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當家主母不想當

A-

A+

錦繡繼續道：「一問之下才知，昨日牡丹是要往您那去，可中途被如意姑娘攔住了，讓給補好一件織金的裳。牡丹是府中手最靈巧的，原先哪件好裳不小心壞了，皆是由補的。牡丹是個知輕重的，便想先去您那跟喜鵲知會一聲再說，可如意姑娘卻是不依，只讓速速補好。牡丹不敢不應，只好進了西苑。這一去便是一夜，連個門都沒能出去……」

原來如此，蘇唐心中有數了，如果錦繡所說不假，那原先還真是誤會了這對主僕，不過，呵呵，這番解釋不是來得太晚了？們是早就知道喜鵲的事了，卻一直沒提，等到開口問了才開始來解釋……而這矛頭，也是有意無意指向了西苑，再聯想剛才老太太費了太多舌提了西苑的事，以及跟錦繡笑得那個「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要是還無所覺察，那蘇唐也忒沒腦子了些。

不過蘇唐到底沉住氣了，老太太還沒把意思亮明，也就裝著糊塗吧。輕輕吹了吹茶葉，啜了一口，蘇唐悠悠道：「那倒是要多謝那位香蘭了。」

不惱怒西苑有意無意的撥，也不寬錦繡說些場面話，只這麼避重就輕來一句，倒是想看看你們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老太太你一會兒雷霆大怒，一會兒慈眉善目，一會兒誇我大度，一會兒又直言拐彎著把西苑拎出來……哧，虛虛實實不清吶！

半晌也等不到老太太再說話，蘇唐不由抬頭一瞥，誰知正迎上老太太看向自己的眼睛，四目相對，蘇唐匆忙一笑低頭，心裡琢磨這老太太為何笑得一副極其滿意的樣子？

「到底是個聰明的孩子。」老太太終於發話了，「宣子之事，喜鵲之事，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這事也就過去了，咱也不再多提。」頓了頓，又道，「如今你已嫁我宋家，便是我宋家的人了，以後這將軍府便給你了！」

「啊？」蘇唐沒聽明白，「您的意思是？」

「以後你就是將軍府的當家主母了！」

當家！主母！蘇唐吃了一驚，瞪大了眼睛，本還以為老太太是想借自己的手收拾西苑那幾盞費油的燈，誰知竟是讓自己托起將軍府這個大太，哎呦，這麼吃力不討好的事才不幹了，忙道：「，蘇唐尚年輕，可擔不起。」

老太太似乎早已料到會這麼說，「你雖年紀，卻是個能幹的，這些年將你蘇家打理的井井有條，這些都是有數的。」

蘇唐可算明白了，想來老太太將自己的底細打探的一清二楚了，不過也難怪，將軍娶妻，雖是皇上指婚，這個做祖母的又如何能放任不管，總歸是命人打探個詳盡了。蘇唐有些頭皮發麻，這些年做的那些事可極不靠譜的，說驚世駭俗也不為過，再加上那一撥又一撥的爛桃花以及一堆又一堆的非議……

蘇唐想著想著有點惴惴不安，這覺跟被了似的，而這出的子又絕對稱不上好看……

老太太看出了的心思，拍了拍的手，出憐目，「孩子，我老宋家雖然也算名門族，但不是古板頑固的，你的那些事實在不值一提，未曾放在心上，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更何況這也怨不得你，命這回事從來難以琢磨，只能說你注定要當我老宋家的人，之前那些不過就是有緣無份。」

這番話說得誠懇至極，蘇唐聽著眼眶竟有些潤。這些年來為著這一樁樁破桃花，了多流言蜚語，表面上當不在乎，可到底是一個子，心底如何能不影響，不過就是將苦水往肚裡咽然後做出個銅牆鐵壁的無畏樣。旁人說閒話也就罷了，最難過的是自家人還時不時的兌嘲笑挖苦，甚至那親生老子爹也是搖頭歎氣擺出個無奈的樣子，蘇唐看著別提有多糟心了。而今一個只見了一面的夫家祖母竟說出了這番寬的話，蘇唐別提有多了。

不過，歸，蘇唐是沒流半點願意當家的意思。

但很顯然，老太太是不會這麼罷休的，「將軍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裡裡外外也有百十來人，之前世安未婚，便讓照管，如今你既來了，也得卸了這一擔子。年紀大了，該清福了，你是個孝順的，一定願意給分擔了。」

蘇唐聽著這話苦了臉，都端出個百善之首了，是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了。老太太這樣子是重的很，是認準了這個孫媳婦，也不知如果老太太知曉這孫媳婦只有一個月的期限是何反應——蘇唐那個憂愁啊！

「啊，」好半天，蘇唐終於出話來了，也不敢抬頭，只怕不起老太太殷切的眼神，「蘇唐小門小戶出，如您所說，管個店舖還能勉強應對，但管個將軍府是萬萬不行的。別說府中之事一無所知，就說這府上往來的賓客況也是一片茫然，冷……啊不，相公乃朝中大臣，蘇唐萬一事不當，豈不是給相公丟臉。所以啊，您還是再累些，等過段時間蘇唐知道個大概了，再說當家的事，您看行嗎？」

呼，只能施緩兵之計了，過段時間，冷面休書一下，到時候就算想做當家主母只怕老太太也不肯了！

蘇唐憂愁的很，老太太卻依然滿面和煦，「孩子，不用謙虛了，知道你能勝任的，這事就這麼決定了！」

蘇唐真要哭出來了！真不是謙虛啊！是真不想做個當家主母啊！吾之抱負在京城！在天地間，不在這小小將軍府之中啊！對，就是小小將軍府，哪怕它佔地六畝七分，跟著廣闊天地相比，它連個彈丸之地也稱不上啊！

人生最悲慘的事莫過於被嫁給討厭的人，完了還要被著給他當管家老媽子！嗷——我的命好苦啊！

「，這事還有迴旋的餘地麼？」蘇唐癟著一臉不甘心。

老太太替攏好耳邊碎發，不回答，只道：「錦繡和管家宋叔會幫襯著你的。」

這是說一不二了！

「再者……」老太太語還休。

蘇唐眼閃亮，怎麼，還有轉折？

「再者，你儘管放心，這將軍府沒什麼規矩，你是將軍夫人，你是宋家主母，你在，你便是規矩！」

聲音平淡緩和，卻擲地有聲，蘇唐霍然抬頭，見老太太目灼灼不由心，這這這老太太放權也放得太讓人心驚膽戰了吧，哪有這個樣子的啊！不是該家法無數門規甚嚴的麼！嗷，這老太太到底打的什麼算盤啊！

蘇唐反覆思考來回琢磨，而後靈一現，從西苑之事引出當家之事，再來個徹徹底底的放權，那不就是——

蘇唐覷了一眼老太太，到老人家眼中明睿智的一瞬彩之後，疑更深了——老太太到底是不是拿當槍使呢！

不管是不是，這位老太都不簡單吶！

既是如此，想來再拒絕也是不行的了，所以蘇唐也不囉嗦，只道：「孫媳盡力而為。」

「好孩子。」老太太滿意的點點頭，又道，「往後老婆子就清福了，你也不用每日過來磕頭請安，麻煩。你就好生養著子，還盼著早日抱得嫡孫呢！」

蘇唐注意到老太太說「嫡孫」二字時加重了音量，這讓又想起了宣子和宣子他娘。

「至於宣子，往後你就是他的嫡母了，好生教導他吧。」老太太的語氣又冷淡下來。

蘇唐對於這裡的關係還是一片糊塗，所以只點頭應下。

代完畢，又說了會兒話，蘇唐便告退了。

錦繡看著蘇唐被攙著離開，步伐彆扭，笑意盈盈的對著老太太道：「看來老夫人不久便能抱得曾嫡孫了，看夫人的形，是個好生養的。」

「希如此，自那人死後，世安未曾接近過別的人。到底要謝聖上，若不是他著，老婆子還不知什麼時候能喝上這杯孝敬茶。」說著，老太太端起剛才蘇唐奉上的香茶，也不管它已涼了就喝下。

錦繡察言觀，抿一笑，「老夫人對夫人看來是極滿意的。」

「如何不滿意？之前聽著你派人打探出來的那些消息還不敢妄下斷言，今日見著了，倒真是讓老婆子驚喜。聰明，知進退，不拘小節卻有分寸，關鍵吶，是個極護短的。一個丫鬟尚且想護著，往後這將軍府由照管，還能不穩妥？」老太太說著又歎了口氣，「怕只怕這心裡沒將軍府啊！」

錦繡微微變，「您的意思是？」

「是個不安分的，心野著呢，只能慢慢收著。我將這將軍府給，便是想收收的心。」

「老夫人費心了。」錦繡歎了聲，轉而又笑道，「老夫人您也真神了，您不讓奴婢先提喜鵲的事，說等夫人先開口，奴婢本來還不信，心想一個新嫁婦如何會為了一個丫鬟惹麻煩，沒想到夫人還真提了，提得還是那麼自然而然，毫無放肆質問之嫌。您又假意讓夫人對西苑四位姑娘忍著，看夫人什麼反應，夫人也當真如您所說不是個善茬，是個不肯吃虧的……老夫人，您這是神諸葛轉世呀！」

老太太聽著這話，拍了下錦繡的胳膊，笑道：「你呀，一把年紀了還說這胡話。」

「錦繡可話可都是發自肺腑的。不過老夫人，您說夫人能應付得了西苑四位姑娘嗎？」

「別小看。那四個丫頭也搞不出什麼名堂的，先前是忽視了，讓那如意鬧了今天這麼一出，不過話又說回來，要是沒這一出，也看不出新媳婦的深淺。不過啊，原本還能容著們，現在居然打著宣子的主意，還提起那個人了，那就容不得們胡來了……」

錦繡見老太太說話綿裡藏了針，便愈發的謹慎，「四位姑娘是不知分寸了些，也該由著人施一番教訓了，老夫人您是自恃份不跟們計較，若不然，還能由著們胡來。」

老太太聽著笑了笑，又長長的歎了聲，「老嘍，鬥來鬥去早就膩了，這些小把戲就讓新媳婦玩玩去吧，深宅大院日子難過，老婆子總得給尋點樂子不是？」

說著老太太閉上眼睛，角出高深莫測的笑意，也不知是否想起了年輕時候大宅門裡的哪一場勾心鬥角雨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