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五這小屁孩影衛跳得活像只小螞蚱，每天都在不余力著給自家殿下出謀劃策：

今天斗明日打牌，后天去勾欄采香風，大后天去邊城那邊調戲調戲守關將敵國公主，影五門兒清著。

連李苑都稱贊，影五若投胎個公子命，定是大承國界的敗家子里最敗家的一個。

看了眼影四越發沉的臉，李苑不想自己把惹事生非的行程讓父王知道，于是作慷慨大度狀：“既然如此，我還忙著，先走了。”

好不容易來了一趟洵州，等會兒還趕著去霜銀坊跟梁霄梁三爺打牌泡澡，行程著呢。

影七一直著世子殿下離開，直到雪青袍錦淡了，長發飄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才有些不舍地收回了目。

影四則在影宮前的石臺上坐下來，腰間掛著一條墨綠九節鞭，影五在底下讓那一群侍衛排一排。

影五方才十四歲，又長了張娃娃臉，看著實在沒什麼威懾力，唯有雙指上戴的一對紅的銳利鉤指，給這年添了一殺戮。

影宮三位掌事里有位鑄造大師，人稱神匠，影四的九節鞭出自他手，名為“墨玉”，影五的鉤指名“紅楓”，皆是世間獨一份的上品兇。

不是所有影衛都能得到趙神匠親手所鑄的武，唯有可遇而不可求的鬼衛出現并得眾人認可時，神匠大師方才出山，開鑄爐，鍛兇，佩以鬼衛，橫空出世。

老王爺曾有十三鬼衛，隨他嘯狼營征戰四方，而今已盡數退役，退于江湖，王府換上了一批新的年鬼衛。

影四對這一隊侍衛道：“挨個過來。”

剛回答過李苑問話的那位老實青年站在對面，愣了愣，不明所以，四周看了看，指著自己問影四：“我，我啊？”

影五靠在影宮門前的大樟樹底下，叼著兒狗尾草笑得清脆，學這老實人結：“廢廢廢話，趕過去，傻不拉幾的！”

老實青年便匆匆過去了。

丞相府送來二十名侍衛，其中確有訓練多年的細眼線，但也有確確實實的侍衛，真假參半。

“長，我我我葛二。”老實青年一張就更結，一看就是沒什麼見識、常年在丞相府里干活沒去過外邊的侍衛。

影四冷冷盯著葛二老實的眼睛，一直盯著，葛二被看得面紅耳赤，渾不自在，但一避開影四寒意凜然的視線，影四就會他一聲，繼續看著他。

“長……我……”葛二實在忍不住納悶，剛一開口，脖頸便被鐵鉗似的一只手猛然抓住，影四神冷淡，表上與平時毫無異，攥在葛二脖頸上的右手青筋暴起，葛二的臉漲豬肝，用力著影四的手，拼命掙扎踢蹬，也不出聲兒來，眼睛翻白，突然間，只聽幾聲令人后槽牙都發抖的碎裂骨頭響，葛二驟然沒了靜，頭歪到了一邊。

影四面無表地松了手，葛二像一灘癱倒在地，竟被影四單手攥碎了脖頸，當即斃命。

在場眾人都愣住了，一時雀無聲。影七也驚詫地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地上的尸。

還什麼都沒做就被當場決了。

影七心里發，本不明白葛二到底為何被死，還是說，齊王府對丞相送來的侍衛不信任，本就打算全部死？

這隊伍里也有幾個人跟影七同樣想法，莫名其妙，又被嚇得雙發。

還有幾個侍衛心里更是驚懼加，脊背上冷汗直冒。

因為他們幾個知道。

葛二是丞相手下的眼線，專門為丞相府搜查報，表面為人憨厚老實，實則是偽裝高手，是丞相特意安進來的一個探子。

他們都不明白，齊王府的這名影衛是靠什麼下的判斷，還是肆意濫殺。若真是只靠眼神就能辨認出是不是細作，這人就太過可怕了。

“下一個。”影四漠然道。

影五坐在樹枝上快活地晃著雙，右手的紅楓鉤指輕輕勾在樹皮上，劃出兩道深深的壑。

他撓了撓頭，催促剛站在隊伍第二位的那個瘦高侍衛：“快一點啊，沒聽見我哥說下一個嗎，我們還等著吃飯呢，你們這麼多人還不得清查到晚上去？作快點。”

葛二一死，站在隊首的了一個瘦高侍衛，心有余悸看著地上的尸，哆哆嗦嗦走到影四面前。

“長、長……”不知道是嚇得還是被葛二帶得也結了，瘦高侍衛哆哆嗦嗦拼命求饒道：“長，別殺我……”

影四對這人的聒噪充耳不聞，靜靜看著他的眼睛。

影七在隊伍末尾看得揪心，口干舌燥，不知道今天是不是要全軍覆沒在這兒。

瘦高侍衛被盯著，渾冷汗已經浸了裳，忽然間，影四抬起了手，瘦高侍衛恍如驚弓之鳥，突然出袖中匕首，朝著影四捅過去。

果真，張太過，自己了陣腳。

影四正襟危坐，也不，倏忽間，那瘦高侍衛子一僵，剛至影四口的匕首戛然而止。

瘦高侍衛目眥裂，滿眼通紅，僵的脖頸緩緩擰，一寸一寸低下頭，看見自己前穿出的利爪，雕刻楓葉的鉤指熠熠生輝，鋒利尖端滴著。

影五猛然回手，掌心里攥著那侍衛仍在跳的心臟，輕輕一，裂了碎塊，甩手扔在地上。

瘦高侍衛緩緩倒在影四面前。

影五著手上污，啐了一口，罵道：“**老娘。”

罵罷，對著后的那十幾個侍衛不耐煩道：“看見沒，就是因為總有這種人搗，我們才總加點兒干活，麻煩！”

余下的侍衛驚恐不已，作一團，看來他們是真想把這一隊侍衛都殺凈。

影四無于衷，就像對剛才的狀看都沒看見，聲音毫無波瀾：“下一個。”

影五招呼他們，帶著稚氣的娃娃臉上還沾著幾滴飛濺的跡，看見后邊隊伍里幾個嚇得尿了的，趴在地上嘔吐不止的，輕松安道：“肅靜，肅靜！你們放心，我哥看人準的，心無雜念坦坦就不必怕，若是存了心來我們齊王府作賊，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影四果真是靠一雙眼睛看出他們是否心藏邪念。

這一場漫長的煎熬篩選，誰也不明白影四的標準是什麼，一下午過去，還活著的只剩了幾個人。

沒被影四掐死的全嚇癱了，腳發，坐在地上求爺爺告，不知道自己上輩子積了什麼德。

最后只剩下影七。

影七咬了咬，努力讓自己平靜，緩緩走到影四面前。

“長。”影七的聲音有些啞，帶著懶懶的尾調，總讓人覺得他好像剛睡醒。

影四看了他一會兒，出略微困的表。

忽然，影四抬起手，影七心里一，以為自己要被掐死了，認命閉上了眼睛。

影四只是拿下了他的遮面巾。

出了一張清秀白凈的年面容。

影四有些煩躁，似是自語：“小孩來湊什麼熱鬧。”

影七一愣，睜開眼睛，輕聲反駁道：“長，我今年十四了。”

影四道：“太小了。收拾東西滾出去。”

后邊還有幸活著的侍衛羨慕不已，他們寧可出去討飯也不想進這匪夷所思的影宮，影四若是讓他們滾出去，他們肯定立刻滾出去，臨走還得給影四磕幾個頭。

被影衛長嫌棄年，影七眉心微微皺了皺，手指著影五，淡淡道：“他不比我年長。”

影四挑了挑眉，冷哼道：“別同他比。”

影五是公認的格斗天才，過關斬將以頭名的績出影宮時也不過十四歲而已。

影五在旁邊差點笑出個鼻涕泡：“哈哈哈哈哈兄弟，你跟我比啊？我們只是走個過場兒，讓你們家丞相面子好看點而已，你還真想進影宮？”

影七問：“出了影宮就能當影衛麼。”

影五撓了撓下，略加思索：“嗯。前提是你能活著出來。”

影七道：“我可以。”

安排到臨近傍晚，影七如愿領到了進影宮的令牌。

即將走進那座漆黑大門時，聽見后邊一聲年的呼喚。

影五跑過來，一把摟住影七脖頸，嘻笑著指著那座漆黑的巨門，問他：“你知道里面有什麼？”

影七搖頭。

影五又問：“你有喜歡的小姑娘嗎？”

影七困地著他。

影五笑笑，在他耳邊道：“其實想活著出影宮不難，你若不想變無心無的怪，就在心里想一個人。疼得厲害了，想死了，撐不下去了，就在心里想著他。”

又拍了拍他肩頭安：“總會熬出來的，試試。”

影七沉默了一會兒，有些不確定地問：“出來以后能做齊王府的影衛嗎。”

影五挑眉：“否則呢？我們可不為他人做嫁裳。”

影七神溫和了不，出年人獨有的輕松表。

夕斜照里，霞飛萬點，影五目送著他走進了影宮的大門。

影七如一尊沉默無言的雕像，背著暮緩緩走進無底深淵中。

影五也不過只是替他悲壯了一瞬間，轉眼就纏著影四鬧著去街上吃涼兒了，還讓老板娘多澆了兩勺麻醬。

只是沒想到他真能活著出來，了鬼衛，如愿進了齊王府。

更不會有人知道，李苑這個名字了影七瀕臨墮落時心里唯一的一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