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早川事前已拿到備用鑰匙。他取出其中的一把，將“舊館”鎖上的大門打開，然后帶頭走下臺階。

階梯下的“原大門”，同上邊的門一樣造得很堅固。不過這兩扇鐵門上都有致的雕刻。那圖案像是一只展開雙翼的鳥類，但仔細一瞧并非鳥類，在鐵門的半腰畫了一對巨型沙鐘。是個帶翼的沙，如果將此門比作牢門，那麼我們權且把這對帶翅膀的異形沙作“守衛”好了。

隨著鎖聲，大門被打開，里邊一片安黑。眾多微微可聞的機械聲重合在一起，震著漆黑的空間。小早川走進去尋找開關。不一會兒電燈亮了。一見到室的景，“真了不得呀！”

第一個出來的是攝影師海篤志。剛才他在“新館”大廳里發牢說：“太掃興！”現在一改原來的口氣，瞪大眼睛，瞧著那些鐘表說道：“這才是真正的時計館哪！”

大門對面是個又大又寬的廳，也就是原來的門廳。兩側是沒有窗戶的墻壁，上面集地掛著一排排的鐘表。略一看，恐怕足有三四十個。

“真是華之極呀！”小早川往房間中央邊走邊說，“在一個地方集中這麼多，雖說是鐘表也變令人骨悚然的東西啦！”

“每個鐘表都在走呢！”江南四下看著鐘表說道。小早川點頭“嗯”了一聲，又說：“上次聽伊波士說，這也是古峨倫典的愿，他吩咐說在他死后仍然要讓‘舊館’的鐘表對準時間，象過去一樣繼續轉。”

“這麼說，要定期對時間，上發條啦！”

“恐怕是這樣吧！”

最引人注目的是，敦敦實實地坐落在右側墻壁兩端的兩只立式大鐘，又大祖父鐘，是一對兩米多高的大座鐘。兩只鐘都是品，帶著遮蓋到鐘擺部分的木殼，木殼的每個地方都繪著漂亮的油彩。朝上去，安裝在天井上的吊燈形狀的鐘映眼簾。正面向下的大鐘盤四周，裝飾金閃閃的花朵和蔓草。而掛在壁面上的其他鐘表，在制造的豪華奢侈程度上也絕不遜，每一只都呈現了或者華麗，或者莊重的雕飾，只有在博館或者古藝品商店才能看到它們。然而這所有千姿百態的鐘表，都一分不差地指在同一時刻，以同樣確的速度走著，這確如小早川所說的，不能不令人到一種恐怖。

話說回來，僅在門廳就有這麼多鐘表，那麼在整個“舊館”里其數量便可想而知了。

而要管理這麼多鐘表，讓其準確無誤，無疑也是一件相當勞神費力的工作。

“但是，”小早川叉著雙臂，仰著彩奪目的吊燈說。

“我聽人家說，這些日夜不停地走著的鐘表，全都是贗品！”

“贗品！怎麼回事呀？”

“就是說，它們不是真正的古代藝品嘛！”

小早川繼續解釋說，“聽說古峨倫典收集的真正古鐘，全都保存在資料室的陳列柜中。為的是防止飛進灰塵，損傷機。所以，放在外邊，并讓其一刻也不停地走著的鐘表，全都是他讓人制作的漂亮仿制品！”

“噢？這全都是特別訂購的仿造品嗎？”江南心想：這可更不簡單呀！恐怕他只有利用自己是古峨鐘公司董事長的地位，才有可能辦到的吧。

“嗯。不過，雖說是贗品，既然能仿制到如此巧的程度，恐怕也是很有價值的。聽說他的鐘表總共有一零八只，萬一搞壞一只也是件大事呀！”

小早川說完，指示大家將放在臺階下的行李分頭運進去。

“怎麼連這道門也要上鎖呀？”

海正從提包中往外取照相機，看到小早川鎖大門便問道。兩道大門一樣，從里邊開時，也必須使用鑰匙才行。

“這是為了一旦幽靈出現時，防止大家逃跑呀！”小早川半開玩笑地回答說，“瞧你那臉，好像有點張呀！”

“是嗎？”

“聽說你最害怕幽靈？”

“啊，不，沒什麼！”海不好意思地著胡須說，“說老實話，我是不大善于對付幽靈之類的東西。一遇到這種況馬上就做惡夢。當初要我做‘混沌’雜志工作時也同樣，心中總有一種不吉利的預。”

這時左墻上的一只掛鐘，當當地發出了清脆的響聲。抬眼一看，所有的指針都指在六時十五分上。好像以前的很多機械鐘都是每隔十五分鐘報時一次。看來這些贗品連如此細小的裝置也準確無誤地仿造出來。

海突然聽到鐘表報時，驚得“啊”了一聲。

“喂，喂！堅強點嘛。學生們要譏笑你的呀！”小早川啼笑皆非地說道，“但愿你能把出現的幽靈攝鏡頭，全靠你啦！”

在此將時計宅院“舊館”的格局作個簡單的說明吧。

穿過門廳的里門，便到了圓形大廳。這兒就是從外邊看到的圓形屋頂下面。略說來，整個建筑是以這個大廳為中心形兩個同心圓的形狀。姑且把包括大廳在的圓命名為“居住區”，把外圓作“收藏區”吧！

“居住區”集中了廚房、寢室、浴室、廁所等房間，它們從南北兩個方面對大廳形包圍的格局。伊波紗世子宣告絕不可進的“鐘擺軒”，是在從圓圈朝東北方向一直延出去的一條長走廊的盡頭。

“收藏區”總共有十二個房間，每個房間的門上都用羅馬數字標著號碼，從“I”標到“XII”。這個區又分作兩部分，即從大廳向東有一條寬大的走廊，從走廊盡頭向南迂回，排列著六個房間；從門廳向北側轉過去，也排列著六個房間。其中之一是書房，余下十一個是“資料室”。各資料室按照種類、年代，分別收藏著古峨收集來的原裝古鐘及有關文字記載。

建筑格局如此復雜，第一次來訪的人不可能很快就悉的。譬如江南，他和小早川、海三個人到各轉了近一個小時之后，腦海中留下的仍然只是一片模糊的印象。所以當他返回大廳，看到同樣和伙伴一起轉回來的瓜生民佐男很麻利地勾勒出一張時計館平面圖時，十分佩服。

“真了不起呀！”小早川也以贊賞的目瞧著那張用手描法，畫在活頁紙上的房間分布圖。瓜生則很大方地說：“我在大學，好歹是專門學建筑的呀！所以畫這麼張圖是不問題的。”

“他這家伙過去就是個心靈手巧的人，我都有點嫉妒呢！”河原崎潤一用調侃的語調道：“反正有什麼難辦的事，別客氣吩咐他辦好啦！”

從平面圖看來，好像環繞“居住區”外側的“收藏區”小屋，恰好可以比作排列在鐘表盤上的十二個數碼。而向鐘表盤外斜出去的走廊以及盡頭的房子，以正好是“鐘擺軒”了。

“不管怎麼說，這個館里收藏的鐘表確實令人嘆為觀止呀！”瓜生對小早川說。

“資料室全都看了嗎？”

“嗯，大致看了一遍。”

“看來文獻也不是散篇零頁，恐怕作為個人收藏鐘表來說，在整個日本也首屈一指的。”

瓜生一本正經地點頭表示贊，然后又四下看起大廳來。這個大廳有四個門，西邊是通向門廳的兩扇開的門；它對面的門連接著向東延的走廊，構造與西門一樣；其余南北兩側的門未安裝門扇。形曲面的墻壁四周，放著好幾個裝飾柜，里邊擺著各式各樣的鐘表，數量也很可觀。舞姿中間鋪著深棕地毯，上面放著一張圓桌，其大小供九個人坐還綽綽有余。真可謂名不虛傳的時計館，就連這張桌子本也是一個鐘。圓形玻璃面下邊是一個巨大的鐘盤。黑底刻著金數碼，上面有尺子一般的兩長長的指針，不停地轉著。

“可是，”瓜生收回視線，瞅著小早川說道：“今后三天，我們睡在什麼地方呀？寢室數量好像不夠，男的全在大廳里睡嗎？”“是呀。要不這樣吧！”小早川瞧著平面圖說道，“共有三個寢室。這是伊波士同意使用的。我想三位士就各住一間吧。其余五人帶著毯到資料室。這樣，那張僅能睡一個人的床位便空出來了吧？”

“是要大家一個一個流到那張床上睡覺嗎？”正在裝底片的海，作出一種啼笑皆非的表，提出不同意見。

“那可有點危險吧？我可寧愿和大家睡在一起！”小早川未予理會，瞧著招魂師方向問道：“明寺士，有何高見？”

坐在裝飾柜前的一把高背椅子上，一直將兩只手叉著放在膝上，低著頭。

“這座房子里的幽靈似乎有些膽怯。”慢慢地抬起臉，用一種特別的語調說道，“剛才我一直在探測幽靈的波變化，首先可以肯定這房子里棲息著某人的靈魂。并且我覺得這個靈魂不那麼危險，對我們沒有敵意。相反，從波況看，倒是有點懼怕我們。”“嗯，有道理！”

“所以，我認為與其大家在一起，不如分散開更好。為了能功地和幽靈流聯系，首先有必要消除對方的警惕。”

小早川聽完明寺士的意見，用力地點點頭，表示贊，并說道：“我懂了。”

然后轉向表復雜，聳著肩膀的攝影師說：“在這兒還是應該首先聽取明寺士的意見呀！可以吧？海君。”

“——好吧。”

“那麼，先決定一下房間如何分配吧。”

經過商量，決定房間分配方案如下：并排在“居住區”的三個寢室，歸三位使用。從東邊開始，順序是明寺琴、樫早紀子、新見梢。

“收藏區”的十二個小房間中，北側的I號室、II號室、III號室分別為瓜生、渡邊、河原崎等三個學生，南側的VII號、VIII號、IX號室分別由小早川、江南、海三個人使用。房間分配名單記瓜生繪制的平面圖，并將一直在大廳的墻上。

“那麼，”小早川從圓桌的大鐘盤上看清了時間，對大家說，“我們就地解散，各人把毯等行李品搬到自己的房間去把。另外，請八點鐘再到這個大廳集合。我們買來盒飯作為晚餐。我想吃完飯，大約從九點鐘開始舉行第一次招魂會。這樣安排行嗎？明寺士。”一黑的招魂師，把穿著同樣一副的八張臉不慌不忙地看了一遍之后，一聲不響地點了一下頭。

（時計館平面圖）

晚飯后，擺在大廳裝飾柜上的鐘表，幾乎同時敲響了九點鐘，使在場的人們心頭一驚。

正中間的圓桌上面已嚴嚴實實地蒙了一大塊黑布。電燈已被熄滅，桌子正中央點了一支又紅又大的蠟燭。九個穿著黑服的人圍桌而坐，并按照明寺琴的指示，全都下拖鞋，戴上連在“靈袍”上的風帽。

一時間，鐘表的各種報時聲音混合在一起，喧鬧不已。江南聽著這些聲響，無意中朝天花板去。那天花板是個半球形狀，距地面很高，暗淡的燭投影在白墻面上，大幅度地搖曳著。天花板正中央吊著彩燈，四周的圓窗排一個圓圈簇擁著它。那是些直徑二十公分的小窗，鑲著深綠的厚玻璃，總共有十二各。這形狀似乎也可以比作一個巨大的鐘表盤。

“好吧，各位，”明寺琴擺出一副神莫測的面孔說，“下面，我們要試試和幽靈取得聯系。”

江南也是第一次來現出參加這種招魂會。雖然他對心靈現象的真實一直抱著不懷疑，但此刻站在中村青司建造的時計館這個舞臺上，加上一種極為真的氛圍，他不由得到心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