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梯子上掉下來的那一刻, 霍崇禹仿佛看到他短暫的二十二年人生, 如同幻燈片一般在腦海里里放映。

他是霍家老幺，上面有兩個哥哥，還有一個雙胞胎姐姐。

大哥一心賺錢，二哥醉心學，姐姐熱心公益。

或許父母的靈氣被他們仨提前瓜分完了, 以至于到了他這里, 只剩一副尚且不錯的皮囊，別的……哎, 不提也罷。

從小生活在優秀的哥哥姐姐的影下，霍崇禹的自信心遭了一次又一次的打擊。

他以前喜歡陳如, 只敢藏在心里。這次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跑到北京來追求, 卻遭遇如此飛來橫禍, 他著實是個一無所的大草包。

罷了, 就這樣吧, 他安詳地閉上眼睛。

可他的屁和大地結結實實來了個親接吻, 一陣劇痛讓霍崇禹發出慘絕人寰的聲，響徹在群山環抱的別墅區里。

“Brutus，你沒事吧？”一雙溫的小手推搡著他的胳膊，霍崇禹睜開眼睛, 陳如的臉逐漸清晰, 眼神里滿是擔憂的神。

心心念念的神此時此刻近在咫尺, 霍崇禹先是一陣心酸, 又是一番欣。

“我沒事, ”霍崇禹躺在的草甸上，緩緩說道，“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陳如說道：“我知道沒有生命危險，可是……”

“你不用擔心我，”霍崇禹假意咳嗽了兩聲，“大不了下半輩子半不遂罷了。”

陳如臉大變，驚慌失措道：“半不遂？千萬不要啊。”

霍崇禹握住陳如的一只手，想要上自己的臉，側卻突然傳來一個冰冷的男聲：“你大概率組織挫傷，至多尾椎骨骨裂。”

霍崇禹的手一僵，陳如連忙將手回。

孟見琛走到陳如旁，生生將二人隔開一人的距離。

他半蹲下子，居高臨下地看向霍崇禹，冷道：“半不遂，你想騙誰？”

霍崇禹：“……”

可憐他屁開花，連在神面前賣慘的機會都不給？

“真的嗎？”陳如抓住孟見琛的袖子，一雙盈盈的眼睛里倒映著天空上那散著清輝的圓月。

“別擔心，”孟見琛的手上細膩的臉龐，將拉過來，“我已經打過120了。”

“那就好。”陳如依偎在孟見琛的懷里，外面真是太冷了，還是老公懷里最暖和。

眼前這一幕比方才從梯子上掉落的那一瞬間對霍崇禹的沖擊還要大。

霍崇禹做夢也沒想到，他居然被他的敵打電話送進了醫院。

世上最致命的辱，不過如此。

他捂著口被抬上擔架，醫生問：“你捂口干嘛？心臟病突發了？”

霍崇禹悲痛絕，他說道：“你懂什麼，我的心被跌碎了。”

全醫護人員：“……”

醫生扭頭問孟見琛：“要不一會兒再給他送到心科瞧一瞧？”

孟見琛面無表道：“不用，治不好的，不花冤枉錢。”

到了醫院一拍片子，部組織挫傷加輕微骨裂，醫生預計大約需要兩個月左右方能自愈。

霍崇禹也算走運，院子里的草甸減緩了沖擊力，他屁著地，而不是頭著地，所以傷得不重。

霍崇禹一個人趴在病床上，醫院刺鼻的消毒水味一陣陣地鉆進他的鼻腔，他哪里過這種罪，于是他給他哥打了個電話。

“大哥。”霍崇禹喊道。

“你凌晨兩點給我打什麼電話？”霍崇堯打了個呵欠。

“我進醫院了，”霍崇禹訴苦道，“你過來一趟，把我接回香港。”

他要離開北京這個傷心之地。

霍崇堯一聽，連忙問道：“你傷得嚴重嗎？”

霍崇禹委屈道：“醫生說我輕度骨裂。”

霍崇堯嘖嘖惋惜：“這點小傷保險公司賠不了多錢，要不你回去讓老公再多打你兩下？”

霍崇禹：“……”

靠，是親哥嗎？投機倒把發這種不義之財！

霍崇禹：“是我自己從樓上摔下來的。”

霍崇堯：“你做什麼了？”

霍崇禹嘆了口氣：“這事說來話長。”

他將自己今夜的所作所為和盤托出，霍崇堯聽完一直在搖頭。

什麼兵不刃？這就是。

不怕神一樣的敵，就怕豬一樣的自己。

“行了，你趕休息，別多想了。”霍崇堯勸說道，“我明天就飛北京一趟。”

霍崇禹掛了電話，他抱著枕頭直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日上三竿，一陣甜的聲將他喚醒：“Brutus，你醒醒啊。”

霍崇禹睜開眼睛一瞧，果然是陳如。

今日化了淡妝，一雙水潤的眼睛楚楚人。穿兔灰的呢大，藻似的長發垂落腰際。

手里捧著一束包裝的康乃馨，胳膊上還挎了一個果籃。

霍崇禹剛想起，腰間盤一陣酸痛。

昨晚趴著睡了一夜，不屁痛，腰也快廢了。

陳如見他要起來，連忙說道：“你別。”

霍崇禹悶悶道：“你來做什麼？”

他昨夜丟了人，還親眼目睹陳如與孟見琛如何恩，他并不想讓陳如看到自己狼狽不堪的模樣。

陳如眨眨眼睛，纖長的睫輕，“我來探病啊。”

將果籃放到床頭，又將那束鮮花送到他枕頭旁邊。作為霍崇禹的老同學，能做的也就只有那麼些了。

陳如拉過一張椅子坐了下來，問道：“你昨晚到我家來做什麼？”

霍崇禹默默地把臉轉向了另一邊，郁悶地看著窗外一株禿禿的楊樹。半晌，他才說道：“我是為了你。”

“為了我？”陳如不解。

“Christina，”霍崇禹吸了口氣，說道，“其實我……”

他想說他喜歡很久了，可轉念一想，現在陳如已經嫁人，還與丈夫恩恩，他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徒給雙方增添煩惱而已。

只恨他太怯懦，沒有早兩年下手。

于是霍崇禹換了個說法：“我一直記得你在學校音樂會彈豎琴的樣子，像個小仙一樣。”

突如其來的夸贊讓陳如不知如何應對，只能斂下睫，保持沉默。

霍崇禹嘆了一口氣，又說道：“我以為你丈夫對你不好。”

陳如懵，問：“你為什麼會那麼想？”

“因為你跟我說，”霍崇禹陳述道，“你是被嫁人。”

陳如的手指著置于膝蓋上的包包手柄，一陣糾結之后，扭地說道：“我本來是不想嫁給他的。”

霍崇禹轉過頭來看著，示意繼續說。

陳如：“他是我的準姐夫，可是我姐姐……總之我姐姐不能嫁給他了，所以我家人就讓我嫁給他。”

霍崇禹：“……”

雖然他也是貴圈一員，但是他還是想說一句，貴圈真。

陳如：“我十八歲的時候就嫁給他了，我們結婚四年多了，不是新婚。”

霍崇禹一聽，一顆死去的心臟又詐尸地搐了兩下——看來早兩年下手也是枉然，他照樣會足人家婚姻。

陳如：“我覺得早結婚不好的，所以我也沒好意思跟朋友們公開過我的婚姻狀況。”

霍崇禹心想，是不好的，本不給別人機會啊。一年就娶回家當老婆，太特麼心急了，這孟見琛真不是東西。

“我一開始真的討厭他的，不過……”陳如猶豫著說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有一點點喜歡他了。”

“只是一點點而已。”陳如生怕說多了。

陳如覺得自己就是個小沒良心的，這個世界上，最自己，旁人都得靠邊站。

縱然是的丈夫孟見琛，也只能勉強勻給他一點點喜歡——即使這一點點喜歡已經是對異有史以來最大的好了。

霍崇禹問出一個困擾他一整夜的問題：“那你昨晚為什麼要跟他提離婚？”

陳如凝神思索片刻，問：“我什麼時候要跟他離婚了？”

霍崇禹著嗓子，模仿陳如的語氣語調，“孟見琛，我要跟你離婚！”

陳如：“……”

霍崇禹：“這不就是你說的嗎？”

“我……”陳如深吸一口氣，總算制住想把手里的包包拍到霍崇禹臉上去的沖。這人怎麼聽人家墻角啊？那他還聽到了些什麼？陳如細思恐極。

“我瞎說的，”陳如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你不要當真，他也不會當真的。”

他想到昨晚聽到陳如說的那一連串話，什麼疼啊不要啊，忽然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霍崇禹再次將臉轉到了另一邊，因為他的臉紅了。

正常人都不會像他那樣想的吧？只怪他被蒙蔽了雙眼，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啊。

“還有，我不是什麼小仙。”陳如說道，“我脾氣其實不好的，缺點也很多。我特別能花錢，最大的好就是買東西，越貴的越喜歡。一般男人都不了我這樣的。”

霍崇禹：“……”

“不是所有人都會無條件無下限地接我的無理取鬧，”陳如頓了頓嗓，繼續說道，“可是他會。”

就像歌詞里唱的那樣，得不到的永遠在，被偏的都有恃無恐。

隔霧看花，隔鏡人，距離會使人天生帶著濾鏡。

說到底，陳如認為霍崇禹會對產生這樣的想法，全因他不了解真正的。

被很多異喜歡確實是件值得驕傲的事，以前也是這樣認為的，可現在不需要那些了。

因為有一個人對的，超過了其他異加起來的總和。

陳如笑道：“是不是發現我也沒那麼好了？”

霍崇禹搖搖頭，神走下神壇，褪去輝，雖然沒那麼耀眼，但是卻更生更真實了。

講道理，即使陳如脾氣差花錢無理取鬧，可是真漂亮啊。

陳如大概不懂，就算男人想沖發脾氣，看到的臉，氣至能消掉一半。

食，也。

霍崇禹猜測，孟見琛八也是喜歡漂亮，不然這世上哪有無緣無故的和寬容？

“好了，你休息吧，我走了。”陳如說道，“改天再來看你。”

起往外走，將病房的房門仔細掩好。

走廊墻上著了可鑒人的白瓷磚，一道模糊的頎長人影映陳如的眼簾。

孟見琛的眸里涌著一抹，他牽過的手，說道：“這下放心了？”

開車來醫院的路上，孟見琛頗為不滿，一直說霍崇禹沒事，不用特地過來探。

現在態度倒是和了許多。

“嗯。”陳如點點頭。

孟見琛將的小手揣進他的兜，角微微上翹。

“你沒有在外面聽吧？”陳如突然問道。

“當然沒有，”孟見琛說道，“我才不會干你同學那樣的缺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