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宮里的事并不復雜,若是其他妃嬪送禮，還要猜測的意思，而皇帝的賞賜大多都是暗示榮寵。

在后宮這些妃嬪的眼中,皇后娘娘最近風頭無兩，一箱又一箱的賞賜被梁全大總管帶著人抬到儲宮，如今誰到儲宮,都能看到堆得滿地的箱子。

這些還不止。

宮外的信王殿下也派人一箱一箱的往宮中送東西,今晨皇上的賞賜剛到,晌午信王殿下的孝敬就來了。

只讓沈玉鸞煩不勝煩。

“皇上也就罷了，小川又來湊什麼熱鬧？”饒是沈玉鸞平生最這些金銀俗,這會兒也一個頭兩個大：“再這樣下去,信王府都要被他搬空了。”

珠兒捂著笑：“小王爺也是一片孝心。”

“他從前還聽我的話，知道是拿鋪子的收益孝敬我，如今看看這些……”沈玉鸞隨手拿起一個價值連城的古董花瓶,瓶底有皇宮的印記,明顯是賜之。沈玉鸞無奈：“我要這些有何用？又不能帶出宮去花。”

“小王爺也是與皇上置氣呢。”珠兒說：“娘娘您瞧,皇上給您多賞賜,小王爺就送來更多，分明是給娘娘您撐腰。再說了,娘娘上這麼說，心里肯定高興的很。”

沈玉鸞輕哼一聲，倒也沒有反駁。

無論誰收到了心上人的東西，肯定是高興的。

還不了解小川嗎，平日里是學得穩重了,有時候難免也會出點孩子氣。這會兒與皇帝置氣，非要計較出高低一二，也不想想,余家留給他的東西再多，還能敵得過國庫充盈嗎？

唉，倒也有幾分可就是了。

沈玉鸞心愉悅地將那些箱籠里的東西一一看過去，回頭再看到皇帝那些箱子，好心一下子了一半。

“娘娘，今天的也要還回去嗎？”

沈玉鸞頭疼：“還回去又什麼用，轉頭又送過來了。白費力氣。”

“娘娘又不肯說，在外面擺了那麼多天，連下腳的地都沒了。”

沈玉鸞愈發頭疼。

正巧，外面宮人通報，又是麗妃和慧妃來了。

二人一進來，便是先笑了一句：“今日小王爺又送孝敬來了？”

沈玉鸞白們一眼。

“別提這些，說了還讓我頭疼。”

慧妃笑道：“如今整個后宮都說皇上盛寵娘娘，不知道多人羨慕著。”

“你可別說這些風涼話，不如幫我想想，該如何解決這些。”

慧妃與麗妃對視一眼，皆是笑了出來。

二人與沈玉鸞走得近，知道的也就更多，外人都說帝后深，可在他們看來，現在只是皇帝一頭熱，皇后還幫了們不。

沈玉鸞一拍腦袋，忽然想到：“不如你們回去的時候，把這些都帶走吧。”

“什麼？！”

沈玉鸞卻覺得是個好主意：“我既不想要，也送不回去，還不如給你們。”

麗妃與慧妃目瞪口呆。

麗妃連忙說：“娘娘不是最喜歡這些金銀之了？”

“只把皇上的那些給你們，信王的可是不給的。”

“但是……”

沈玉鸞又說：“你們覺得太多了？那不如多幾個人來，大家一塊兒分了。”

就是品再高潔的人，得到天上掉的餡餅都會高興。麗妃與慧妃二人暈乎乎地帶著皇后娘娘的賞賜回去了，沒多久，滿后宮的人都知道了皇后要散財的事。

等褚越和從梁全那兒收到消息，怒氣沖沖地趕到儲宮時，沈玉鸞早就已經作快的將那些東西都分完了。

從前從那些人手中掙來的銀子，如今加倍送了回去，整個后宮里，誰不說一聲娘娘大氣呀！

“沈玉鸞！”

沈玉鸞懶洋洋地倚在榻上，珠兒在旁邊給剝荔枝——這還是其他宮的妃嬪送來的孝敬，“您聽說了？”

“你也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怎麼了？您后悔了？”沈玉鸞滿不在乎地說：“您要是想把那些賞賜收回去，就下個圣旨，后宮里的人可沒誰敢不聽您的話。”

褚越和耐著子與說：“你也是后宮里的人，怎麼就不聽朕的話？”

“等等。”沈玉鸞糾正：“我可不是后宮里的人。”

“朕說了，朕可以封你……”

“您說是說了，我可沒同意。”沈玉鸞冷冷地道：“您想的未免太多了。”

皇帝深吸了一口氣，又說：“你不是向來喜歡那些金銀俗？朕給你你喜歡的，你為什麼不要？”

沈玉鸞冷漠地說：“我是喜歡這些，可您給的東西，我一樣也不想要。”

“朕不想你。”

沈玉鸞放下荔枝，抬起頭來看他：“下一道圣旨，讓沈家的兒都后宮？大姐姐逃了，我也可以逃，您也知道，我心里喜歡的是誰。”

沈玉鸞忽然掌笑道：“不如您下一道圣旨，給我和信王賜婚，那些賞賜就當作是我的聘禮，這樣如何？那我定會高高興興地收下。”

皇帝怒火孑然：“沈玉鸞！”

沈玉鸞收回笑意，冷著臉道：“您若沒事，那就請回吧。”

褚越和拂袖而去。

他沒坐玉輦，憋著一肚子火離開了儲宮，宮人們跟在后，就是梁全也不敢皇上的霉頭。

走了許久，皇帝的步伐才停了下來。

“梁全。你說為何不肯接朕的好意？”

“這……”大太監躬著腰，支支吾吾地說：“沈姑娘心中有信王殿下……”

皇帝冷哼一聲：“信王年紀輕，他又懂些什麼。”

大太監又說：“沈姑娘與皇后娘娘姐妹深，或許是顧忌著皇后娘娘……”

提及沈玉致，皇帝也沒了話。

晌久，他又問：“那些畫像送到信王府了嗎？”

“送了。”

“他如何說？”

“信王殿下……拒絕了。”

褚越和更是頭疼。

他輕聲斥道：“盡幫外人！”

他又心想：也幸好這只是沈玉鸞一頭熱，信王并不知的心思，也沒有那些念頭，要不然……

他忽然想到什麼：“信王今日也送東西宮了？”

“送了。”

“梁全，你說他這是什麼意思？”

“這……奴才也不知道。”

帝后和睦，褚沂川應當高興才是，可現在明顯是在和他作對。

褚越和陷思索，余瞥見一個侍衛抱著一個箱子往儲宮的方向走，他對梁全示意，大太監很快就把人了過來。

梁全幫著問：“你去儲宮做什麼？”

“梁公公，是信王殿下托我給皇后娘娘送東西的。”這些日子，信王托人送了不東西進宮，侍衛們也見慣不慣。

梁全看皇帝一眼，又道：“打開看看。”

侍衛利索地打開箱子。

里面都是些金銀，件件都符合沈玉鸞的喜好，與先前送的并無不同。

皇帝瞥了一眼，又在其中看到一個錦盒。大太監機敏地拿了出來，呈到他面前打開。

里面是一支致的金簪。

雖然是宮外的東西，但手藝并不比宮中的匠人差，連花蕊的細節都雕了出來，簪尖綴著如的剔紅玉，也正正是符合沈玉鸞喜好的東西。

褚越和視線微頓，在金簪上停留了許久，侍衛跪在地上，還以為自己出了什麼錯，背上遍生冷汗。

大太監跟在他邊多年，對他的心思了如指掌，便將錦盒留下，對侍衛道：“把東西送過去吧。”

侍衛這才忙不迭帶著東西走了。

“皇上，這……”

“回書房。”皇帝神晴不定，“等今日信王進宮時，你把他直接帶來。”

“是。”

……

褚沂川一到他面前，就先看到了他桌上的錦盒。

那錦盒是他前不久親手裝進箱子里的東西，他一眼就認了出來。

褚沂川不贊同地看著他：“皇兄怎麼能我的東西？”

“你既然認出來了，那朕倒是有話問你。”皇帝臉喜怒不顯，他拿起那支金簪，紅玉溫潤，簪冰涼：“你為何要送皇后金簪。”

“皇嫂喜歡這些。”

“僅是如此？”

皇帝平靜地道：“你雖然長在冷宮，疏于管教，但后來朕給你請了先生，你的禮數從未出過錯。”

褚沂川垂下眼瞼，盯著石板上自己的倒影。

“朕總覺得有些奇怪。即便你顧念皇后的恩，也不至于做這些。朕是你的兄長，你卻與朕做對，還總是往皇后面前湊。”

“你說你把皇后當余太妃來孝順？”

褚沂川神平靜。

他并不驚慌，也不心虛。本來也沒有什麼好心虛的。

“我一直是這樣想。”

金簪拍在桌上，發出一道重響，書房里寂靜沉默，連叮當撞聲都清晰可聞。

大太監冷汗直流，瘋狂地給褚沂川使眼。

皇帝厲聲質問：“你只這樣想？”

褚沂川平靜應對：“皇上是如何想的？”

皇帝沉著臉，掌心按在金簪上。“你曾對朕保證，你與皇后無半點私。”

褚沂川又接著道：“皇嫂的確沒有。”

盡管早就已經有些猜測，可親耳聽到卻是另一回事，止不盡的怒火升起，褚越和豁然站起來：“你怎麼敢生出這種想法？！”

“皇嫂是個很好的人，沒有比更好的。我會喜歡，也是理之中的事。”

褚越和怒極反笑：“你也知道是你的嫂嫂？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學了那麼久的禮數，連這種事也敢肖想？！”

褚沂川：“外人都道你與皇嫂深意重，可我看得出來。既然是假的，那我為什麼不可以？”

“褚沂川！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如果你看不過眼，就將此事告訴皇嫂。”褚沂川心中還有一點的期盼，他的思藏了許久，卻總是找不到機會說出來，或許開口后就會得到他最不想要看到的結果。但沒人會想一直藏起來。

他用再破罐子破摔不過的態度面對帝王的指責：“你說出來，皇嫂就會再也不想見到我，日后你也不用想辦法把我趕出宮了。”

帝王震怒，他又何嘗不是。

皇帝尚且能言明他的心意，同樣是送去禮，皇嫂能夠知曉皇上的心思，卻全然不知道他的。

他就是連站在皇嫂邊，替皇嫂阻攔的資格都沒有。送一支代表意的發簪，還要被當作普通的金銀俗。

他又何嘗不想，明正大的將自己的心意說出口。

本來他可以等。

等到那位真嫂嫂回來，換一個份去認識皇嫂，娶皇嫂做他的妻。

或者等他羽翼滿，用手中的一切換皇嫂出宮。

可現在生了變數。

他知道皇嫂曾經對皇帝的意有多重，金云寺中還供著皇帝名字的燈，他也知道皇嫂向來是個心之人。

他等不下去了。

褚沂川抬起頭來，以一個從未有過的立場，站在皇帝的對面，語氣幾乎可以稱作挑釁。

“你敢嗎？”

褚越和猛然住口。

他當然不敢。

不提沈玉鸞就喜歡褚沂川，即便是沒有，就算當真說出口，沈玉鸞也只會站在褚沂川那邊。

誰讓就是個偏心眼兒！

“滾！”

皇帝忽然暴怒，將桌上的一切拂到地上，金簪摔在褚沂川的腳邊，雕琢致的花瓣摔得支離破碎，他彎腰小心把發簪拾起，與碎片一起護在手心里。

褚越和怒罵他：“滾出去！”

褚沂川把金簪收懷中，平靜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