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微坐汪達的車回家,半道上，把巢巢格上面那個房開的私信和他說了。

汪達問：“你拒絕了？”

“沒有明確拒絕，只是說我們現在是在職員工,沒有辦法做公司項目以外的推廣。”

“知道那個樓盤在哪兒嗎？”

“知道，地段不怎麼樣，又是一個小房開，就兩棟樓，不過如果好賣,也不會找我們了。”

汪達哼一嗓子，道：“那項目是兩棟樓,不過綠化還可以，有空中花園，除了這個，的確乏善可陳,最主要的你沒說到,那里北面就有一個陵園。”

言微頓了頓,“不愧是樓市百事通啊，我真不知道,怪不得兩三年了還沒賣完呢。”

汪達挑眉,“沒有賣不出去的房子,那是沒有請我去賣。”

言微忍不住笑，“現在請你了,你打算怎麼賣？”

汪達搖頭晃腦,“天機不可泄。”

話是這麼說,沒一會兒他自己就抖摟出來了，“附近還有一個監獄，一個法院,在這些單位搞團購，只要價格合適，很容易就能銷掉了。”

言微想想，的確有一定的道理，又問：“難道他們就沒想過去找單位團購嗎？”

“那不就回來了，還是缺我這麼一個會賣的，一個個笨拙舌，話都說不好，誰會買單，只要他給的傭金高，我可以辭職去賣。”

“多算高？”

“你自己算一筆賬，很多項目開發布會，無非是邀請一向客戶和一些老業主，加上一些，領導講幾句話，放了片子，銷售介紹一下項目，臨走發點小禮品，就這樣，還要花兩三百萬，我打個對折，給我一百萬一場，絕對給開發商做出兩倍以上的效果。”

“到時候，我們一個月辦一場，一年十場，剩下的兩個月躺著睡覺，你五百萬我五百萬。”

言微：“……你真敢想。”

汪達咧著笑，“夠花嗎微微？”

言微暢想了一下，還真的，“夠了。”

“第二年我們再往上加價，一場兩百萬，到時候你一千萬我一千萬，你兒再金枝玉葉，總夠花了吧？”

言微住的小區到了，趕打碎他里的夢，“我家到了。”

汪達靠邊停車，個脖頸瞧了瞧，“這就是你前夫的別墅？”

他問得這樣直白，言微線一斂。

汪達拍打方向盤，“沒事兒，以后咱們把一千萬摔他臉上，讓他知道什麼火辣辣的疼。”

言微木著臉，“明天還要早起，趕回家睡覺，夢里什麼都有。”

回到家，歲歲已經跟著阿姨睡覺了，言綿在客廳看電視，看見回來，一起看。

那是一個殘疾運會的紀錄片，講述了幾個因為各種事故后天殘疾，經過鍛煉重試生活信念的事例。

“就該讓你爸也看看，人家還能參加運會，他就只會躺著。”

言微：“他現在也經常出去，看別人下棋。”

言綿哼哼，“我來這兩天，他一天就出去轉一回，不到二十分鐘就回來了，他說有老頭搬家了，他們也散了，待久了也沒意思。”

“是嗎……”

言微心里有愧，這段時間太忙，已經好久沒有關注爸爸了。

誰也不愿意面對一個荒蕪的世界，爸爸坐著椅，就小區這點活區域，不躺著又能如何？

“要不，我給他報個班，學學國畫什麼的，有點事干，就不會每天都那麼無聊了。”

言綿一口就否決了，“報什麼班，都這把年紀了，你掙錢留著給歲歲花，再說，去了人家還不一定會收他，就一只手能用，還不利索。”

言微沒言語。

生命很脆弱，媽媽一下子就沒了，生命又很頑強，爸爸千辛萬險熬過來，一輩子那麼長，干瞪眼熬到老，孤寂到灰敗的那一刻，總是辜負了當初的頑強。

但言微的確無暇顧及到他，工作的負荷和兒的育已經耗盡了的心力。

歲歲雖然和阿姨睡，但是沒有睡整覺，當了媽以后，言微睡眠很淺，只要歲歲一哭，肯定能聽到，聽到哭聲，會起床過去把兒抱過來喂。

簽約期一過，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亨川這邊卻開始忙起來了，地塊初定了案名，亨川九湛府。

灣城人都知道，九字系列是亨川的高端產品系，這一次的地塊在灣城東南部，沒有出主城區，挨著5A級的森林公園，還有灣江圍繞，過了江便是新城區最繁華的CBD，可謂是鬧中取靜。

那天，言微的市場分析報告被秦懷鶴說“一塌糊涂”，回來便修改了報告，把新修改的版本發給了嚴睿，意料之中的，又沒有得到一點反饋。

知道，嚴睿并沒有把這個“編外人員”放在眼里，他甚至沒有安排打雜，畢竟，一個小時的時間太短了，短到讓人想不起來要用。

這一天，如往常一樣，按時到亨川，坐在的小格子間里，開始看案例分析。

小吳突然跑過來，的名字，“快點兒到會議室，大老板來了！”

言微有些發懵，“是什麼會議？”

小吳臉上帶著郁，還有些著急，“九湛府的市場分析會，設計部和前期策劃都要參加。”

言微只好跟著他往西北角的會議室走，“怎麼沒有跟我說啊？”

“嚴經理拉的群，忘記把你拉進去了。”

“……”

言微心道，嚴經理不忘記才怪，可他忘記，你也忘記？

倒不怕秦懷鶴發火，擔心的是丟公司的臉面。

一進到會議室，言微就覺到一頂的烏云，會議桌旁坐滿了人，參會人員全都一臉肅容，像是才被一場訓斥洗禮。

這氛圍不太好。

的目掠過上頭，和秦懷鶴短暫相接，輕輕點一下頭，“秦總。”

沒有聽到秦懷鶴的回應，掃了一圈，除了嚴經理和小吳，其余都算生面孔，沒有打過道，有些甚至都沒有見過。

丁澄也不在。

跟隨著小吳坐到了會議桌最尾，視線角落里，小吳的臉在往后，像是要把自己給起來。

悉的男聲就在這個時候響起了，“凱創的同事，會不會自我介紹？”

言微未來得及反應，嚴睿開口：“言微，你自我介紹一下。”

言微站了起來，展笑，“大家好，我是凱創的同事言微，這一次能來參與亨川九湛府的前期策劃工作，我非常榮幸，我工作經驗尚淺，有很多需要大家指點的地方，以后哪兒做得不好，希大家不吝賜教。”

才要坐下，秦懷鶴開口：“今天大家都坐在會議室里開會，就了你一個，耽誤了團隊的時間，你覺得是對還是不對？”

嚴睿看了一眼。

這個時候，言微只能認下了這個錯，“不對，我向秦總和各位同事道歉，對不起，耽誤大家了。”

秦懷鶴淡眼看，“好，剛才大家討論了九湛府的產品方案，關于戶型設計和配比，你有什麼想法？”

言微口已經開始鼓噪，大腦像灌了一團漿糊。

本就沒有人給看過產品方案，從何談起設計和配比。

此刻，除了著頭皮胡謅，沒有別的辦法。

“秦總，我們九湛府面對的是中產為主的改善型客戶，改善居住有幾個特點，第一個是面積要大，告別居住擁，第二個是環境要好，容積率要低，三是追求圈層效益，希學區和配套要跟上。就從居住面積來看，我覺得兩百平以上的大平層最合我們九湛府的定位。”

死一般的寂靜，落針可聞，連呼吸聲都沒有，好似個個都在屏息，免得一著不慎，惹火燒了。

秦懷鶴一不，線抿得平直。

言微等不到他的話，只好繼續往下，“兩百至四百六十區間，可以做三個戶型，參照周邊的競品，兩百多平的戶型是最好賣的，可以適當提高配比。”

這個話一出，自己就覺得不太妙，上一回他就說了，競品分析只是輔助，要做就做差異化產品，跟隨策略只會讓自己跳紅海，死路一條。

但胡謅到這一步，已經難以收回，自以為，能錯不能慫，一慫，凱創的面子就丟盡了。

就那麼站著，就好像后排被罰站的差等生。

半晌，秦懷鶴終于了一下椅子，耷下眼皮子，下顎線了，再抬眼，眸里似乎有回暖跡象。

他扯一下，“九湛府組的這個團隊很年輕，平均年齡沒有過三十歲，年輕是好事，也有不好的地方，因為年輕，所以——窮，因為窮，本就理解不了中產階層的需求。”

言微低垂下眼睫，抿。

并不覺得到傷害，而是覺得好笑，原來他在公司是這個樣子的。

不愧是你啊，秦懷鶴。

“我從來沒有住過兩百平的房子，我去看房，兩百平的戶型圖，我是看都不會看一眼的。”

“多老板希住在森林別墅里，回到家吸著氧吧，想上班，隔著一條江就能到公司，但是現在他們住不了，為什麼？因為城區不能建別墅，要是我給他們建四五百平，七八百平的洋房呢？”

“5A森林公園的高端洋房，從自住的角度來看，把它做和別墅一樣的舒適度，從投資角度來看，讓它比別墅更容易轉手變現。”

寥寥數語，言微突然豁然開朗。

是啊，眼界不一樣，看到的東西不一樣，有些人能走得遠是有道理的，因為他本來就站得比別人高。

“你們繼續討論，方案重新出。”

秦懷鶴撂下一句話就走了。

言微這才算解放，拉過椅子坐下。

小吳拍著口，直呼：“嚇死我了！言微，你說得很好，真的，我把原來的方案發給你看。”

言微：“謝謝。”

知道，不是說得好，純屬就是——臉皮厚。

微信響了，言微打開一看，除了小吳發給的方案，還有秦懷鶴的一條微信：

【怎麼回事，開個會都能遲到？】

言微心下一笑，剛才那是為了給嚴睿面子，可不需要給秦懷鶴面子。

這下可以不用憋屈了。

【都是你們公司，沒有拉我進群，也不給我看方案，也沒有通知我開會。】

秦懷鶴又發來一條：

【剛才怎麼不提？】

言微斟酌片刻，回了一條：

【凱創和亨川是合作公司，是平等的關系，我代表凱創，我不想因為抱怨，被人誤以為，亨川真的是屈尊在和凱創合作。】

秦懷鶴看著那條微信，邊勾起一個清淺的弧度。

這就是言微，有理有據，又不吃一點虧。

【秦懷鶴：沒有屈尊。】

【言微：就當這事兒沒發生過，我還想跟他們學東西呢。】

沒一會兒，微信彈出一大疊文件，全都是亨川過往項目的前期方案。

【秦懷鶴：好好學。】

言微悄悄把手機翻了個面，藏到本子下面，然后一臉認真，聽嚴睿分析項目定位。

心里總有一種，吃小灶的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