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救你?龍蝶,你不會傷重糊塗了吧?”我不聲地道,“眼下你奄奄一息,正是我將你吞噬的大好機會,怎會傻得出手相救?”
龍蝶淡淡地道:“你要如何將我吞噬?殺了我?用心鏡磨碎我的魂魄?好,我便任由你置,絕不反抗,你手吧。”
我冷冷注視了他片刻,一慘白的頸椎骨正緩緩生出龍蝶背脊,攀向霧籠罩的後腦。不用多久,龍蝶就會骨骼全復,鬼魂之徹底潰散。
到時候,即使心鏡吸收殘魂也毫無意義,因爲我需要的是一個完整的龍蝶。如果現在強行下手,同樣會導致對方魂魄損,何況龍蝶隨時可以自魂魄,令我一無所得。
“你我都別浪費時間繞什麼彎子了。想要完整吞噬對方,就必須重新合二爲一。”我深吸了一口氣,坦言道。
龍蝶大笑:“沒錯!唯有重歸一,才能彼此一爭高下,決出真我。你現在殺我,就存了你、我之別,再也難以徹底融合,最多隻能滋補一下你的心鏡武時代。”
我默然半晌,道:“所以我不但不能殺你,還要以援手,將你的魂魄完好無缺地引我的神核心。”
龍蝶反問道:“這是你現在唯一的選擇,不是嗎?”
我長笑一聲,笑聲中不出一緒波:“你果然好算計。早在你將我分裂出來之時,便預料到了今天麼?你就不怕我爲了除患,不惜一切將你格殺?”
龍蝶鬼火般的雙眼狂熱閃躍著:“早一年,早十年,你都會毫不遲疑地幹掉我。但今天的你不會,因爲你的眼界、氣宇、心境都已不同往日。當一個人誓要攀上最高的山巔,就不會在意,是否會被途中的一塊石頭絆住腳步。”
我輕嘆一聲:“你說的沒錯,只有你我完整合一。纔有機會踏出邁上山巔的最後一步。這也是你在這暗無天日的黃泉天,苦苦掙扎多年的唯一亮。”
“不是邁上山巔,而是邁出山巔。你心裡不正是這麼想的麼?”龍蝶語氣中出傲然,還有一暮般的蒼涼,“當我將你分裂之時,就知道你一定會走到今天這一步,爲當世最巔峰的高手。因爲像我這樣的人。所欠缺的,僅僅是一點機遇而已。”
我沉良久,忽而展一笑:“那你還等什麼呢?來吧!”絃線向外探出,像一道無形的橋樑,穿過洶涌的幽冥河水,穿過無數年的等待。延到龍蝶跟前。
濤聲如雷,在我和龍蝶的心中壯闊跌宕。龍蝶的軀微微抖,從那火焰一般跳躍的雙眼中,緩緩滲出兩行混濁的水,在黑暗的幽冥河底閃耀出最絢麗的彩。
“啪啪啪!”龍蝶全的骨骼寸寸散落,雙眼的焰倏然熄滅,一縷奇異的神力量纏繞住絃線。沒我的神世界。
“轟!”彷彿只是一剎那,又彷彿過了許多年,無數畫面掠過腦海,像幽冥浪奔騰而過,起伏盪:當過紅塵天的歌樓小廝,被客人欺;過慾天的萬年靈草,被守護者重創;搶過魔剎天的出世笈,被衆妖圍毆;也過清虛天那個如丁香哀愁的子。被當時的掌教辱一次次跌倒,一次次掙扎,一次又一次沒有盡頭的失敗。
最後閃過我心中的畫面,只是一個沉無盡黑暗的孤獨靈魂。
暗流捲起前的白骨殘骸,衝向遠方,漸漸消失在幽冥河深,再也不曾留下一痕跡。
然而波瀾湍急。濤聲震耳,在那死亡的中,始終翻滾著和幽冥河一樣洶涌的激流。
無論失敗過多次,無論痛苦濃得比水還要淡。那樣的激流都會奔騰向前,不曾停歇,用力發出自己的轟鳴。
所以,纔會在如此險惡的幽冥河中活下來吧。
你懂得我的苦痛麼?
我懂得你的堅持。
龍蝶沉我的神核心,化作兩點灼熱的赤焰。
我無語默立,心鏡上的雜質像冰雪般層層融化,出晶瑩純淨的鏡面,道境不覺中再進一層。良久,我低聲道:“早在我和天手時,你的部分魂魄便已融絃線了吧?”
隔了片刻,龍蝶在心海中迴應:“我怎會錯過這樣的機會?”
我放聲大笑,笑聲震得河水翻涌。從未有像現在這麼一刻,我和他如此親融,莫逆於心。
先行潛的部分魂魄,纔是龍蝶真正的底牌。就算殺了他,就算此刻手,吞噬他顯出來的魂魄,我也得不到完整的龍蝶。
那一部分魂魄匿伏在暗,隨時可能對我發難,也只有在那個時候,我才能找出完整的龍蝶,將其吞噬,彼此合一封神滅仙記最新章節。
我們都有足夠的耐心和毅力,等待那個最合適的機會。
而在此之前,我們會攜手擊倒一個又一個擋在前面的阻礙。無論是天,還是楚度。
“龍蝶,讓我帶你品嚐勝利的滋味吧!”我中涌起無限豪,急掠而起,挾著噴濺的水浪衝上河面。
三個天已經離開,四周的死氣時而激盪,時而消散,偶爾可以見一些外形奇詭的灰黑草木緩緩鑽出地面,幾個骨頭架子若若現地走,靈寶天的法則開始向黃泉天全面滲。
我順著原路往回走,不遠,一團死氣飄開來,出一個佝僂脊背,巍巍,手中握著一把殘古胡琴的異。
它頭大如鬥,額頭頂著兩腐臭的尖鱗角,雙目霧涌,裂開的流出一滴滴斑斕黏稠的。死氣穿過潰爛開的膛,往下纏繞,從森的慘霧中依稀出一點魂的暗淡鋒芒。
螭盯著殘破的胡琴,在神識中猛地發出撕心裂肺的悲吼:“囚牛,是你嗎?囚牛!林飛,快讓我出去,我要出去!”
螭瘋狂跳,雙目盡赤。我以絃線裹住螭,暫時封住死氣,將它放出了神識。
“囚牛!”螭踉蹌奔向那個異,嘶聲吼道,“我是螭!我是螭啊,你不認得我了嗎?”
囚牛呆呆地看著螭,忽然抱住頭,痛苦地嗷,似乎還殘存了一點靈智。
“我來晚了!走,我帶你離開這個鬼地方!”螭手要抓囚牛,後者驚般地往後急退。
我搖搖頭,沒想到真的找到了螭的兄弟。但囚牛被死氣和天人五衰漿侵蝕,已經沒得救了。
“走啊,我帶你走啊!”螭用一種嗚咽般的聲調喊。
“阿螭”囚牛盯著螭,忽而使勁搖頭,頭髮出一連串古怪的音調。
“不!我怎麼能這麼做?不!”螭神惶然,蹣跚後退,“我不要!我不能這麼做!”
“殺了我。”囚牛搖搖晃晃,一步步走向螭,艱難地吐出模糊的音調。
“不,不要啊!”螭抖著往後退,抖得像個茫然無助的孩,一直退到我跟前。
“殺了我!”囚牛失足跌倒,又掙扎著爬起來,吃力地走向螭。
“殺了他吧,不要讓他痛苦地淪爲一個失去神智的怪。”我緩緩嘆息,昔日龍宮,兄弟融融。一朝別離,已是天人永隔。“讓囚牛帶著魂最後的驕傲,尊嚴地死去。這是爲兄弟的你,可以爲他做的最後一件事。”
囚牛定定地站在螭的面前,慢慢直起潰爛的膛,裂開的大彷彿在微笑,似是憶起過往兄弟投壺的樂趣。
螭仰天發出悲厲的吼聲。
我輕輕握住螭,他在掌心慢慢變筆直的槍桿,鋒銳的槍尖閃耀著最痛苦、最絢爛的焰。
焰閃過,囚牛倒下,胡琴從手中落,發出一聲破碎的清鳴。
你懂得我的苦痛麼?
我懂得你的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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