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慎時是個吃不吃的人, 殷紅豆很明白這一點。
殷紅豆雖然不喜傅慎時的霸道, 但有一點他沒有說錯,若想走, 至跟他這一套行不通的。
就不信, 傅慎時和方素月退了婚事, 將來果真一輩子不娶。
總有一天,會找到離開的機會。
殷紅豆消極、憤怒過后,意外地平靜了下來, 傅慎時要給的傷口涂藥, 就讓他涂。
蹲下來, 背對著傅慎時。
傅慎時拉開的領口, 白皙的肩膀上,有一圈淺淺的牙印,牙印中間的皮有些泛青……他下口太重了, 只怕真的要留疤,也不知道現在抹去疤痕的膏子, 來不來得及。
他的指頭輕在殷紅豆的肩膀上, 一圈圈地將藥涂抹開,他看不到的表, 就在后問道:“疼嗎?”
殷紅豆聲音冷淡地答道:“你摁的時候會有一點。”
傅慎時“嗯”了一聲,手上的力道愈發輕,他又緩緩道:“疼才會長記。你要是記不住我的好, 那就記住我的壞。”
殷紅豆估著藥涂的差不多了, 站起, 道:“我去洗漱了。”
傅慎時無端笑了一下,道:“去吧。”
現在的樣子,很像喝醉的那天……像一只假裝溫順的貓,在醉態下出了爪子,不過今天的沒有那天的可,那天的,說話像撒。
傅慎時又想起第二次見殷紅豆的時候,那是在后山上,他正在勒死一個下賤丫鬟,沖出來握住他的手,他別傷著手。當時除了紅豆上的香味兒讓他走了神,這句話也頗令他詫異。
腦子正常的丫鬟,本說不出這種話。
也是從那時候起,他就知道,殷紅豆的膽子是真的大。
殷紅豆去洗漱的時候,傅慎時就閑坐在椅上胡思想,等洗干凈回來了,他又過來伺候他散發。
傅慎時還曼聲道:“以后散發、梳頭這樣細致的事,都由你做,丫鬟,就該有個丫鬟的樣子。”
殷紅豆拿起一把梳子,站在傅慎時,解開他頭上的蟬扣,沒有搭理他。
傅慎時過黃銅鏡子看著鏡子里的人,細眉桃花眼,眸子水潤瑩亮,下尖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
殷紅豆給散了頭發,時硯就打了熱水進來,絞了熱帕子,遞給傅慎時。
時硯又倒了熱水到傅慎時腳邊的銅盆里,殷紅豆猶豫了一下,傅慎時抬頭看著,道:“愣著干什麼?”
殷紅豆蹲下去,給傅慎時洗腳。
屋子里靜悄悄的,三個人誰也不說話,只有帕子在水里攪的聲音。
傅慎時抄著手,閉上了眼睛,以前這種時候,殷紅豆都會說別的話,偶爾還會膽兒大的跟他開玩笑。他以前不喜歡聒噪的丫頭,可現在的殷紅豆安安靜靜的,他有些不習慣。
一直到傅慎時洗漱完,殷紅豆都沒說一句話。
他心里莫名生出一躁意,他擰著眉頭,臉頰微微繃著。
夜,傅慎時要就寢。
殷紅豆看了傅慎時一眼,心知逃不過去,掀起被子躺了下去,平躺著,睜著眼睛看著頭頂的承塵,眼睛偶爾眨一下,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
乍暖還寒的時候已經過了,現在天氣開始真正轉暖,晚上睡覺病沒有那麼冷,也就只躺了一刻鐘,便坐起來,趿拉著鞋子要走。
傅慎時推著子到床邊去,用雙抵住的雙,眉宇間帶著一抹沉郁。
殷紅豆抬頭看他,跟他對視著,毫沒有服的意思。
傅慎時便吩咐時硯道:“把的小榻撤了,被子都拿出去。”
殷紅豆直直地看著傅慎時,鼓著小臉,道:“我睡覺不老實,被子拿走,你晚上等著下地!”
傅慎時往后退了一點,殷紅豆起抱了被子過來,扔在床上,鉆進被子里,左卷起一邊,右卷起另一邊,雙一抬一收,兩手將口的被子往前一拉,蒙住半張臉,整個人都裹在被子里,翻個,往墻邊蠕,背對傅六,著墻壁睡覺。
傅慎時看著殷紅豆一氣呵的作,角微,吩咐時硯,道:“扶我就寢。”
時硯和往常一樣,扶著傅慎時上床,給他蓋好被子才熄燈離開,睡到他的小榻上。
夜里黑漆漆的,傅慎時睡不著,他扭頭看著殷紅豆的后腦勺,被子里出烏黑的頭發,出了漆黑的頭頂,什麼都看不見。
他咬了牙槽,閉上眼睡了。
后來的幾天,期間傅慎時出去見了一次二皇子。
殷紅豆這幾天里,一直是這樣,傅慎時讓做什麼,都做,但是完全和從前不一樣,不再關心他的喜怒哀樂,也不跟他開玩笑。
除了稱呼上不敬,本分的不像。
傅慎時的緒也越來越糟糕,他以為殷紅豆留下來就好,可他沒想到,紅豆這樣對他,他的難過一點也沒有減。
他也不發脾氣,和從前一樣,又不怎麼吃飯,水也喝得,忙起來忘乎所以,有時候一天只睡兩個時辰,眼睛里的紅就沒下去過,殷紅豆恍若未見,丫鬟該做的都做了,做完就去睡,并且睡得還不錯的樣子。
他倆這樣的狀態持續了很久,久到汪先生都忍不住私下底問時硯,說:“六爺和姑娘這是怎麼了……有什麼事兒不能說開嗎?”
傅慎時的喜怒就是時硯的喜怒,傅六不高興,他也不高興,他坐在廊下的欄桿上,低頭跟汪先生道:“不知道。”
汪先生捋著胡子搖頭晃腦地道:“六爺脾氣倔,姑娘看著好說話,也是個脾氣的人,有個會說話的中間人就好了……”
時硯凝視著汪先生,道:“那你去說。”
汪先生連忙擺手,紅著臉道:“做事我還,他們倆的事兒,我可沒有經驗。”
說罷,他溜之大吉,這倆人再怎麼鬧脾氣,莊子上的事一點都沒耽誤,這樣識大的兩個人,他雖然著急,還是不要手得好。
時硯埋頭摳著木欄桿,指甲里扎進去一點點木屑,他眉頭皺了一下,抿弄出木屑,便去找廚房殷紅豆。
殷紅豆剛煮完飯,凈了手在摘菜,廚房門口猛然出現個人,擋住了,嚇了一跳。
抬頭看了時硯一眼,又繼續摘菜。
時硯攥著拳頭,怒目圓睜,悶聲道:“你先去給六爺道歉。”
殷紅豆扯了扯角,道:“好啊,我一會兒就去給他說一百個對不起。”
時硯覺自己口悶了一口氣——這是怎麼回事?明明紅豆都答應了,可他好像覺得更生氣了!
他說不出來這種覺,但是他猜,六爺肯定也是這種覺,一拳打在棉花上,比捶在墻上,骨碎流還要難。
殷紅豆輕哼了一聲,道:“你走開,別擋著我的了。”
時硯瞪著殷紅豆,道:“你不準這樣對六爺!”
殷紅豆白了時硯一眼,道:“我怎麼對他了?你說?”
時硯著氣,本說不上來,他狠狠地捶了一下墻,他們住的院子是泥墻,一拳頭下去,他的手背都破了皮,他咬著牙道:“紅豆,你沒良心!你答應過的,永遠對六爺忠心!”
殷紅豆猛然站起來,比時硯矮一點,要仰頭看他,目有厲,道:“我忠心就應該要嫁給他嗎?我做的事,還不夠表忠心嗎?”
時硯耷拉著腦袋,忽然就哭了,半晌才弱聲道:“你沒看見,六爺不吃也不睡了嗎?”
殷紅豆眼神也了下來,坐回去繼續摘菜,指甲用力一掐,菜葉子利落地掉在地上,淡聲道:“那是他的事。我做好我該做的事,你做好你該做的事,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問的別問。”
時硯轉走了,汪先生說的對,要會說話的人跟他們兩個說,他笨,本說不過紅豆,他不該去說的。
殷紅豆木木地看著籃子里的菜,咬了咬。
做好了午膳,送到傅慎時的書房,他還和前幾天一樣,忙著置新莊子和如何規劃莊子,本沒有要吃飯的意思。
殷紅豆盯著自己做的飯菜,第一次主開口跟傅慎時說了話,道:“你若不吃,就提前跟我說,省得我費工夫做,還浪費糧食。”
傅慎時眼神微滯,隨后挑著眼尾看,邊浮淡淡的笑,問道:“紅豆,你是在關心我嗎?”
殷紅豆篤定地道:“現在到都在鬧荒,我是心疼糧食。”
傅慎時難得語氣輕快了一些,道:“好,我不浪費糧食。”
他端過案盤,舉起筷子吃飯,碗還是殷紅豆送的碗,菜也是親手做的菜。
傅慎時用膳之前,也篤定地道:“紅豆,你在心疼我。”
殷紅豆眨著眼,小抿一條直線,道:“你別以為這種方法對我奏效,在我看來,不過是第二個傅二罷了,沒有區別。”
傅慎時手腕頓住了,殷紅豆轉走后,他又沒了食,他神冷漠地大口吃飯,吃完了飯,也吃完了菜。
飯和菜,都是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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