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眾人揶揄了一番, 殷蕙暗覺好笑。

　臉紅只是因為與魏楹的悄悄話被大家聽見了，沒想到卻大家誤會對魏曕癡心一片。

　然而真能做神仙，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拋棄魏曕, 就算選擇留在凡世，為的也是衡哥兒與祖父。

　戲子們繼續唱戲, 殷蕙怕再鬧出什麼笑話, 也認真地聽了起來，不再與魏楹竊竊私語。

　下午就這麼過去了，接下來便是除夕夜宴。

　夜宴設在勤政殿，殿擺了一圈炭盆, 燒得是最上等的銀霜炭, 又暖和又沒有煙塵。

　這樣喜慶的場合, 人人都說著吉祥話, 便是李側妃、紀纖纖那種喜歡四挑撥的, 今晚也不會誰的霉頭。

　一頓飯吃了一個多時辰，飯后四郎、五郎、莊姐兒這些小娃都先被母抱回去了, 其他人要聚在一起守夜到子時。

　麗春院的歌姬們依次上場，為眾人獻上們心排練的歌舞, 有的曲舞壯懷激烈, 有的婉轉纏綿，很是賞心悅目。

　殷蕙強撐著神，其實腰已經酸得不行了，得虧今日不是月事第一天, 不然可能不住今晚。

　快到子時時，樂人們都退下, 燕王喝口酒, 開始暢談對新年的期盼, 希兒子們好好當差歷練出一番才干，希兒們能嫁得如意郎君，希兒媳婦繼續相夫教子，尤其是教好他的幾個孫子。

　魏旸、徐清婉分別領著兄弟、妯娌們離席，朝燕王跪拜行禮。

　這種事燕王府眾人做了二十多年，肯定都習慣了，時間把握得非常好，大家叩拜完畢剛回到席位上坐下，外面啪./啪地燃起了鞭炮。

　鞭炮聲中，咸寧九年到了。

　.

　走出勤政殿，一冷風迎面吹來。

　饒是斗篷足夠厚，殷蕙還是打了個激靈。

　冷歸冷，平城各地卻十分熱鬧，不斷有煙花在四方升空綻開，仿佛有人了天上的星星關在竹里，再在這一刻放它們歸于天際。

　“哎，這鞋套也太重了，我都走不路了。”

　殷蕙還在看煙花，紀纖纖突然了起來。

　殷蕙便看向紀纖纖的鞋套。今晚們過來時都準備了一雙鞋套，外皮，從腳底一直裹到膝蓋，在殿里暖和不用穿，防的就是子時外面的冷。

　紀纖纖那雙外面是鹿皮，應該也暖和的，只是走路確實不方便。

　“二爺，您過來。”紀纖纖抱怨完就不走了，嘟著魏昳。

　前面的五兄弟都停了下來，魏昳雙手在袖子里，不耐煩地道：“做什麼？有話不能回去再說？”

　紀纖纖指指自己的腳：“我走不了，您背我。”

　魏昳瞪眼睛，當著兄弟嫂子弟妹妹妹們的面，紀纖纖竟然敢讓他背？

　他當然拒絕：“胡鬧，自己走！”

　紀纖纖：“我才出月子沒多久，怕冷畏寒！”

　人產后總要虛弱一段時間，雖然紀纖纖十月底就出了月子，但才多養了兩個月，比其他人更怕冷也在理當中。

　徐清婉與殷蕙默默地看戲，魏昳其實也搖了，就是礙著面子想再撐撐。

　他們這事不解決大家都不好走，世子爺魏旸就勸他：“二弟妹子要，你就去背背吧，都是自家人，沒誰會笑話你。”

　魏昳有了臺階，這才一邊責備紀纖纖氣，一邊來到紀纖纖面前。

　紀纖纖的丫鬟幫忙將扶到了魏昳的背上，紀纖纖很是愉悅，雙手抱著魏昳的脖子，回頭朝徐清婉等人道：“大嫂，我們就先走啦。”

　徐清婉笑著點點頭。

　魏昳就背著紀纖纖先走了。

　家的人要顧忌禮儀，有耐心慢慢走，四爺、五爺、魏杉、魏楹原本也會跟著兄長們，這會兒見二哥二嫂都搞特殊了，四兄妹便也笑嘻嘻地追了上去，很快就跑遠了，只留魏旸、魏曕兩對兒夫妻。

　殷蕙、徐清婉的腳上同樣套了鞋套，走不快，魏旸、魏曕也只能放慢速度，遷就們，幸好魏旸很能聊，帶著魏曕從家事聊到差事，一副長兄諄諄教導弟弟的畫面。魏曕雖然話，但該點頭的時候點頭，還道謝的時候道謝，看起來也很敬重兄長。

　終于，大房的頤志堂到了。

　道別之后，魏旸、徐清婉先進去了。

　從頤志堂到澄心堂還要走一盞茶的功夫，再考慮殷蕙腳上的鞋套，這個時間只會更長。

　遠的煙花全部落下，夜晚歸于沉寂，只有北風不知疲憊地吹著，吹散所有云，讓天上的星更亮。

　魏曕吩咐安順兒、金盞：“你們先回去，廚房煮好姜湯，水房也預備起來。”

　二人捧著手跑了起來，說實話，這樣的冷天，跑起來比慢慢走要舒服多了。

　殷蕙手里抱著暖爐，大半張臉都掩在兜帽的狐領子中，繼續拖著厚厚的鞋套，慢慢吞吞往前走。

　魏曕突然擋在了面前。

　殷蕙詫異地抬起頭，從蓬松的狐中出兩只漂亮清澈的眼，以及快要凍僵的紅紅鼻頭。

　“走得太慢了。”夜模糊了魏曕的臉，殷蕙只能聽到他冷冷的聲音。

　殷蕙怔住，旋即腦海里冒出一個念頭。

　真有做神仙的機會，不但會拋棄魏曕，還會用仙法狠狠地揍他一頓，把為商戶不敢對皇孫發泄的怒氣都發干凈了再離開。

　“那您先回……”

　話沒說完，魏曕突然彎腰，將打橫抱了起來，隨即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殷蕙僵了一會兒，鋒利如刀的寒風將喚醒過來，忙將臉到他的懷里，免得再吹風。

　算了，看在他還有點人的份上，痛快飛升好了，不揍他。

　除夕夜，澄心堂各個院子都掛滿了燈籠，金盞、銀盞站在屋檐下候著主子們，冷不丁就見三爺抱著夫人從走廊那邊轉了過來。

　銀盞呆呆的，金盞反應快些，笑得比年底得了雙份賞錢還開心。趁主子們離得還遠，低聲給銀盞解釋道：“剛出勤政殿的時候，二夫人二爺背走了，當時我還羨慕二爺愿意寵二夫人呢，如今瞧著，咱們三爺也是一樣的，只是臉皮薄，非得外人都走了才抱夫人。”

　更厲害的是，二爺力不行只能背二夫人，瞧瞧自家三爺，橫抱夫人輕松地像抱花瓶一樣，可惜不會畫畫，不然非將這神仙眷一樣的一幕畫下來。

　可惜，殷蕙并不是神仙，因為神仙不會因為挨凍了一路就流鼻涕。

　當魏曕將抱進室放到屏風前，殷蕙剛想道謝，就到鼻子下面一涼，趕轉過去。

　魏曕沒看見什麼，抱走了這麼久，他很熱，徑自起上的大氅來。

　殷蕙趁機拾掇拾掇自己。

　“三爺，現在就泡腳嗎，還是先喝姜湯？”金盞過來問。

　魏曕：“泡腳，給你們夫人端一碗姜湯。”

　也就是說，他不用喝湯。

　兩個丫鬟趕去傳話。

　沒過多久，殷蕙就一邊坐在床邊泡腳，一邊手捧著湯碗默默地喝起湯來。

　子暖和了，人也泛起困來，又漱了漱口，殷蕙就鉆進了里面的被窩。

　金盞、銀盞放下簾子，熄了燈，端著銅盆湯碗靜靜離去。

　忽然，魏曕掀開殷蕙這邊的被子，過來了。

　殷蕙只是配合地鉆到他懷里，他知道這幾日子不方便，肯定沒有別的意思。

　魏曕一手攬著的肩膀，一手尋到的手，是暖的，再用試試的腳，也還好。

　明早還要去各拜年，可不能病。

　殷蕙明白他來去的意思，困倦道：“您放心，我沒事，都喝過姜湯了。”

　好歹也練過幾年劍，沒那麼氣。

　魏曕卻說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下次再看戲，專心聽戲，竊竊私語。”

　殷蕙咬，他是在責怪與魏楹的神仙之論？

　也是，魏曕不喜張揚，與魏楹的戲言卻連累他也承了眾人調侃的目。

　“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會了。”殷蕙閉著眼睛道，只想結束話題快點睡覺。

　魏曕果然沒再說話了。

　殷蕙很快睡去，也不知道他何時回的另一個被窩。

　.

　雖然睡得晚，早上殷蕙還是天沒亮就醒了，想不醒也難，外面的鞭炮聲一戶接著一戶，大年初一的早上，誰也別想睡懶覺。

　一只大手驀地上了的額頭，確認沒有發燒便收了回去。

　為了證明自己沒病倒，殷蕙笑著坐了起來，一邊穿一邊與他說話：“這是咱們衡哥兒出生后過的第一個年，您給他準備歲錢了嗎？”

　聽聲音歡快，神十足，魏曕徹底放心了，點點頭。

　今早衡哥兒也起得比平時早，殷蕙還在梳頭，魏曕正要出去看看的時候，母抱著衡哥兒過來了，小家伙穿了一件紅底綢面的褂子，上面用金線繡著一只憨態可掬的虎頭，正應了今年的生肖。

　母先給魏曕行禮，再教衡哥兒：“五郎快給爹爹拜年。”

　衡哥兒揚起小臉看爹爹，笑得眼睛彎彎：“呆呆！”

　魏曕眼里也帶了笑意，接過兒子，重新來床邊坐下。

　衡哥兒的目已經奔向還在打扮的娘親：“涼涼！”

　銀盞暫停手上的作，方便殷蕙轉回應兒子：“衡哥兒乖，等娘梳完頭就給你好東西。”

　衡哥兒只管坐在爹爹上等著。

　魏曕也不知道殷蕙給兒子準備了什麼好東西，就見離開梳妝臺后，走到一個柜前，不知拿了什麼出來放在背后，再走到他們面前，彎著腰逗衡哥兒：“要猜猜看嗎？”

　衡哥兒抱著小手，給娘親作揖，這都是母提前教的，剛剛小家伙已經給爹爹作了好幾個了。

　殷蕙笑，拿出一只純金打造的空心老虎罐來，金老虎胖嘟嘟的，屁./上面盤起的一圈小尾其實是蓋子，打開蓋子，里面空的，只有一片金。

　“娘送衡哥兒一個存寶箱，今天衡哥兒收到的歲錢都放在這里面，留著你長大了再用，怎麼樣？”殷蕙晃金老虎逗兒子。

　衡哥兒雙手抱住金老虎，上就是啃。

　魏曕心復雜。

　殷氏不愧是燕地第一富商家的小姐，準備的禮都如此“貴”氣滿滿，他雖然是王子皇孫，長這麼大也沒見過這麼大一塊兒金子。這禮若是傳出去，旁人不知道會如何笑。

　只是，這麼金閃閃胖嘟嘟的一只老虎，瞧著確實討人喜歡，很喜慶。

　最重要的是，衡哥兒喜歡。

　“娘還要再打扮一會兒，衡哥兒先跟爹爹去前面吧，你爹爹也有禮呢。”

　逗完兒子，殷蕙笑著道。

　魏曕角一抿。

　他的禮是一個封紅，還有一對兒金鐲。

　只是適合衡哥兒戴的金鐲……

　魏曕看向金老虎的兩只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