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車，殷時修便握住了蘇小萌冰冷的手，

“對不起啊……”

蘇小萌看著他……

“你知道我最看不得這麼虛弱的樣子……時修，你記住，兒孫自有兒孫命！可你就是我的命……”

“……”

蘇小萌手摟過他的脖子，讓他橫臥在自己上，手輕輕搭在他滾燙的額頭上……

僅僅因為昨晚在那樣的境況下答應了肖小昂，答應了他今天會送他回來，所以哪怕高燒不退，也要帶他來見肖言……

若是對年人如此，姑且還能算作個苦計，起碼能惹人心疼，可是對小昂這點兒大的孩子，又何須做到這地步。

殷時修靠在的上，闔上眼，他自個兒都覺得眼皮燙的厲害。

把蘇小萌的手握到自己手心里，他喃喃，

“再給我點時間……咱們的兒子，怎麼也不可能送給別人。”

別說五年，就是五十年，他也要認祖歸宗。

“恩，我知道，不著急……我們慢慢來，什麼都不要想，我們得先治病，等燒退了，恢復了，我們再想別的，恩？”

蘇小萌輕聲說著……

殷時修靠在懷里，躺的安穩，其實整個腦袋已經被燒的七葷八素，只覺得天旋地轉。

————

肖言帶著肖小昂回到家，肖安和正坐在客廳里打電話，茶幾上放著一本小本子，上面記了不的電話。

他正在調用自己人脈關系，想要多方打聽，找人能在殷時修跟前說上話的。

然后這聯系人已經找了兩三天，依舊沒有找到一個在殷時修跟前能臉大到說上話的……

更遑論，一聽說他的兒子得罪了殷時修，那就更沒有人敢說話了。

肖安和好幾次都想把電話給砸了，想他安和醫院也開了好些個年頭，結的也都是一些豪門貴胄，結果到了關鍵時刻，一個都派不上用場！

正當他一籌莫展之際，肖言竟帶著肖小昂回來了……

他驀地站了起來，看著大手牽著小手，一并走進來的肖言和肖小昂——

“汪！”

“汪汪！”

小虎不知道從哪個角落突然就躥了出來，興直搖尾，頂著那個長長圓圓的腦袋就往肖小昂上湊……

仿佛在說：你們這兩天去哪兒了！怎麼不帶本汪一起啊！

肖小昂蹲下來，一把抱住小虎，很是親昵的和小虎蹭在一起，這里是他的家，一踏進來，小家伙心里就有了深深的歸屬。

“我進屋洗個澡換服，上都臭了。”

肖言對小昂說道，小昂擺擺手，“去吧去吧。”

肖安和趕忙湊了上來，“等會兒去洗澡！你們怎麼一起回來了？這什麼況？”

肖言拍了拍肖安和的肩膀，“我上真的臭的不行了，洗個澡，很快，一刻鐘，行麼？”

肖安和這一湊近，還真是聞到肖言上十分不好聞的氣味，頗有些嫌棄的晃了晃手，“去吧去吧，快點兒啊！”

“好。”

肖言淡淡笑著應了一聲，便兀自回了房間，鉆進了浴室。

整個人上的力氣都像是被卸了一樣，他靠在墻面上，開著淋浴，熱水放著，熱氣冒著……

耳邊是殷時修說的話，眼前是殷時修和蘇小萌的神……

他……是個賊。

以前……不是沒有過這種認知……

但他總是把沈喚的話記在心里，孩子是他們救得，這條命是他們給這孩子的，把他當做自己的兒子，有什麼不對？

如果沒有他們，這個孩子也是死路一條，殷時修和蘇小萌又哪來的機會為這個孩子來控告他？

可是真的兩眼對上殷時修和蘇小萌的眼神時……

沈喚說的話，一點兒說服力都沒有了。

他就是個賊，了別人孩子的賊，一個穿著白大褂，冠楚楚，冠冕堂皇的賊！

熱水淋頭而下，這幾日在拘留所里，沒傷，熱水燙在上，倒是連痛都麻木掉了。

事已至此，無非就是把小昂留在邊，或是送還到殷家這兩個選擇。

殷時修對小昂說，自此以后他有兩個爸爸，話說的好聽……可那是殷家！

不說殷時修和蘇小萌，就是殷家歷任家主，也絕對不可能有一個會讓殷家的兒孫流落在外。

這是肖言一早就知道的事。

所以……選擇題的題干并非是……他把小昂留下還是還回去。

選擇題的題干是……他是主把小昂送回去還是被的由他們把小昂接回去。

肖言也才二十五歲，他也很年輕，年輕人向來不舍得，什麼都不舍得……

他養育了肖小昂五年，就是一閉眼就能清晰的回想起這五年來的種種，一閉眼，肖小昂趴在他上牙牙學語的樣子就浮現在眼瞼上。

他第一次開口他爸爸……

第一次對著他數數……

第一次啃披薩……

第一次埋怨他沒有按時回家……

第一次因為自己沒有媽媽而到失落自卑……

第一次被別人喊小妖怪而對著鏡子捶著自己的小額頭……

第一次……去游樂場，高興的喊到嗓子啞掉。

五年，別人的二十歲，忙著旅游，他忙著喂看娃兒。

也有過埋怨，甚至到絕過，也有過生氣，怒不可遏到想把小家伙丟掉過。

每當他覺得辛苦的時候，沈喚就又從腦子里蹦出來，鼓勵他，支撐著他。

就這麼一天一天的熬過來，熬著熬著也就變了。

肖小昂是他見過最好的孩子，也許在父母眼里，自己的孩子就是全天下最好的。

小昂調皮搗蛋喜歡惡作劇，常常把他折騰到一個頭兩個大，可這些不過是這個孩子吸引他注意力的手段而已。

別人家的孩子找不著爸爸，還有媽媽，媽媽不陪他玩兒，那還有爸爸。

他就只有他，滿心滿眼就只有他。

父子相依為命的覺并不差，這何嘗不是一種好的驗，不是一種？

楊早知道小昂并不是沈喚的孩子，便以此要挾了他五年，為了小昂，他甘愿像個木偶一樣被楊要挾著。

他自認，他付出的不比任何一個孩子的父母來的。

他百倍千倍的對小昂好，又何嘗沒有夾雜著那一點點的愧疚？

可他總是想著，他對小昂這麼好，這麼疼他珍惜他，給他最好的環境最好的教育，為他放棄職業深造，為他放棄新的，新的生活……

能不能也算是一種贖罪？

他贖罪，能不能就原諒他的自私，原諒他和沈喚的一時興起，原諒兩個年輕人的無知，單純和善良……

而后就按照這樣的生活軌跡延續下去？

肖言靠在墻上，捂著臉，眼淚混在花灑的水流里，被沖下來，他忍的哭聲被水聲掩蓋。

蘇小萌那痛恨的眼神，殷時修無奈下的勢在必得……

他和肖小昂之間的父子緣分，到此為止了。

————

肖言去洗澡，肖安和心里頭焦急難安，視線下意識的就落在了一旁和小虎親昵玩耍的肖小昂上。

肖安和拳掌的湊到小昂跟前，

“小昂啊，你怎麼和肖言一起回來啦？”

“爺爺，你騙了我，我決定接下來三天都不和你說話，以示懲罰！”

“……”

肖安和瞪大了眼睛，就見那小家伙似乎是真的不打算理他，屁坐在地上，小虎就臥躺在肖小昂的懷里，舌頭沓著，撒著。

“爺爺……爺爺騙你什麼了啊？”

肖安和不敢貿然說話，怕本來不該這小家伙知道的被他說了。

肖小昂抬起頭，白了肖安和一眼后，哼了一聲，“五天！”

“你——”

肖安和想了想還是不要再多問了，這小家伙五天不和他說話已經夠他的了，這要是再多加上個幾天……

“小虎，如果你有兩個爸爸的話……你是會高興呢？還是會苦惱呢？”

肖小昂喃喃的和小虎說著，肖安和這耳朵驀地就豎了起來。

“你說……既然他們是我的爸爸媽媽，那我怎麼會和肖言一直在一起呢？肖言對我這麼好，他才不是人販子咧！”

他自言自語的嘟囔著……

肖安和在一旁聽著，沒多會兒，肖言換了干凈的服出來了……

“小昂他……知道了？”

“恩。”

肖言一邊著頭發，一邊應了聲。

“是……殷時修放你們回來的？”

“恩。”

“那……他們什麼打算？讓小昂跟你？”

肖安和聽小昂的嘟囔是這個意思，但問出來連他自己都不信……

肖言看了眼小昂，對小昂道，

“你是不是該去把書包放下來？屋里熱，把外套了去。”

“哦！好！”

小昂應了聲便鉆進了自己的臥室。

肖言這才坐在肖安和邊上，

“他和小萌的兒子，你覺得他可能大方到這地步麼？”

“那……”

“緩兵之計，以退為進而已。”

肖言喃喃。

“那……那要不你趕收拾東西，直接帶小昂走！走到他們找不到你們的地方！這樣——”

“爸，小昂已經知道了。”

“……”

“他知道了，就不可能裝作他不知道一樣……”

“那你什麼打算？”

“還能什麼打算？”肖言看向肖安和，握了握肖安和的手，“好好珍惜和你這個孫子在一起的每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