璧人無暇。
“這邊。”唐其琛領著迎晨往右邊排隊。
面沉靜嚴肅的厲坤,突然移,了一大步,活生生地站向了右邊。
待檢人員勻速通過,臨近唐其琛。
厲坤卻像一鐵柱樁子似的,堵在他前邊,不了。
迎晨仰看厲坤,這男人眼神,盯的是前方,演了一個“此人不識,事不關己”的面不改。
但他握槍的手臂,分明發了。
迎晨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而唐其琛也本能地扶了扶的肩,輕聲提醒:“小心臺階。”
他倆低聲對話的同時——
“咔噠”一聲脆響。
雖小,但足夠迎晨聽見。
是厲坤把槍上膛的聲音。
———
進會場,還未開幕,但大家的談都放輕了音量。
找到位置坐下,唐其琛想到什麼,問迎晨:“剛剛那人。”
“嗯?”迎晨側頭,“什麼人?”
“門口的特警,我看到他……”唐其琛做了一個打槍的作,然后問:“你們認識?”
迎晨玩笑的口吻:“認識啊,前男友。”
停了一秒,低聲音故作神:“我欠了他好多錢,要不是在執行任務,他肯定追殺我。注意到沒,他槍上膛了都。”
這半真半假的語氣,唐其琛細細甄選分辨。
迎晨神態輕松地轉過頭,打開筆記本,為會議記錄做準備。
幾分鐘后。
“可我怎麼覺得,”唐其琛目沒有離開手中資料,他低著頭,隨意說道:“他槍上膛的作,是在針對我。”
迎晨一愣,盯著電腦屏幕,整個人陷飄忽的沉默中。
九點,會議開幕,流程有序進行。
唐其琛作為三家中方企業的代表上臺做了個簡短的發言。他本名校留學,英文流暢地道,往臺上一站,整個人氣勢如風起。
發言完畢,掌聲友好熱烈。
唐其琛歸位的時候,迎晨悄悄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會議結束后,迎晨把相關資料發給唐其琛,“全部復核過,數據沒問題。”
唐其琛收了郵件,說:“晚上一塊吃飯吧?”
“不了,你們是大會安排統一就餐。”
“沒事,我請個假。”
迎晨收拾好電腦,笑著說:“這要被徐董知道,扣你獎金啊。”
唐其琛搭手,把鋼筆遞給,“晚上想吃什麼?”
迎晨:“真不用,我晚上得回趟家。這幾天一直忙開會的事,連家門都沒進過,下次約,我請你。”
唐其琛也就沒再勉強,“那行,開車注意安全。”
這種盛會人多車堵,迎晨特地等了半小時才走。
正樓區域是重點安治區,每五十米都有特警執槍站崗。駛出后進主干道,也隨可見執勤武警。
遇第二個紅綠燈,車流走不太。
峰會安保工作嚴謹,輻范圍擴大,這里是通往市中心的十字路口,有特警站崗查車。
車雖多,但效率還高。
沒幾分鐘,迎晨就挪到前邊了,低頭調電臺,突然的,一陣哄吵聲刺耳傳來。
“憑什麼讓我開箱檢查?過去那麼多輛車你們都不查,什麼意思啊你!”一個年輕男人,隔著車窗對站立的戰士憤言。
“同志你好,請配合安檢!”林德軍姿標準,敬禮。
“我不想跟你說話,把你們領導來說理!”那男人囂張跋扈。
“同志你好,請給予配合!”林德字正腔圓,說辭不卑不。
迎晨就在這車后頭,7系寶馬,進口高配,那男的看著年紀不大,紈绔氣質寫在了臉上,再看車牌,一般有錢人還弄不到這號碼。
寶馬車的副駕應該是其朋友,態度更頑劣,指著小戰士的臉兇悍:“你是不是瞎眼了,這車牌不認識?”
氣焰再盛,林德依舊八風不,那氣神正義凜然。
迎晨饒有興致地多看了他兩眼,右手拿起水瓶擰蓋。
就在這時,從特警裝備車后面,又走出兩個人。迎晨一口水還沒咽下去,這會全噴了出來。
最前面的,正是臉黑沉的厲坤。
會場那邊工作結束,他便到場外巡警檢查,正巧上了這樁麻煩事。
厲坤擋在林德面前,對寶馬車主敬了個禮,語氣冷肅:“同志你好,請開后備箱。”
“聽不懂人話是吧,一個二愣子還不夠,又來一個!”副駕那人推開門,竟是要下車找麻煩。
剛起了個頭,突然鳴笛狂響,形一段刺耳的音頻,阻斷了沖突升級。
眾人看過來。
迎晨淡定極了,按喇叭的作不停,估時間差不多,才把頭探出窗外,笑意盈盈對寶馬車主道:“帥哥,挪個車唄。”
厲坤形一頓,側頭側目。
迎晨繼續笑嘻嘻:“我趕著去相親呢,這不,都快遲到了。”
這道臺階來得剛剛好,寶馬車主也是個聰明人,到底是自己理虧。于是拾階而下,不不愿地開了后備箱。
矛盾悄然化解,寶馬車通行。
到迎晨時,林德例行檢查完畢,突然彎腰低頭,對迎晨笑了一下。
迎晨樂了,覺得這小戰士特可,臉蛋黑紅像紅薯。
抬眼瞄了眼站在不遠,一副事不關己模樣的厲坤,然后心思起,挑眉。
迎晨拿出手機放在耳邊,語氣真著笑,故意大聲:“行,我就來,放心吧,相親這事兒我怎麼會遲到。”
厲坤執勤的狀態不變,背對著,沒讓迎晨看見自己的表——
憋著呢。
白車而過,林德:“哇,人好好啊。”
厲坤冷哼一聲:“神經病。”
林德莫名其妙看著他背影,“嘿?罵我干嘛?”
安檢查車繼續。
因為剛才的事,林德對迎晨的印象不錯:“皮好白,就像咱們老家地里的大白蘿卜一樣,說去相親啊,相親就是找對象吧?”
林德這一嘮叨就是十幾分鐘,厲坤實在心煩,“執勤時不許說話,回頭你給我做三十個俯臥撐!”
林德給整懵了,丈二不著腦袋,“這,這什麼時候定的規矩啊,我咋不知道。”
突然。
上的對講機電音滋滋,信號理清后,一道聲音清晰傳來——
“注意,注意,廣方大廈發生劫持,請就近警力迅速趕往現場支援!嫌疑犯疑似吸毒人員!人質,白奧迪。”
全場靜默,執勤戰友齊齊看向厲坤,等待指令。
厲坤神郁,下意識地往目標方向。
事發地離這里不過兩公里,是新落的寫字樓,人流集區。
林德瞪大眼睛,白奧迪??
“哥,你說,這不會就是剛才那個……”
話未說完,就見厲坤卸下槍支,迅速垂放在地,“把我家伙收好!”
林德還沒反應過來,厲坤已經腳底生風,狂奔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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