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早高峰的面店只有三四桌客人，許飛燕坐在最邊邊的桌子，手拿兩張紙巾著桌面，而目一直停留在冰柜旁點菜的雷伍上。

有些懊惱自己又被雷伍牽著鼻子走。

都怪他！好好說話不行嗎，拉什麼袖子啊！搞得跟朵朵在超市見到心儀的玩零食求買的樣子如出一轍，一下子心就了。

冰柜里整齊羅列的食材琳瑯滿目，豬雜澤紅亮，豬雪花紅白分明，還有新鮮生蠔魚蝦，雷伍想念這口熱湯許久，目標明確，很快點好了自己喜歡的搭配。

走回桌旁的時候明顯捕捉到許飛燕倉皇逃開的目，他笑著坐下：“我給你了碗湯，你喝幾口暖暖子，今天比昨天還冷。”

許飛燕面難：“我很飽。”

“你喝湯就好，其他吃不完的給我就行，讓你看著我吃，我不好意思，另外還有件事要麻煩你。”

雷伍從后袋里出一小沓鈔票，點了十來張百元鈔遞給許飛燕：“我自己的銀行卡在唐苑淇那邊，沒辦法綁定到微信和支付寶，好在昨晚你哥往我支付寶打了點錢，早上我才能掃輛助力車騎過來。喏，這里一千五現金給你，你微信轉我五百就好。”

“你這算數怎麼回事？我拿一千五，給你轉五百？”

“兩百是還你哥的錢，剩下的幾百塊錢就當我的伙食費，這段時間我還得常來你們這邊蹭吃蹭喝。”

他頓了頓，補充一句：“在家只有我一個人，太安靜了。”

許飛燕開不了口拒絕。

眼前的雷伍就像被人棄在路邊的大型犬，狗耳朵耷拉著，一發被雨淋得噠噠，好不可憐的模樣。

還有剛才許超龍說的什麼孤寡老人、適應社會，都了一塊塊小石頭丟進湖里，在湖面激起圈圈漣漪。

接過紙鈔，出五張，把剩下的還給了雷伍，低聲道：“不過是添雙筷子而已，伙食費就不用了，我哥的錢你回頭直接給他就好。”

“行吧，那到時候我一起給超龍，”

雷伍屈起指節敲了敲手機，角微勾：“請問許小姐，現在能通過我的好友申請了嗎？我從昨晚等到今早，微信里還是只有你哥一人，太心酸了。”

原來在這里等著。

許飛燕皺了皺鼻子，按開微信，低喃道：“我沒有故意不通過，昨晚看到消息后我就睡著了，早上起床后又一直忙，給忘了……”

男人的微信頭像還是那塊小鳥吊牌，許飛燕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麼都沒問出口，通過了他的好友申請，再給他轉了五百塊錢。

雷伍收到后，回了個“謝謝老板”的表包。

店老板端著兩個大瓷碗過來：“米湯，益母草湯。”

雷伍把沒有主食的那一碗推到許飛燕面前：“吃不完的留給我。”

老板娘剛才已經把餐送了過來，筷子瓷勺和蘸料小碟，雙雙對對，許飛燕問雷伍：“你要蘸魚還是辣椒醬？”

“我都想要。”

“那我再去拿多個小碟……”

“這里不是有兩個調料碟了麼？”雷伍已經拿起裝魚的調料瓶。

水山市本地人吃面粿條湯有一個默認的習慣，只蘸自己面前的蘸料，一人一碟，或一人多碟，很會共用蘸料。

許飛燕小聲抗議：“一個小碟是我的呀。”

“一起用就行了，別那麼見外嘛。”

話說出口，連雷伍都覺得自己夠不要臉的，不為自己的厚無恥笑出聲。

“雷伍你……”

許飛燕瞪著他那雙笑起來像月牙的狹長眼眸，再一次言又止，咕嚕一聲，沒說出口的話與口水一起咽落：“……算了，沒事，快吃吧。”

雷伍深深看向，終是低下頭斂了笑。

鮮甜骨湯飄著香氣，許飛燕勾低了領子，傾舀了勺湯水，紅微嘟，把白煙吹散。

雷伍也埋頭吃起那一海碗的豬雜海鮮米，不時會起眼簾，隔著若有若無的裊裊白煙看一眼。

他依然吃得很快，許飛燕才剛喝了兩三口湯，一抬頭，見雷伍的碗里竟然已經空了一半，忍不住開口提醒：“你怎麼總吃得這麼快？這樣對胃不好。”

雷伍一怔，趕解釋：“在里面……吃飯時間比較短，尤其是中午，吃完休息一會就要上工了，而且大家不能談說話，只能埋頭吃自己的，就養這壞病了。”

“那我陪你聊聊天吧，這樣或許你就能吃慢一點。”

勺子在湯水里攪了攪，許飛燕聲音輕且緩：“時間還有好多的，你不用急。”

雷伍本來夾起一大箸米，聽這麼說，趕把米抖掉一半，刻意放慢作夾到邊，嗦得響亮，連咀嚼和吞咽的速度都變 0.5 倍速，完了還非常認真地問一句：“報告許教，請問這個速度可以嗎？”

這賤兮兮沒個正形的無賴模樣竟惹得許飛燕忍俊不，咧開低頭笑了兩聲，眉眼彎彎一瞬間變得好。

突然之間，雷伍覺得自己腔里有一暖流在肆意流，裹住他冰封了多年的心臟。

冰化了，心臟開始噗通噗通地用力跳。

春天好像已經提前來了。

雷伍輕喚了一聲：“燕子。”

“嗯？”許飛燕抬起頭看他，角笑意未褪，一瞬間沒去想這個稱呼究竟有多曖昧。

許是笑意會傳染，雷伍也咧開笑：“你終于愿意對我笑了啊。”

走到海鮮檔口的時候，許飛燕還在回想雷伍說的那句話。

不思索，這兩天自己面對他時臉有那麼臭嗎？

思及此，眉頭又忍不住打了結。

檔口人多，阿明家的海鮮貨靚價平，總能吸引許多街坊，許飛燕耐心等著前面的阿婆阿嬸買完離開，一見有空位立刻了過去。

“今天的蝦姑很鮮啊！所剩不多啦！要的趕！”阿明母親正賣力大聲吆喝。

雷伍個子高，不用往前也能看清檔口上的海鮮漁獲，他就站在許飛燕后，膛與的背脊不過一個拳頭左右的距離。

他以前哪曾來過傳統市場，小時候母親沒帶他去過，后來家里富貴了就有了阿姨保姆，再后來，母親去世，父親帶了那人進門，他除了過時過節會回家個面，其他時候都在外面吃飯。

以前往過的友大多數是千金小姐，甚手下廚，就算有，也就是在超市買點牛排回來煎一煎。

這個市場面積不大，周邊小區的住戶多，每個檔口前都滿人，雷伍拉著小車跟在許飛燕后走，得時刻小心自己不要撞到別人，又要虛虛護在后。

許飛燕沒想那麼多，只覺得今天得到一個免費苦力不用自己拉車格外輕松，準備買點蝦和貝類蚌類今晚打邊爐，聽見老板娘吆喝，有些心。

知道雷伍站在后，便微微側仰著臉說：“你吃蝦姑嗎？我可以做椒鹽的。”

“行啊，你做什麼我都可以，但我不太會掰蝦姑。”

周圍聲音太吵，許飛燕聽不太清楚雷伍的話，脖子仰高了一些，想問他說了什麼。

但預估錯了他們的距離，沒想到他們靠得那麼近，這麼一后仰，后腦勺就撞到雷伍口。

那一梆梆的，似乎還散著炙熱的溫度，視線也落在雷伍帶些短刺胡茬的下。

突然一個想法在許飛燕腦子里自生：忘了給雷伍準備刮胡刀了。

雷伍垂眸看見眼中一閃而過的迷茫，想起提起過在嘈雜環境中到的困擾，立刻微彎了背，湊近耳邊把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遍。

太近了，這個距離太近了，許飛燕心警鈴大作。

努力住心的波，指著魚缸，大聲對老板娘下單：“阿姨，再要四斤瀨尿蝦！”

阿明母親一樣樣稱完報價，由于今天阿明不在，優惠力度并不大，許飛燕正想再砍個價，后的雷伍先開了口：“頭家，你這里收現金嗎？”

“收的。”

“那我用現金付。”說著雷伍已經掏出現金，許飛燕來不及攔住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老板娘笑著收下那幾張紅票子。

這男人面生，長得俊，高還高，阿明母親剛才就已經留意到他。

見他和汽修店那人走得那麼近，幫拉車，現在還替付錢，一看就知道兩人關系不簡單。

難道他是這人一直沒出現過的老公？

可之前從紙錢店打聽八卦，林伯說這人的老公已經去賣咸鴨蛋粵語俚語：人去世了啊，那……這是的男朋友？

阿明母親決定試探一下，要是人已經有了對象，正好可以勸兒子放棄追求對方。

給那男人找了錢，再扯起嗓門問許飛燕：“靚，第一次見有別人陪你來買菜，這是你老公啊？”

許飛燕是有些懵的。

環境太吵，總分不清聲音從何而來，負擔極重的右耳已經開始覺到疲憊，老板娘的問題其實聽不清，但聽見“老公”一詞，下意識地想搖頭否認。

這時，低啞沉穩的聲音從后方傳來，雷伍替解釋：“不是，我們目前還只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