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爛賭鬼

在清水灣片場，像張徹這種大導演拍的武俠片，自然是需要龍虎武師的。但無線臺的連續劇則沒那麼奢侈，基本都是使用臨時演員，很有專門的龍虎武師出演作戲。

好的龍虎武師，一天的薪水上百塊錢。而臨時演員，一天最多30元工資，以無線臺的摳門風格，拍電視劇自然是使用臨時演員。

所以說，表舅雖然想讓康劍飛拜在李嘉鼎名下做武行，但在拍《楚留香》期間，康劍飛只能當臨時演員裝死、扮路人甲。

當然，在李嘉鼎指導作戲的時候，康劍飛可以站在一邊師。有時候李嘉鼎也會指點他幾句，不過能學到多東西，就得看康劍飛的悟了。

不知不覺間，康劍飛已經在清水灣片場跑了一個星期的龍套，閒暇之餘也寫點小說。在表弟吳瑞青的催促下，《尋秦記》的字數很快便超過了20萬。

期間也認識了幾個朋友，比如湯振業在無線訓練班的同學黃敏怡，《楚留香》劇組的場工阿坤，還有一些在劇組混飯吃的臨時演員。

至於大胖子導演王天霖，還有鄭紹秋、趙雅之等一干明星，康劍飛則沒有什麼機會接，最多也就是幫忙他們拿點東西，問候客氣一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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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天早晨，吳剛在客廳焦急地喊道：“阿飛，搞快一點！”

康劍飛著臉，睡眼惺忪地說：“來了，來了！”

康劍飛扣著皮帶就出門，被表舅媽周明芳追上塞了油條，嘮叨說：“年紀輕輕不吃早飯，等你年紀大了就知道厲害！”

“謝了，舅媽。”康劍飛嚼著油條下樓。

吳剛一邊走一邊責備道：“這兩天拍攝任務，天天都要早起。你晚上寫小說寫那麼晚，到了片場只知道打瞌睡，小心鼎爺不收你做徒弟。”

康劍飛吃著油條說：“不收就不收，他那一套就該落伍了，我要是跟著他學武行，早晚得喝西北風。”

吳剛呵斥道：“你知道個屁！你小子纔來香港幾天？武行有沒有前途不到你說三道四。你知不知道當年你表舅到香港吃了多苦？我差點死在九龍城寨裡啊！你小子一來就不愁找工作，還生在福中不知福！”

康劍飛挑挑眉，懶得跟老舅爭辯。

兩人走下樓，吳剛去取自行車了，康劍飛站在門口等候，卻見一個人蹲坐在大樓前的石階上。

康劍飛覺這人的背影很眼，再看看他腳上穿的那雙鞋，確定就是去大嶼山投靠老表的胡俊才。於是在他後腰踢了一腳，問道：“喂，阿才，你怎麼在這兒？”

胡俊才本來在蹲坐著睡覺，被踢醒後擡頭一看。見是康劍飛，他立即苦著臉說：“阿飛，我是來投靠你的，你要是不管我，我只有死了。”

康劍飛見他說著說著眼淚都快掉下來，連忙問：“有話好好說，哭什麼哭。到底出什麼事了？”

胡俊才道：“我老表在大嶼山做上門婿，他那老婆見我長得帥就來勾引我。你說我這麼老實正直的人，怎麼可能做對不起老表的事？”

“停！停！”康劍飛看著他顴骨高聳、瘦得像個乾一樣的臉，還有那眼角大坨的眼屎道，“你說自己老實正直，這一點還有待證明。你說自己長得帥是什麼況？你老表長得多慘無人道，纔會讓你表嫂犯花癡勾引你？”

胡俊才賭咒發誓地說：“真是勾引我！”

康劍飛問：“然後呢？你就把你表嫂給弄上手了？”

胡俊才臉一窘道：“那倒沒有，就是表嫂來勾引我，讓我去抱去。我忍了好幾次，最後一次實在沒忍住，看到房裡沒人就抱了一下……”

沒等胡俊才把話說完，康劍飛就接話道：“然後，你一抱，就大喊非禮，對還是不對？”

“你怎麼知道？”胡俊才驚訝地看著康劍飛。

康劍飛好笑說：“這有什麼難猜的？你又沒錢人又不帥，還瘦得跟竹竿一樣。如果不是故意設計害你，勾引你做什麼？”

胡俊才猛扇了自己一耳，說道：“我當時真是昏了頭，剛剛一抱，就死死地反抱住我，然後大聲喊我要強暴。之後我就被表哥趕出來了，還說不認我這個兄弟……”說著胡俊才又憤怒道，“你說這人的心也真黑，不想收留我就明說，至於做得這麼絕嗎？我姑姑和姑父死得早，表哥從小就在我家長大的，跟親兄弟沒什麼兩樣，現在居然被這人弄得反目仇了。我老表還說下次再看到我，他要提刀砍死我！”

表舅吳剛這時推著自行車過來，看到胡俊才也在，驚訝問：“阿才這麼早就來了？”

胡俊纔不好意思地說：“昨晚半夜就來了，時間太晚，沒敢上去打擾你們。”

康劍飛簡單地把事的經過跟吳剛說了下，吳剛氣得拍著自行車後座罵道：“這種人，心如蛇蠍。阿才你放心，以後就住在我這裡，今天就帶你去片場上工。”

胡俊才欣喜萬分，連忙鞠躬道：“謝謝表舅，謝謝表舅！”

得，表舅的爛好人病又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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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清水灣片場，吳剛拉著胡俊纔到劇務那邊說了幾句，就把事搞定了，讓胡俊才暫時做了臨時演員。

胡俊才一到片場，就像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看到什麼都稀奇，驚歎道：“原來晚上看的《楚留香》就是這裡拍出來的。阿飛，我是不是要上電視了？”

康劍飛道：“也許吧，不過到時候在電視裡，恐怕你自己都不認識自己。”

胡俊纔拿著一把道刀，正想問康劍飛這刀怎麼不是鐵的，湯振業和黃敏怡就過來了，準備找康劍飛拿武打道。

康劍飛介紹道：“阿業、敏怡，這是我朋友胡俊才。”

“你好。”湯振業主和胡俊才握手道。

胡俊才見他們是兩個正宗的香港人，而且黃敏怡還是個香港，頓覺自己矮了別人一層，半彎著腰和湯振業握手道：“你好你好，以後我阿才就行。”

黃敏怡跟湯振業一樣，也是剛剛從無線訓練班畢業，而且此時才16歲。雖然不是跟趙雅之、汪鳴荃們一個級別的，但足以讓胡俊才驚豔了。

胡俊才這人平時話多，在黃敏怡和湯振業兩個陌生人面前，卻沉默了許多，也不知是否找不到話題。

沒多久，一干主要演員也來了。

今天鄭紹秋的狀態好像非常不好，兩個黑眼圈老遠就能看見，似乎走路都是發飄的。

王天霖覺到不對，問道：“秋，要不歇半天？”

鄭紹秋坐在椅子上，捂著額頭說：“不用，就兩天的戲了，我能堅持住。”

“那好，你先瞇一會兒，開戲了我再你。”王天霖其實也不想鄭紹秋休息，只剩下兩天的戲了，一口氣拍完大家都輕鬆。

“阿鼎，那匹馬牽過來，讓阿荃跟它悉一下。阿，這個屏風搬到那邊去……”王天霖拖著胖的滿場指揮，突然他臉一黑，“吳夢達，吳夢達呢？”

劇務阿堅連忙跑過來說：“天林叔，吳夢達還沒來。”

“搞什麼！馬上就開戲了，他那麼重要的戲居然不來！”王天霖臉刷的就黑下來，對吳夢達的印象壞到了極點。

吳夢達當年在無線訓練班以第五名的好績畢業，演技本來是不錯的，可拍戲經常遲到，好多時候都開機了也不見他人影，讓許多導演深惡痛絕。

如今《楚留香》播出後，飾演胡鐵花的吳夢達也跟著大紅。出名後的吳夢達愈發變得囂張起來，三天兩頭地遲到，聽說還經常帶著其他演員出去賭錢。

今天的戲吳夢達戲份很重，沒他本拍不了。整個劇組都停下來，足足等了吳夢達一個小時，他終於風急火燎地衝進片場。

吳夢達見全劇組都帶著異樣的眼神看著他，估計也知道況不妙，跑到王天霖面前，出笑容求饒道：“導演，今天上午家裡有急事，來得有些晚……”

“好了，馬上開工！”王天霖厭煩地揮揮手，讓吳夢達趕快滾去化妝，眼不見心不煩。

悉王天霖脾氣的人，都知道吳夢達完蛋了。若是王天霖發火大罵吳夢達一頓，那說明他對吳夢達還抱有希。如今王天霖一句話不說，說明他已經將吳夢達放棄了，拍完《楚留香》之後，吳夢達休想在無線臺接到重要角。

表舅吳剛這時過來，對康劍飛和胡俊才道：“記住，今後無論你們有多紅，切記不要得意忘形，更不要耍小聰明，也絕對不要沾賭。”吳剛指著吳夢達說，“這個人，三樣都佔全了，已經徹底沒救了。”

康劍飛心想：那可不一定，有些人要經歷了大起大落之後，才能夠大徹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