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聖嘆是哭廟案的主角，這位才子因爲名頭響亮，所以鄧名打算給他特別優惠，給他一筆貸款幫助他購買軍火抵抗——貸款是鄧名爲金聖嘆擔保的，而保持是鄧名爲了不給自己造太大的負擔。不過金聖嘆卻謝絕了鄧名的好意，當安樂思返回吳縣時，金聖嘆明確表示他不會訴諸武力。

“步槍的威力非常可觀，足以保護金先生和你們的朋友。”安樂思等軍火商給鄧名的報告裡，就稱金聖嘆爲哭廟案衆多當事人中最勇敢的，也是衆人的領袖，所以只要金聖嘆願意振臂一戶，吳縣周圍的縉紳一定會羣起響應。

“這並非我所願。”金聖嘆搖頭道：“我不能讓本地父老因爲我的一念之私而遭遇兵災，我也不願意爲了自己活命就打死衙役，何況安老闆不是向我保證過，保國公會設法救我們出去四川嗎？”

“保國公確實這樣保證過，但事不一定能夠辦妥啊。”安樂思更希金聖嘆能夠領到吳縣縉紳和蔣國柱打起來，這對他的軍火生意會有益，而且據安樂思現在的理解，鄧名似乎也希和東南督作對的人越多越好。

“那也是我一人命不保罷了，要是我爲了自己活命就去殺傷無辜，我又算什麼呢？”金聖嘆在這個問題上非常堅決，明確表示他絕不會參與任何抵抗府的運，更不會去領導它。

“如果金先生不肯做這件事，那也許您的朋友也會被誣陷獄，最後死在獄中或是被死，我可不敢保證保國公一定能夠把你們都救出去。”安樂思進行了最後一次嘗試，他也聽過說金聖嘆對清廷對清廷始終心存幻想，當初順治曾稱讚過金聖嘆的才學，聽說此事後金聖嘆還因爲被滿清皇帝賞識而生出激之。

“那也不會比引起戰火死的人更多吧？”金聖嘆反問道：“不過其他人要和府對打，我也不會攔著他們。”

安樂思輕輕嘆了口氣，雖然他認爲在有了浙江莊允城的前例後，只要吳縣縉紳表現得足夠團結就能讓兩江總督衙門謹慎從事，但這同樣是他的猜測，並不能給百分之百的保證。而且金聖嘆信佛，和很多僧論經說法，對戰爭和暴力有一種嚴重的排斥心理。

“既然如此，我當然也不能強求金先生，不過你們不反抗的話，我敢斷定哭廟案必定被翻案，你們都會被抄家流放。你們趕快把行走不便的兒託付給親朋照顧把，然後收拾細上路去四川，省得被鎖拿下獄，遭酷刑後再走。”安樂思說著就掏出了另外一封信，這是朱之瑜託人送到江南的，如果金聖嘆他們決心抵抗的話，朱之瑜代過就不用把這封信拿出來了：“舜水先生打算在敘州開辦一座書院，保國公和敘州府已經答應全額提供書院所需的費用，這是舜水先生給您的信，他希您肯去敘州做書院的教授，最好立刻。”

而且只要金聖嘆肯老老實實地離開江南，蔣國柱都願意提供一些方便，最好金聖嘆能把其他起到領導作用的朋友也都帶走，這樣吳縣的縉紳、士人就是一片散沙了，蔣國柱就可以放心大膽地羅織罪名——反正金聖嘆也沒有多錢，放他一個人沒什麼大不了的；再說這樣還給了四川一個面子，金聖嘆是蔣國柱翻案後勢必要捉拿的禍首，要是他倔脾氣上來了說什麼也不走，而四川還一定要保他的話，搞不好江南和四川又會發生衝突。

“我沒有教過書。”金聖嘆有些不知所措。

“舜水先生知道，他說沒有人天生就會教書，就像他以前也沒有辦過書院一樣，他想請金先生到敘州教授文學詩詞。待遇不足以讓金先生大富大貴，但肯定足夠一家老小食無憂了，如果您肯川的話，敘州書院會支付您一家路上的所有開銷。”

……

到七月底的時候，莊允城和杭州已經基本完招安談判，除了允許湖州和嘉興兩府暫時控制在靖難軍手中以外，還有一些人被當做替罪羊推出來讓靖難軍安心。

明史案是吳之榮揭發的，多年來一再向縣、府、省上告——吳之榮曾在湖州任職，明史案也是發在他的任上，政治嗅覺靈敏的吳之榮覺如果不首告撇清自己的關係，那將來就會跟著一起倒黴——在鄧名的前世吳之榮的猜測很準確，湖州府只有他作爲首告沒有倒黴還分到了莊家的家產。在這次的招安條件中，吳之榮因爲無事生非的罪名被剝奪一切、問絞——北京的意思本來是奪了事，將來或許還可能起復，但杭州方面覺得此事都是因爲吳之榮而起，而且此人爲朝廷員居然沒有正確判斷出莊允城造反的危害，直接造了杭州全面誤判形勢，不把他絞死了趙國祚實在難以嚥下這口惡氣。

除了吳之榮還有査繼佐，如果沒有査繼佐一早檢舉莊氏明史狂悖忤逆，吳之榮本不會注意到此事，也不會爲了撇清自己向杭州舉報。不過査繼佐並不是滿清的員，對於莊允城的造反並沒有直接責任，趙國祚琢磨了一下，就大關給査繼佐定一個流放的罪。據事先和四川的協議，浙江的流放犯都可以銷售給四川，所以趙國祚就詢問張韜要不要這批犯人。

“現在大明天子南狩，據四川先行的法律，這大概是蓄意謀殺。”張韜評價道，他已經把四川的法典送給了趙國祚一套，所有罪名都可以通過意願和行來確定：“査先生的智力如果能意識到他的舉報可能會害死數百上千人的話，那他的舉報行爲在四川就是蓄意謀殺。當然，帝國不會管發生在江南的事，不過莊先生、朱先生等人都和帝國關係良好，如果我們收留査先生在四川教書的話，可能會讓莊先生他們誤會。”

說完張韜擺手表示放棄：“査先生的家人我們都願意接去四川，併爲此向趙總督付錢，但査先生本人還是去寧古塔吧，我們不好連他都管。”

由於嘉興府不在杭州的控制中，所以嘉興府沿海地區也無法嚮明軍移，討論完查繼佐的事後，張韜就提此此事：“浙北的海區被莊先生他們自己用了，所以我們希能趙總督能夠補償，於行長提出把寧波府的鎮海縣全部化爲海區。”

“整個鎮海嗎？”趙國祚沒有馬上拒絕，而是反問道：“那本能得到什麼好？”

“趙總督希獲得什麼？”

“本需要一個保證，如果李率泰和耿繼茂來打浙江的話，明軍不會袖手旁觀。“趙國祚顯然盤算過這個問題很久了，飛快地答道。

“如果福建綠營和耿繼茂的藩兵進軍浙江的話，那多半趙總督已經被宣佈爲叛賊了吧？”張韜痛快地答道：“沒問題，只要趙總督和清廷或是打著清廷旗號的軍隊戰，我們就會堅決站在趙總督一邊；如果趙總督在作戰目的是獨立或是接招安，我會聯繫軍火商出售步槍和大炮給趙總督；只要這些武真的被用來和清軍戰，我們就會繼續出售更多的武給趙總督。”

在張韜和趙國祚談判的同時，莊允城和他的靖難軍同行也在商議下一步的行。

“幾百年來，我們江南士人就是全力供子弟讀書，學習詩詞。”莊允城對著大羣從明史案死裡逃生的同伴說道：“只要有子弟考得功名，家族的安全就有了保障，就不會被府欺負，不會被栽贓陷害。”

正是因爲這些好，所以在士人心目中，讀書是唯一的正經事，只有把書讀好纔是有出息、有家族責任的孩子，家族的安全和延續也完全寄託在這些子弟上。就算不能考取功名，只要在士林中有良好的名聲，府多半也會給面子，真要遇到事也不會找不到門路。

“不過現在不是這樣了，既是有功名在，即使在士林有盛譽，朝廷也是想打就打，想殺就殺，這次要不是我們起反抗，僅靠科舉得來的功名是保不住我們的。”莊允城雖然年紀不小了，但頭腦很清醒，知道這次若是束手就擒絕對要全族覆滅：“這次保住我們族人、產業的是什麼？是步槍！是大炮！”

差點因爲家產厚而招來滅頂之災的朱佑明深有同，他從來就沒有參加過明史案，但大禍來臨時無論是明哲保、萬貫家財還是縉紳份都幫不了他，現在朱佑明也在莊允城邊附和道：“正是如此，世還遠遠沒有過去，而三百年來的規矩恐怕也不復存在了，逢此大變之時，如果不知變通就會爲宗族的罪人。”

莊允城把兒子莊廷鉞了出來，展示給朋友們看：“小兒這就要去四川，老夫了一筆銀子讓他去保國公的軍校學步科。”

“犬子也要去四川，他學的是炮科。”朱佑明跟著大聲說道，他和莊允城一樣給四川了一筆銀子，讓兒子朱念紹爲了四川軍事學院的另外一個士留學生：“還有願意同行的嗎？”

“算我一個，我好幾個兒子都年了。”

“還有我的兒子和侄子，他們也得爲宗族出力。”

“還有什麼科，馬科也得有人學吧？犬子從小就喜歡騎馬！”

莊允城和朱佑明的號召，得到了湖州、嘉興縉紳地主的熱響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