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國騎兵強在速度快, 彪悍的契丹蠻人配上迅雷而至的戰馬, 大周士兵若分散, 便如狼群沖羊圈, 因此對付騎兵最好的辦法, 就是結陣,軍陣牢不可破,騎兵沖殺不進,就只能騎在馬上干著急。而若想軍陣固若金湯, 就必須有弓弩軍, 用以制騎兵侵擾。
趙恒的想法很好, 給每位弓弩手都配上一副保暖的皮套,然而他的皮套是怎麼來的?是他的王妃心從各種皮料里面挑了上佳的鹿皮,再絮上地方進貢給宮里的一品棉花, 自然暖和。主帥李隆與趙恒關系不太和氣, 都覺得這副皮套好, 也想遵王爺之命廣加制, 但問題來了, 去哪找鹿皮、棉花、繡娘?
軍費有限,用不起鹿皮, 只好用次等的豬皮、羊皮替代, 棉花大多也都是舊棉花, 至于繡娘,大多都是百姓家的眷,按制的皮套數量領工錢。在趙恒的督促下, 大周這邊鑼鼓地皮套,終于在寒冬來襲時,趕制了一批。
遼兵四侵襲,騎兵速度快,可能今天在代州打,轉眼就跑去雄州了,不知是不是皮套發揮了作用,還是東路軍將領得力,幾番戰下來,單看結果,還真是用皮套的軍隊勝仗多,傷亡損失小。
“幸好王爺神機妙算,料到天寒弓弩手拉弓困難,大軍提前做了準備,不然手凍地弓都拉不開了,這時節,步軍容易吃虧。”黃昏時分,福公公跟隨自家王爺巡營回來,一邊給王爺倒熱茶一邊真心實意地拍馬屁。
趙恒淡淡道:“王妃之功。”皮套是送來的,福公公又不是不知道,說什麼奉承話。
福公公笑容不改,將茶碗送到王爺面前,繼續捧道:“王妃有奇思,王爺有妙計,真是天作之合。”
趙恒看他一眼,沒再訓斥,而福公公眼尖地發現,王爺喝茶時,角微微翹了起來。福公公又懂了,王爺謙遜,不喜歡被人溜須拍馬,但王妃是王爺心尖上的寶,王妃被夸,王爺比自己被夸還高興呢。
趙恒當然高興,因為這是應得的。宋嘉寧溫乖順,但只有他一人知道的好,如今……
熱茶口,趙恒垂眸靜思,過了會兒才咽了茶水,放下茶碗,低聲吩咐福公公:“王妃之功,暗中傳出去。”
隨寡母改嫁到郭家,份有瑕。對的絕對下聯,妙趣橫生卻不夠文雅。與魯鎮相看,落水被人嘲笑。進宮選秀臉上長疹,容貌多了謠傳。出嫁前叔父進京敲登聞鼓要認回,事鬧大,又了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諸如此類,都損了為王妃的威嚴。
是時候百姓知道壽王妃的好了。
福公公天天待在王爺邊,這些事幾乎都是他稟報給王爺的,因此王爺一開口,福公公就明白其中的深意了,彎腰保證道:“王爺放心,小的這就去安排。”
趙恒又道:“如實便可,不比夸大。”免得過而不及。
福公公點頭。
于是皮套由來,先在軍營將士口中傳開,漸漸傳到邊疆百姓耳中。這些百姓多是未參與戰事的老弱婦孺,婦人幫忙做過皮套,親領略過其中的巧思,一聽說是王妃怕王爺凍手親自琢磨出來的,蘊含了妻子對邊關丈夫的關心眷,與們這些盼丈夫安好的民婦無異,同病相憐,這些婦人自然慨嘆壽王妃的好。
百姓喜歡說三道四,好的壞的都傳,無需福公公派人在京城造勢,壽王夫妻間的這樁軼事也隨著凜冽的北風,飄到了京城。
太夫人、林氏一塊兒去看宋嘉寧,林氏欣的看著兒笑,當著婆母的面,沒好意思夸兒。不夸,太夫人夸啊,抱著已經五個月越長越漂亮的祐哥兒,笑瞇瞇地夸個不停,都快把宋嘉寧夸王母轉世了,畢竟宋嘉寧的皮套,可是造福將士、百姓的大福。
祐哥兒聽不懂,好奇地著長輩一一的,昭昭坐在外祖母懷里,知道曾外祖母在夸娘親,笑得杏眼彎彎,好像太夫人在夸一樣。宋嘉寧可之有愧,連忙解釋做皮套時真沒想那麼多,只是想幫王爺寒而已。
“這無心柳柳蔭。”太夫人慈地道。
林氏替兒謙虛道:“傻人有傻福吧。”
“娘……”宋嘉寧撒地嗔了聲,夸聰明不自在,但也不能說傻啊。
昭昭瞅瞅娘親,再瞧瞧外祖母,懂了,咯咯笑了起來:“娘傻!”
小丫頭笑得沒心沒肺,打趣親娘,祐哥兒見了,也傻乎乎咧著笑。五個月大的男娃,眉眼漸漸長開,笑起來有點像娘親,但那清雋的眉,偏長的眼,都隨了父王。宋嘉寧不自盯著兒子看,毫無預兆地,突然特別想他。
功名利祿,都是外,只有王爺,才是心里邊的。
外面突然傳來腳步聲,九兒挑簾進來,稱中宮來人了,暖榻上的眷們連忙下地。
原來是李皇后派了公公來,說是李皇后想念祐哥兒、昭昭,宣宋嘉寧娘仨明日進宮。
宮人傳完口諭就走了,宋嘉寧卻臉發白,只覺得寒氣一地從腳底下往上竄。當初李皇后痛失五皇子,要了升哥兒進宮養,楚王獲罪,李皇后怕被牽連才舍了升哥兒。祐哥兒出生后只進過一次宮,李皇后談何想念,莫非又想搶的兒?
兒兒子宋嘉寧都不舍!尤其是祐哥兒,剛剛五個月大,真被抱進宮,將來還會記得這個親娘嗎?
只是一個念頭,宋嘉寧眼淚就出來了,絕地看向母親。王爺不在京城,萬一皇上真偏心李皇后命令出兒,該怎麼辦?
“安安別急,沒那個臉皮。”要關頭,太夫人也不講究了,握著孫的手,低聲安道。宮里沒人是傻子,李皇后第一次要皇長孫,正逢五皇子新喪,李皇后確實可憐,皇上一心疼就答應了。如今李皇后早緩過來了,再敢要皇子,皇上第一個厭,皇上雖然專斷,卻絕不是昏君。
宋嘉寧只是太怕昭昭、祐哥兒被搶走,一著急了陣腳,聽了太夫人的話,母親也這麼說,宋嘉寧仔細想想,慢慢鎮定了下來。只是分析是分析,誰也無法確定李皇后的心,當晚,宋嘉寧將姐弟倆都留在了上房,躺在外頭,撐著下看,兩個小家伙都睡著了,依然舍不得閉上眼睛。
翌日早上,宋嘉寧幫兒子、兒打扮。祐哥兒好說,昭昭,想穿最喜歡的子,怕小丫頭單純說,宋嘉寧不敢跟兒說太漂亮可能會被皇祖母搶走,就抱著兒,聲解釋道:“父王在邊關打仗,娘想父王,想的都沒力氣打扮了,昭昭想不想父王?”
昭昭點頭,委屈地抱住娘親,可想父王了,天天都想父王快回來。
“那昭昭怎麼還想穿漂亮子?”宋嘉寧一本正經地質疑。
昭昭看著娘親,再低頭瞅瞅,終于松開了抓著的漂亮子,然后換上娘親給挑的藕夾襖。其實人長得好看,穿什麼都好看,宋嘉寧只是讓兒漂亮一點點,也知道,這種小把戲怕是沒什麼用,但李皇后真要搶,除非王爺點頭,否則寧可犯忤逆皇上、皇后的罪名,也不會答應。
兩刻鐘后,宋嘉寧牽著兒,母抱著祐哥兒,一家三口進宮去了。
門路地繞到中宮,一進門,宋嘉寧先瞥見了一道朱紅的影,皇上竟然也在!
宋嘉寧不由攥了兒的小胖手。
昭昭沒留意,瞧見皇祖父,小丫頭習慣地笑了,白白凈凈的臉蛋,杏眼烏黑水潤,娘倆手牽手進來,如兩顆明珠,足以讓暗室生輝,有這樣的臉蛋眼睛,誰還會注意娘倆穿了什麼裳?當然,宣德帝早過了輕易為子姿心的年紀,更何況那是自家兒媳婦,視線簡單從宋嘉寧臉上掃過,便落到了乖乖小孫上。
“昭昭來了。”宣德帝笑著喚道。
宋嘉寧松手,昭昭高興地跑了過去,小蝴蝶似的撲到了皇祖父面前,被宣德帝拎到上抱著。
宣德帝瞅瞅孫只梳了一個小丸子的腦頂,隨口問道:“昭昭今天怎麼沒戴花兒?”日理萬機的宣德帝,也記得老三家的這個孫,每次進宮頭上都會戴朵真花或絹花。
宋嘉寧心中一,沒想到皇上居然一下子就察覺到了兒的變化,那,會不會猜疑什麼?
佯裝平靜地看著兒,昭昭呢,腦頂,突然不笑了,委屈地著皇祖父:“昭昭想父王,父王在哪兒?”
宣德帝一怔,隨即明白了,孫以為進宮能見到父王,著急進宮,急得連花兒都不要戴了。
小丫頭這麼孝順,一是有他們趙家人的孝順脈,二肯定也有王妃教育有方的功勞。宣德帝孫腦袋,一邊哄孫,一邊掃了一眼兒媳婦的擺。郭伯言這個便宜兒,宣德帝本來是不太滿意的,老三堅持,宋嘉寧長得確實夠,子也溫乖順,宣德帝才賜了婚。現在看來,宋嘉寧能教好孩子,能輔佐丈夫,分明是賢妻良母。
“遼軍侵,老三在外敵,你一人帶兩個孩子,辛苦了。”宣德帝難得地鼓勵兒媳婦。
宋嘉寧都了,帶兩個孩子辛苦,帶一個就輕松?皇上是這意思嗎?是想哄出一個孩子?
“兒臣不苦,只盼大軍能早日擊退遼兵,將士歸家,百姓安寧,免分離之苦。”急中生智,宋嘉寧穩穩地道,只有看著地面的杏眼,泄了心底的彷徨。
“說得好,這也是朕心中所愿。”宣德帝頷首道,越發覺得這個兒媳婦好了,心懷百姓。
宋嘉寧依然提心吊膽,唯恐皇上下一句就是要的孩子。
宣德帝哪有那閑功夫呢,無非是聽說老三媳婦意外立功,便借李皇后的名義將人宣進宮勉勵一番。稀罕稀罕乖巧可的孫,抱抱白白胖胖酷似老三的好孫子,忙里閑片刻,宣德帝繼續去忙政事了。
宋嘉寧腳底終于能站穩了,皇上再不走,大冬天的,里面的小都要了。
“嘉寧坐吧,跟我不用拘束。”李皇后指著暖榻,親近地勸道。不足三十的人,烏發黑亮,,鮮艷的還似一朵花,唯有眼底,暗滄桑。壽王藏得太深了,但凡他提前出一點,都不會放棄升哥兒,便也不會,淪落孤家寡人,戰事頻頻皇上無心后宮,邊又沒有孩繞膝。
溫如昨,宋嘉寧卻通過那些事看了,李皇后失子固然可憐,但亦是個奪人子的皇后。
“不了,兒臣站著就好。”宋嘉寧垂眸,恭敬地道。
一句話,一個姿態,李皇后就懂了,通過宋嘉寧與壽王修好這條路,是死的。
心沉如石,無意應酬,客套了會兒,李皇后便讓宋嘉寧娘仨回去了,帶著皇上命準備的賞賜。
宋嘉寧如釋重負,回到馬車上,宋嘉寧沒看賞賜,抱住昭昭、祐哥兒,挨個親。
繼續過自己的小日子,只盼王爺平安,李皇后人在宮里,腦袋里不停轉著各種事。進了冬月,大初一地就開始下雪,寒風助威,冷得人不想出門半步。
“娘娘,聽說吳貴妃送了皇上一副皮套,親手做的。”李皇后的心腹,姑姑不無諷刺地道。人家壽王夫妻年紀輕輕,壽王在北地,確實用得上皮套,皇上天天待在暖閣,吳貴妃分明是想爭寵呢,也不看看自己一把年紀,孫都得了倆了。
李皇后苦笑。吳貴妃有睿王,有東西值得費心思,什麼都沒有,自然也懶得爭。
“睿王妃是不是快生了?”提到那邊,李皇后順口問了句。
姑姑搖搖頭,手指頭,盤算道:“估計要等上元節前后,睿王側妃應該是這個月。”
為中宮大宮,姑姑也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
未料剛說完,一個小太監就低著頭進來了,輕聲稟報道:“娘娘,睿王府給宮里遞了信兒,側妃要生了。”
姑姑挑眉,還真是說曹曹到啊。
李皇后嗯了聲,對一個側妃的肚子并無興趣,換睿王妃,或許還會猜猜是男是。
睿王可不一樣,年近三旬卻無子嗣,睿王現在最缺的就是兒子,庶子也是寶貝,故去皇上面前請示過后,興又忐忑地回了自家王府。睿王妃大著肚子,不想管也怕出事擔責任,只心緒不寧地待在正院等消息,默默求菩薩賜陳繡一個兒,連庶長子的名分也不想給陳繡。
睿王直接去了陳繡的院子。
人生頭胎都艱難,陳繡早上發的,一直熬到半夜也沒生。
睿王心急如焚,太醫更急,萬一側妃難產出個好歹,他們也要罪。
然而怕什麼來什麼,陳繡真就難產了,宮口開得太慢,慢到再不想辦法,母子都危險。
“王爺,下無能,側妃與孩子,只能保其一。”
天亮了,睿王一夜沒睡,洗完臉勉強打起一神,太醫就跪到他面前,拋了一個難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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