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糕點后,侍伺候就寢，顧玉磬以為他會離開,但是并沒有，看他那意思，竟是要留在房中。

　有些意外，但到底沒拒絕。

　落下羅帷，兩個人各自躺著，并沒說話，也不知道說什麼，顧玉磬悄悄地瞥了一眼他,羅帷外夜明珠潤的稀散地漫，錦帳并不是全然看不清，能朦朧看到他躺著時候的側臉。

　他鼻梁秀猶如巍峨山脈,烏發散落枕間，倒是沒了白日的矜貴寡淡,多了幾分人氣，只是和他這樣親近，依然并不自在。

　窗外傳來風雨聲,錦帳的安靜便格外讓人尷尬,顧玉磬便只好裝睡，閉上眼睛,呼吸放平,只當自己睡著了。

　如此閉著眼睛半響，覺得自己額頭那里有些,其實只是有一些,但越想,越忍,越覺得。

　因為在裝睡，又不好意思就這麼撓，只能勉強忍著。

　屏住呼吸，側耳傾聽他的靜，并沒有什麼聲響，想著他應該睡著了，于是也就不裝了，趕抬手了額頭，之后睜開眼睛，隨意地翻了個。

　一翻，卻見他正睜著墨黑的眸子側首著自己。

　頓時被嚇到了，險些出聲。

　他蹙眉，忙按住：“怎麼了？”

　顧玉磬心里好苦，哪里好意思說是你嚇到我了，便只能囁喏著道：“也沒什麼，就是做噩夢了而已。”

　蕭湛初：“做什麼噩夢了？”

　顧玉磬沒想到他竟然還要追問，現編故事實在是有些難，便蹙眉：“只是有些怕罷了，聽著外面風雨聲，心驚膽戰，總覺得要做噩夢。”

　果然這麼一說，他也就不追問了，反而側，出胳膊來抱住：“那我抱著你睡。”

　顧玉磬并不想讓他抱著，抱著怎麼睡，靠著他哪有靠著被褥舒坦？

　不過顧玉磬忍了，沒拒絕，溫順地被他攬進懷里。

　蕭湛初摟著顧玉磬，只覺懷中子形綿，輕淡馨香撲鼻而來，便想起那一日，過去自己書房時兩個人行下的荒唐。

　書房中并無床榻，他是將在案上行事的，后來緋紅著臉匆忙離開，他還拭過書案上留下的那麼一灘。

　當下頭發，氣涌，不過想著懷了子，如今不滿三個月，胎相不穩，自是不敢恣意，只能強忍了。

　顧玉磬靠在他懷里，著他堅實的膛，卻并不覺得舒坦，只覺得悶熱難，那膛也咯人。

　外面夜雨雖不曾停，可到底是夏天，又被他這樣抱著，怎麼可能不悶熱？

　但到底沒說什麼，忍著，想著他快些睡去，也好從他懷中出來。

　然而看起來蕭湛初竟然沒有要睡的意思，他先是腹部，去覺腹中胎兒，之后又低首親額頭，再之后還摟著后腰。

　顧玉磬以為這麼摟著就該消停了，誰知道他又抬起手來，輕拍后背，仿佛要哄睡覺。

　可他那力道，太輕了，輕得簡直是撓，本不覺得這樣能睡著。

　滿不自在，這個時候他終于覺察到了。

　他聲音格外溫和：“可是哪里不舒服？”

　顧玉磬猶豫了下，潤的眸子無奈地看著他。

　蕭湛初著的腰：“可是哪里不舒服？不然請醫過來？”

　顧玉磬終于開口，慢慢吞吞地道：“你太咯人了，上也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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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蕭湛初早早地進宮去了，顧玉磬懶懶地睡到了很晚才起來，這個時候雨差不多停了，隔著雕花窗欞看外面，花草蒙上了一層剔珠，格外鮮潤。

　中午時候，陸續就有拜帖投上來，都是求見的，是一概不理會罷了。

　如今蕭湛初正是風口浪尖上的人，這個皇子妃往日便是不寵，如今也懷著子，幫著說句話，總歸有分量。

　只是那些事，哪里是能的，能為紅莘求個，對來說已經滿足了。

　晌午剛用過午膳，王管家過來，卻是呈上了一些事，其中一件為紫茭席，原來這紫茭席為茭葉所制，紫，香凈，冬溫夏涼，另有水玉腰帶和辟暑犀，水玉腰帶之清亮，辟暑犀可解熱暑。

　顧玉磬知道這都是罕見之，不曾想，他竟然一腦尋來。

　想是因為昨晚自己說悶熱的關系。

　王管家笑呵呵地道：“娘娘，今日殿下進宮，命屬下跟隨左右，進宮才知道，殿下自宮中寶庫特意尋了這幾樣來，讓屬下帶回來給娘娘用，這些往日藏在宮中，都是極用的。”

　其實王管家伺候在府里多年，對自家殿下那子也略知一二，看著這兩位實在是急，如今不得多說幾句，想著讓娘娘承殿下一個意。

　顧玉磬卻是越發想起昨晚，當時這男人摟著自己，倒像是要疼惜自己的樣子，等自己說出實，那臉啊——

　有些想笑，但當著王管家的面，忍住了。

　這時，又聽人傳報，說是嘉公主府上二求見，顧玉磬便命人請進來。

　今天過來的，大多不見，但紅莘這里，已經和蕭湛初說過了，他也應下了。

　多日不見紅莘，削瘦了許多，眼窩也凹陷下去，見到顧玉磬，還沒說話，眼淚先落下來了，之后拉著的手，一疊聲地激。

　顧玉磬問過，才知道嘉公主之前一直滯留在宮中，公主府里得不到信，嚇得不輕，惶惶不可終日，直到今早，公主才歸了家。歸家后，知道是顧玉磬這里說的，便忙命紅莘過來了。

　“公主話里意思，這次三皇子宮，牽連甚廣，圣人大變，竟是六親不認，若不是九殿下，只怕是家命不保。”

　嘉公主是圣人的皇姐，但并不是一個娘肚子里出來的，如今不過是仗著往日一起長大的誼罷了，但帝王之家哪有什麼長久，圣人的親生骨尚且為帝位而不顧人倫，區區一個皇姐，圣人如今哪里看在眼里。

　顧玉磬看難，安了一番，紅莘這才止住哭，又問了顧玉磬種種，知道懷著子，自然為高興：“你如今算是熬出頭來了。”

　一時又看到旁邊那紫茭席，先是詫異，之后明白過來，慨：“你如今母憑子貴，九殿下待你，和往日已是不同，只盼著能生下男胎，將來自有大富貴。”

　顧玉磬想起如今蕭湛初待自己種種，心里也頗為用。

　這個時候恰好侍送了糕點上來，兩個人隨意用著，閑談間，紅莘想起一事：“還有一樁，公主讓我打探一番，但我估量著，你怕是也不知道，只是隨口問問罷了。”

　顧玉磬：“什麼？”

　紅莘看看左右，顧玉磬便命人退下。

　紅莘這才神兮兮地道：“今日公主出宮時，聽得人私底下議論，說是昨夜宵之時，有人騎馬于街市之上，馬蹄聲疾，倒像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有暗地里隔著窗子窺見的，知道是殿下府上衛，只是不知道昨夜又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更不知道如今朝中可是要有大變？”

　啊？

　顧玉磬先是疑，之后陡然間明白，明白過后，竟是啞口無言。

　昨夜那玉霜，竟鬧出這麼大的靜，以至于朝野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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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玉磬不好和紅莘提起，只推說不知，好在紅莘其實也沒指從這里問出什麼，之后也就說別的了。

　紅莘走后，顧玉磬想想這事，卻是很不自在，想等蕭湛初回來，問個端詳，誰知道并沒有，晚間他沒回來，只是命人傳了信來，讓早些就寢。

　誰知道第二日，王管家便匆忙來報，說是今日圣人與眾臣商議，決意傳位于蕭湛初，眾臣聽得，自然是紛紛勸諫，蕭湛初也堅辭，可圣人遭三皇子宮，了驚嚇，龍欠安，心中郁結，已是萬念俱灰，如今對這帝位早已經看輕了，當即便寫下詔書，傳了玉璽冊令，著欽天監選定吉日，令蕭湛初登基為帝。

　顧玉磬其實早已預料到了，總有這一日，但如今聽得，心中依然是驚撼不已，要知道他真登上帝位，那自己必是要為后宮之主了。

　其實往日所求，不過是夫唱婦隨罷了，不曾想，如今竟然有這般造化。

　之后陸續有人過來求見，是除了娘家人紛紛不見，蕭湛初回來過幾次，和提起來，又有宮中尚宮前來，為裁剪袍。

　接下來幾日，于顧玉磬來說，便如同做夢一般，戴冠，登上輿車，但見前為輿馬開路，旌旗如云，輿馬后為司禮監幾十人，而輿車后，則是宮娥手持簫管，一路上笙樂悠揚，道旁不知道多人，的輿車所到之，盡皆跪下，高呼千歲。

　顧玉磬輿車到了宮門前，便換了輦車，由司禮監迎安宮，先由新帝賜印，冊封，之后外命婦朝拜。

　封后禮儀繁瑣，只是因顧玉磬懷著子，許多都減免了，但是任憑如此，到了晚間時候，顧玉磬總算過去寢殿中歇息時，也是累得疲乏，再說不出話來了。

　正這麼歇著，就聽得宮娥來報，說是圣人過來了。

　顧玉磬先是一怔，之后才記起，他已經貴為天子，當下只能勉強起迎接，誰知還沒下榻，他已經了寢殿，見要起，便手按住肩頭：“不用起來，你歇著吧。”

　顧玉磬初登后位，自然知道如今既是夫妻，也是君臣，當下就著床榻，到底是虛行了禮來拜見。

　蕭湛初卻道：“我之前應過你，要為你討回公道。”

　顧玉磬抬眸看過去，已經登基為帝的他，黑瞳幽深，竟是讓人看不懂。

　“嗯？”低聲應著，低的聲音中有疑。

　“如今你想要怎樣，便可怎樣。”他握住了的手，這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