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府。
薛遠躺在床上,聽著聽著就沒忍住笑,“他是這麼跟你說的?”
常玉言眉頭微蹙,“要稱呼圣上。”
薛遠膝蓋上裹著藥布,泛著,但他的面上卻好似無,隨手指著自己的傷口,似笑非笑道:“這傷就是圣上罰的。”
“這不可能,”常玉言下意識反駁,又皺了皺眉想了想,“你是不是做了什麼錯事?”
薛遠瞥了他一眼,反問道:“圣上今日將你招到宮中做了什麼?”
常玉言聞言,不自覺繃了皮,面上有些發熱,“圣上招我宮中陪侍,自然是為了讓我陪同賞雪。”
“賞雪?”薛遠雙手撐在榻面,雙臂猛得有力,繃起,托著自己直接坐了起來,他指尖敲著大,若有所思,“能看上你什麼呢?”
在薛遠眼里,這個皇帝怎麼也不像是會做無用功的樣子,連他這匹瘋狗也敢招惹,惹了他就罷了,至就如同小皇帝說的那樣,他有帥才之風。但奇怪,常玉言有什麼呢?
一個讀書人,一子腐酸味,常玉言能有什麼用?
但就是這麼沒用的讀書人,皇帝還招他賞了雪。薛遠這個未來將才,皇帝倒是眼也不眨地罰了他滿膝蓋的。
常玉言將這句話聽得清清楚楚,他皮笑不笑,“薛遠,你這是什麼意思?”
薛遠慢條斯理道:“你能有個屁用?”
常玉言氣得瞪人,“我不說是名揚天下了,最起碼也是小有名聲,立冠那日前來為我道賀的人多到甚至驚了府。而我一向有才,等殿試結束,你等著我拿個狀元來吧!”
說完,他“蹭”地起,怒而甩袖離開。
薛遠著下,等常玉言徹底見不到影了之后,才嗤笑一聲,“狀元?”
那小皇帝要個假文人做的狀元有什麼用?
薛遠雙離開床,筆直站在了地上,他雙手背在后,緩步走到了窗前。
膝蓋上的白布滲出了星星點點的鮮,這樣疼痛的滋味對于薛遠來說很是新奇。
打小在軍營里混著長大的薛遠知道拳頭,兵馬強才代表一切。薛府三代忠良,聽起來好,其實都是要命的名聲,他扔個酒瓶,也沒想砸皇帝,看他過去了才下手,也只是想看看皇帝對薛家的態度。
薛遠著下思索,想起來小皇帝的面容,雖然都沒長齊,長的倒是比娘們還漂亮。
就是這脾氣藏的太深了。
是因為薛府而優待他,還是因為三代忠良而必須優待他?
褚尋大人已帶著人出發去了黃河,監察會給褚尋提供來自最前線的消息,為了培養監察的人,顧元白花了大把大把的錢,監察的人不要識字練武騎,還要學習地理兵書和跟蹤埋伏人等各方面的技巧。
除了教育,他們的吃食顧元白也極其注意,比養兵還要看重。飯菜葷素搭配,米用的是好米,必不可,將整個監察的人都養出了一健壯有力的軀,他們健康了,就代表著顧元白的健康。半月雨水之事能在這麼快的時間之穿過千里來到京城,這幅好軀的作用必不可。
預防水患一事顧元白暫時放下,又將重心調到了即將到來的會試之上。
這些時日的早朝,各位大臣也是憂心忡忡,因為京城返了寒。這回寒來的氣勢洶洶,不人上書希讓會試考生多添些,也多增加些取暖的煤炭,再將貢院的號舍好好修繕一番。
特別是家中有后代參與這次會試的家長們,據理力爭,在朝堂上半分也不肯后退。
圣上心善,號舍本來就在修繕之中,提高暖炭用量的折子也批閱了同意。但在允許會試考子多添這一條上,卻遭到了不臣子的阻攔。
以前不是沒發生這樣的事,京城的冬季總是漫長又寒冷一些,有時候的春季可以與冬季比肩,仁善的皇帝不,也曾特許舉子多攜帶一層皮。
但那屆就發現了許多將作弊的紙條制在中的舉子,服越多檢查起來越是麻煩,皇帝的善心也被這些人品低劣的讀書人給當了可以利用糟蹋的手段。
“圣上,”臣子勸道,“以往也不是沒有回寒的況,煤炭加重,號舍修繕,這些已經夠了。”
可今年的寒來得厲害,大恒朝的會試連考三天,考生食宿號舍之間,若是那些時日再降溫或落下雨雪,怕有不人都會患上風寒,更甚者,可能會在這三日喪命。
顧元白到底心疼這些人才們,他最后下令,還是允了舉子多添加的決定。
這圣旨一出,整個京城趕考的舉子歡呼雀躍,雙目含淚地激圣上的仁善。
有那些不好本就不適應京城天氣的舉子更加激,伏地叩謝不止,不斷說著:“圣上仁慈,圣上萬恩!”
一件單薄的,在寒冷狹小的號舍之間就代表著一份取暖的希。圣上不顧群臣勸阻,仍然決定寬松限度,這就是明晃晃的對他們的護。
來自圣上的著想和護,讓讀天地君師的讀書人更是心中熱火騰騰。
當然,顧元白對這些舉人們仁慈,不代表著會讓他們借此機會作弊。
若是有人膽子敢這麼大,借著這個機會裹挾紙條,那麼等待他的將會比廢掉功名更嚴重的罰。
顧元白可不想讓他的善舉在日后為一個笑話。
時間在等待中終于到了會試的日子。
褚衛一早醒來,淡然地在院中練了一套武,待到渾出了薄汗才停了下來。洗漱出來之后,母親正在重新清點要帶進貢院的東西,這已經是第五次的清點了,褚衛也有些無奈,“娘,不必如此張。”
“娘怎麼能不張!”褚夫人提高聲音反駁,又張兮兮地低頭繼續數著,“香帕、紙張、干糧……”
褚衛由去了,徑自沉默地吃完了飯,小廝背起了東西,陪著爺往貢院而去。
褚夫人將他送到門旁,雙手合十的同著漫天的神佛保佑,心中忐忑,“愿我兒順利過了會試吧。”
進京趕考的舉子很多,因此被分了不同的批次進考場,褚衛的運氣很不好,他在一大早就要進貢院,要在貢院之中多等待上整整一天。
到了門前排隊的時候,褚衛讓小廝先行回去,他自己背著考箱,脊背直地站在人群之中。
他本的相貌就格外引人注目,氣質又如皎皎明月風度翩翩,是以許多人都注意到了他,竊竊私語之間,就明白了這人就是名傳遍京城的第一男子褚衛了。
排在不遠、正送著好友湯勉的平昌侯世子李延第一時間注意到這的,他往后一看,幸災樂禍地拍拍湯勉的肩膀,“湯勉,褚衛竟然參加這次會試了,你還能得到一個好名次嗎?”
湯勉也看到了褚衛,他眉頭一皺,又放松了下來,“他已經七年沒有繼續科考了,七年的時間我就不信他的學識還是那般好。褚衛考就考吧,他威脅不到我。”
斜后方的褚衛耳朵一,忽而側頭往湯勉看了一眼。
湯勉和李延都未曾注意到,李延問道:“你在學府之中每次的排名都是數一數二,這次有沒有把握拿個狀元下來?”
湯勉謹慎道:“懸。大理寺卿之子常玉言聽說也參與了本次會試,他的文章詩賦我也讀過,他對我而言是個勁敵。”
李延不免嫉妒地道:“反正只要在一甲之中,就會被圣上親自召見。”
湯勉也不免有了些既激又張的覺,他笑了笑,裝鎮定的樣子道:“我一定會讓圣上對我刮目相看的。”
自從那日蹴鞠賽之后,就只能在畫中重溫圣上的面容。但畫中人的模樣,又哪里能比得過真人的十分之一呢?
真正的圣上便是日月之,想要日月記住他,榜眼不夠,探花也不夠。
以他未立冠之名,若是中了狀元……
湯勉心中不由火熱了起來。
褚衛平靜無波地移開了視線,垂下眼,遮住眼中的不屑和嗤笑之意。
跳梁小丑也真是敢想。
貢院中的會試開始時,大之中的顧元白也收到了消息。
他細細聽著稟報,良久,淡的輕輕一勾,出一個滿意的笑容,“不錯。”
田福生為他端來一盅補湯,瞧著圣上高興,也不由樂著道:“也不枉費圣上的一片護之,這屆的舉子們老老實實,下屆的讀書人也能些許蔭庇。”
顧元白點了點頭,將理好的政務放在了一旁,“朕也該琢磨琢磨他們殿試的題目了。”
田福生拿來了宗卷,這些宗卷上記載了萬千道策論題目,顧元白隨手翻開了幾頁,搖搖頭道:“無論看了多次,沒有標點符號看起來還是不方便。”
田福生疑地看著圣上,“標點符號?”
顧元白:“沒什麼。”
標點符號,就是斷句,古人所說的“句讀”。但這標點符號,是不能輕易拿出來,也不是輕易就能通行的。
自古以來一些孤本學說一直被學派別所壟斷,他們壟斷學靠的就是句讀。例如有名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兩則斷句,一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二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不同的派別掌握著不同的斷句方法,所理解的含義自然不同,要是實行標點符號之法,必然會使這些學派別為之震,究竟哪個是對的,又憑什麼其他人不對?憑什麼要將他們派別的斷句方法讓給天下人知道?
學派別之所以稱作派別,就是他們獨有的文化所給予的壟斷特征,因為他們所獨有,所以學子們想要學習知識就需要投其名下,等學的人多了,這樣的派別就會轉變為學閥。
即便是有學,也阻擋不了學派別的生長和發展。
學了這一派知識的人,他們都會是統一的斷句、統一的對于圣人之言的理解,這個時候,皇上突然拿出來了一個標點符號,說這文章要這麼斷,那文章要這麼讀,同方斷句不一樣的派別和派別中的讀書人會不滿,憑什麼我們是錯的?我們耗費時間、力、錢財所學習的東西,如果這是錯的,豈不是得不到任何的回報、豈不是白學了?
而同方斷句一樣的派別也會同樣不滿,憑什麼我們私藏的知識就這樣被公布天下?我們祖祖輩輩積累下來的東西,怎麼就為天下之人所共有的了?
標點符號一出,就是了他們的蛋糕,這些學派別絕對不會同意。
標點符號是個好東西,但現在顧元白卻不能拿出來。
安外無強敵時,皇帝有了掀桌子的能力時,才是震撼學派,進行學上的變革時。
顧元白翻過了兩頁宗卷,抿了一口溫茶,察覺到自己在想什麼時,不由失笑。
他說好了要佛,但這就好像嗜糖的人說要戒糖,有煙癮的人說要斷煙一樣。上大話連篇,偏偏誠實得很,完全顯出了什麼做心口不一、言不由衷。
作者有話要說: 顧元白:我心中只有事業。
以后的薛遠:……老子求求你看看老子一眼。
排雷:攻真的很狗,天生反骨,后文也有說為什麼這麼狂的原因。棄文留言的大家也請心平氣和,作者寫文沒邏輯,沒必要氣著自己影響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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