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家?”吳放歌這才發現,路小婉的腳邊還立著一個拖箱。
“嗯,部隊不要我了,我得回去找工作啊。”路小婉故作輕鬆地說。
這到確實是個慣例,但凡軍或者志願兵被確定要轉業之前,部隊通常就會給一個長長的假期,時間從幾個月到半年多不等,讓他們回去自己聯繫比較好一點的工作單位,等聯繫好了再回部隊辦轉業手續。路小婉現在這樣回去,看來轉業確實已經了定局。不過原本就是護士,就算是轉業回地方,也多半是去醫院,要是關係好也許能去衛生局一類的‘衙門’,總之工作的事是不用發愁的。
吳放歌聽說路小婉要走,不知怎的,心中又升出一傷來,但他的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來,而是笑呵呵地說:“那就祝你早日找到好工作啦。”
路小婉笑著罵道:“拿我開涮,快給我找書去,我還得趕火車呢。”
吳放歌說:“這裡的書一般不能借出療養院,而且借期也不超過15天,你這一走可能就是好幾個月,你怎麼還我呢?”
路小婉翻著眼睛說:“那我怎麼知道?你是管理員啊,要不……”眼睛放地說:“你來我家取呀,讓於長給你算公差……嘻嘻。”
吳放歌連連擺手說:“算了算了,是本書也抵不上火車票價。”
路小婉又問:“那你到底還借不借啊。”
“借!”吳放歌答應的很乾脆,進去從新進的書裡找了一本所謂的歐暢銷書,無非是槍子加金子,枕頭加拳頭的那一類。做了登記後拿出來給路小婉。
路小婉拿了書,卻沒有馬上走,而是問吳放歌:“你還有多久退伍啊。”
其實這有點明知故問,在部隊待了這麼多年,雖說日期不定,但是大概月份還是明瞭的,這也算是沒話找話了。
吳放歌老老實實地說:“還兩三個月最多三四個月吧。”
路小婉說:“我這次回去的久,可能我再回來的時候你已經走了。”
吳放歌也聽出路小婉話裡的不捨與傷,就勸道:“其實人生離合也是常有的事,如果真有緣分,遲早還是要見面的。”
“嗯。”路小婉點點頭說:“我走了。”說著又把臉朝著吳放歌靠近些,低聲音說:“別忘了,我倆是拜過堂的,我今天這個頭是爲你挽的。”說完,還沒等吳放歌反應過來,就轉飛快地走掉了,可在轉的一剎那,吳放歌分明看到了的眼睛裡有一些亮晶晶的東西。
路小婉走了,之後的幾天裡日子也變得平靜,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進行著。周大姐倒是也來過幾次,借上幾本時尚雜誌看看,言語間似乎暗示著吳放歌:即使路小婉不在也可以去宿舍玩。不過吳放歌一直裝糊塗,免得再生是非。工作之餘,就制定退伍後的計劃,希能有一個新的開始。可有一天,何建意外地打來電話,一開口就是:“你說這是怎麼回事!你說這是怎麼回事!”一連說了好幾個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吳放歌不解地問:“什麼怎麼回事啊,你都不說清楚。”
何建頗意外地說:“你沒看電視啊。”
吳放歌一下子明白了,這幾天北京正開亞運會呢,越南北方軍區的司令員武元甲作爲貴賓到的邀請,這意味著中越十年的邊境戰爭正式結束了。
何建頗爲不甘心地說:“打了這麼多年,死了這麼多兄弟,就這麼完了,武元甲,那就是儈子手啊,手上沾了咱們多兄弟的啊。”
吳放歌不知道該怎麼勸這位老戰友,只得說:“何建,咱們其實拼死拼活不就是爲了這一天嗎?”
何建說:“哪一天?爲了武元甲跑咱們首都去走紅地毯?”
吳放歌說:“當然不是爲了這個。和平。爲了和平。沒有沒有兄弟們的浴戰,就沒有今天的和平。”
何建半天不出聲,最後才說:“細想想,你說的沒錯,可我總覺得不對勁兒。要打的時候,讓咱兄弟們去拼命。現在和平了,他們好像沒啥損失,喝紅酒,走紅地毯,在釣魚臺吃國宴,可咱這邊兒好多傷殘的兄弟後路都還沒安排好吶……”
這些問題吳放歌不能回答,只得挑著好聽的又勸了何建幾句,最後何建說:“可惜陸參謀犧牲了,他學問大,說不定能說的清楚。”兩人聊著,也聊不出個所以然來,相互長吁短嘆了一陣之後,掛斷了電話。
和何建通完話後,原本心如止水的吳放歌心裡居然也平靜不下來了,一些原本已經深藏於心裡的東西又浮了上來,朝夕相的戰友就在自己面前被人打死啊,所有的犧牲真的值得嗎?
想到這裡,吳放歌衝向洗臉池,狠狠地洗了一把冷水臉,把這些不該有的想法又從腦袋裡面趕了出去,他對自己說:“你現在最重要的是要讓自己幸福,除此之外,什麼的都是假的,再想些不該想的事,你這一輩子就等著倒黴吧,結束了,都結束了!”說完又了兩把臉,覺好多了。
又過了兩天於副長又找他去辦公室談話,一開始,先肯定了他這段時間的工作績,然後又說:“不過,也有人反應了你一些問題。”他說著話,手好像無意間的,放到了一摞拆開的信封上,信封上是療養院的專用信封,卻沒有部隊專用的三角形郵,而是著普通的郵票。看來告者頗爲心思地把信件拿到外面去寄,繞了一個大圈,纔回到療養院。這就是所謂的‘花上八分錢,讓你查半年。’只是吳放歌覺得奇怪:既然費勁地拿到外邊去寄,爲什麼不把信封也換普通的呢?不換信封,你就是拿到聯合國去寄,不是也會讓人一眼就看出,這寫信人就是療養院部的嗎?這真有點好笑: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更何況原本就是自以爲聰明的蠢蛋呢?
於副長用手指敲打著那疊信封,卻一直不說倒是吳放歌被舉報了有什麼問題,這也是給談話對象施加力的一種吧。可惜的很,吳放歌對這手一點兒也陌生,到覺得有點失:畢竟和於副長是一個部隊走出來的,有什麼話直接說就是,用不著耍著一套嘛。不過同時也讓吳放歌明白了,想要和一個人建立友誼是何其的難吶,特別是在這兩個人地位有差別的況下。
“無非就是要求清查我這段時間在圖書室和水暖倉庫的賬目,再有就是生活作風問題,一般告狀的,就這兩條兒,沒新鮮的了。”既然於副長拿著不說,吳放歌只好自己說出來。
“哦?”於副長微笑著說“那你說說你對這事有什麼看法。”
吳放歌回答說:“看法?我的看法不重要吧。”
於副長又問:“那誰的看法才重要?”
吳放歌說:“組織上的看法最重要。如果組織上信任我,那麼這種信件再來個十封二十封,甚至一百封都沒有關係。如果組織上不信任我,就是沒有這些信,我一定也會倒黴的。”
於副長聽了哈哈一笑說:“放歌,這我可要批評你了,怎麼組織不信任你,你就要倒黴呢?真的就是真的,組織可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同志的。”
吳放歌說:“我當然是相信組織的,而且我很快就要退伍了,不想節外生枝出點什麼岔子。”
“說起退伍。”於副長說“我還真有點捨不得你走哩。”
吳放歌說:“療養院人才濟濟,我不過是個義務兵,而且已經超期服役一年了,早點走也可以空下個名額給農村來的兄弟以後轉志願兵用嘛。”
“是這麼回事。”於副長說:“你放心吧,我不會因爲你太能幹了,就耽誤你的前途地!不過雖然你快要退伍了,我還是希對你的工作作出一些調整,所以纔來找你談話的。”
吳放歌一聽心裡想:“這傢伙可定又想把我的工作加碼,順便想緩和一下前段時間因爲狠抓作風紀律帶來的矛盾,畢竟能來這種輕鬆單位的人多都是有點關係的,抓的過於了,容易得罪人,而且療養院本來就是的希拉單位,偶爾強調一下紀律是可以的,但是如果老是揪著不放,也討人嫌。”想著,對於副長說:“我沒問題呀,只要是首長和組織代下來的任務,就算我明天就要退伍,今天還是會一不茍地乾的。”
“好好好。”於副長一連說了三個好字,才說:“其實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啊,怎麼才能把裡的工作乾的更好。通過前段時間的觀察我發現,咱們後勤之所以工作效率低,紀律差,除去大環境的因素外,主要不外乎三個問題:‘點多,面廣,人雜。’所以不好管理。我就想,既然咱們是軍隊,還是要按照軍隊的辦法來。我打算把後勤下轄的這些任何事還是按照部隊編制編起來,編若干個勤雜班,這樣統一管理,統一安排,對提高工作效率,強化紀律一定是有效的。”
吳放歌覺得該適時的拍拍馬屁了,就說:“好辦法啊,這麼做一定能讓咱們後勤的工作面貌煥然一新。”
於副長聽了笑瞇瞇地說:“是啊,不過這裡有一個問題。療養院各部門,除了警通連,其餘單位都沒搞過這樣的事。我的想法向院黨組彙報過了,院黨組也通過了,只是……實話實說……缺人才啊……”他一邊說一邊看著吳放歌。
吳放歌一看,心說壞了,這傢伙又瞄上我了,我就不能清清靜靜地熬到退伍嗎?
“咱們療養院吶。”於副長看上去似乎是在大吐苦水:“不缺幹部,不缺志願兵,就是缺能幹的班長啊。”
吳放歌藉著說:“可我也沒幹過班長啊。”
“可你打過仗啊。”於副長說“裡火裡闖過來的……而且我還不瞭解你嘛,你行的!”
吳放歌腦子裡飛快地轉了轉,覺得這樣一來自己雖然又多了若干的工作,但是卻沒什麼壞,既然自己已經對未來做了而一些打算,那麼領導才能也是很重要的一環,現在先弄個幾個人管一管,也就算是未來的實習吧。這麼一想,就又按著老套路說:“我服從領導和組織的安排。”
於副長笑著說:“現在我聽你這句話是越來越順耳了。”說著就把自己的想法跟吳放歌說了。吳放歌現在管著水暖倉庫和圖書活室,但名義上只是管著‘事’,沒管著‘人’。這次於副長又把‘土工’倉庫和被服倉庫劃給了吳放歌,並且將四個小單位的人員編了一個勤雜班,吳放歌任班長,至於副班長,於副主任下放了權限,允許吳放歌在未來兩週推薦人選。作爲對‘舉報信’的平衡和答覆,一直被罰的齊天被調回水暖倉庫重新擔任管理員,而魚塘被設定爲吳放歌‘直轄’。不過爲了吳放歌在的時候制定的規章制度能順利進行,圖書室和水暖倉庫的士兵互調了一名。
齊天接到被調回水暖倉庫的命令時,心裡是很高興的,並且這種高興的心一直持續到接管工作的時候,之後就發現,天已經不是原來的天了。吳放歌制定的規章制度幾近完,幾乎沒有可鑽,並且他作爲管理員的威信已經全失,手下都不聽他的話,只按著規章辦事。從圖書室調來的那個兵不消說,就是原來倉庫的那個兵通過這一檔子事,也覺得他不牢靠,凡事唯吳放歌馬首是瞻,他活的變了一個空架子,更要命的是,勤雜班一立,每天清算賬目的簽字權上升到了班長一級,管理員幾乎沒什麼權力了,於是乎齊天又開始懷念獨自一人在魚塘工作的時候了,至那個時候沒什麼工作可做,一個人落個清閒自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