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意昏睡了許久,清醒之后,他看著面前黑的狐火,愣了一會兒,隨即反應過來自己上發生了什麼。
長意一轉頭,徑直向了側的紀云禾的眼睛里。
紀云禾一宿沒睡,眼睛有些干發紅。
兩人四目相對,相視無言了小半晌。他沒有開口解釋自己突如其來的昏睡到底是怎麼回事,即便是到了現在,這條大尾魚也不擅長說謊,而紀云禾也沒有他,無論是真相還是謊言,都不想他說出來。
于是在良久的沉默之后,紀云禾先勾角笑了笑:“天都快亮了。”故作輕松道,“大尾魚,和你在一起的時間總是能過得太快。”
沒有追問,長意眼眸微微垂下,纖長的睫羽如蝴蝶的翅膀,輕輕扇了扇。他未發一言,只是出手,將紀云禾輕輕的摟進懷里。
朗月之下,黑的狐火無聲燃燒,兩人互相依偎,無人打破這靜謐。
直到月已沉下,朝霞出現在了天邊。日的出現,撕破了如夢似幻的夜,讓他們再無暗夜角落可以去逃避,只能回到現實中來。
長意松開紀云禾,紀云禾幫他理了理鬢邊的銀發,銀發繞在的指尖,仿似在與做最后的糾纏:“你該回北境了。”
紀云禾的指尖離開了發,的話也終于離開了邊。
長意點點頭,站了起來:“邊界的況,我回去與空明幾人商量一下,不日便能出個細則。”長意道,“路上事多,注意安全。”
他站起來便喚來了瞿曉星,而后的紀云禾卻先喚了他一聲:“長意。”
長意回頭,銀發轉間,映著初生的太,讓他看起來得仿似天外來的謫仙。
紀云禾欣賞著他自的一幅畫,笑道:“等此間事罷,你娶我吧。”
藍的眼瞳微微睜大。
一旁跑來要接人的瞿曉星聽到了這句話,腳步立即停了下來,一雙眼珠子在紀云禾與長意之間轉來轉去。
春日的風還帶著幾分冷峭,但微涼的風從紀云禾的后掠過,吹向長意時,卻已經帶了幾分暖意。猶似能化去他脈里的寒冰。
“我……”長意開了口,聲音有些沙啞,“還不能娶你。”他垂下了眼瞼,睫羽如扇,在他眼底落下一片影。
這個回答有點出人意料。瞿曉星有些張的咬住了自己的大拇指,關注紀云禾的表。卻見紀云禾神如常,沒有波瀾,似乎并沒有什麼被拒絕的痛苦,甚至道:
“你給了我印記,在你們鮫人的規矩里便已經算娶我了。”
瞿曉星又看向長意。
長意反而像被拒絕的那一個人,他皺起了眉頭,眼睛盯著地面,沉著,深思慮了很久:“在人類的規矩里不算。”
“我不是人類了。”
“你也不是鮫人。”
“但你是鮫人,你該守鮫人的規矩。”
紀云禾答得很快,長意眉頭皺得更了,他沉了更久,繼續深思慮著,顯然對紀云禾的話沒有很好的應對方法。
太都快升起來了,瞿曉星看得甚至有些心疼起鮫人來。
瞿曉星太懂了,在與紀云禾的言語爭鋒當中,能贏的人,數遍天下,沒幾個。腦子太快了,皮子太能扯了,坑起這還算淳樸的鮫人來,那扎扎實實的一個小試牛刀。
“我……還是不能娶你。”
最后,鮫人沒說出個所以然,就愣生生的落下了這麼一句話來。
直接了當的拒絕,暴卻有力道。
果然,善辯如紀云禾,在這種“老實人”的稱坨話下,那三寸不爛舌也沒有了用武之地。通通死,砸個稀碎。
其實,長意拒絕紀云禾的理由,在場三個人都心知肚明——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他害怕耽誤紀云禾。但長意沒有挑明,其他人便也沒有挑明。
他說不能娶,也不說理由,紀云禾看著他。長意能到紀云禾的目,他垂著眼眸,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等著紀云禾質問他。
但長意不知道,他的沉默模樣,足以讓紀云禾心疼得腔宛如了塊重石。
“那我下次再問你一遍。”
紀云禾沒再追問,只如此說道,“下次不答應,我下一次再問,長意,總有你答應的一天。”
長意怔然,看著紀云禾,而紀云禾此時卻已經轉,擺了擺手,自己走了:“今日還要忙著趕去下一個關口打下結界的樁子,走了。”
朝遍灑大地,日中,紀云禾漸行漸遠的背影仿佛被渡了層薄金。
“尊主?”瞿曉星等紀云禾背影已經看不到了,這才走到長意邊,問他,“回去吧?”
“我差點就答應了。”長意藍的眼瞳還看著紀云禾離去的方向,他有些失神道,“差一點……”
他垂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在他的指尖,冰霜遍布,幾乎將他手指封住,長意握了握拳,冰霜碎掉,變為殘渣落在地上,晶瑩剔,仿佛是天上落下的雪花。
他道:“回去吧。”
……
“十天。”空明一邊收拾銀針,一邊說了這兩個字。
長意當然知道他在說什麼。
離他被冰霜徹底凍住的時間,只有十天。
得知這個時間之后,本來在回程的路上,剛起一點的心思,立即又被掐滅了苗頭。
嫁娶,不管是對鮫人還是人類來說都是一件大事。其實,若無這些外界風波,他現在確實應該是要籌備這件事的。他給了紀云禾印記,還親吻過……
想到過去為數不多的幾次,那些畫面與歷歷在目,長意忽覺日漸冰冷的熱了一瞬。
空明看了長意一眼,近來,空明的緒也十分低落,他沒有如往常一般冷嘲熱諷,只對長意道:“在想什麼?”
“紀云禾。”長意不假思索的就說了出來。
“多想想,對你有好。”空明道,“方才你臉紅潤了一些。”
長意清咳一聲,下心頭躁:“今日……我回來之前,云禾和我說,讓我娶。”
空明手下一頓:“現在?”
“說,等此間事罷。”
“你等不了,你們現在辦吧。”空明說著,要拿東西出門,“邊界的結界不能停,但可以讓半天時間回來。抓辦了,了結一樁心事也好。”他頓了頓,“時間不等人。錯過了可能就沒有以后了。”說著最后一句話的模樣,卻像是想起了自己的事。
長意不擅長寬人,更覺得空明也不需要他的寬,便只沉默的給空明遞了杯茶。
空明抬手拒了,打量了一下長意的神,又道:“你這模樣,不想娶?”
“我不想耽誤。”
“你們倆蹉跎了這麼多年,我看現在別折騰了。”空明起便要往外走,“若是換做紀云禾要死了,你娶不娶?你會不會覺得這是耽誤?”
長意一愣,好似醍醐灌頂。
他站起來,正想要說什麼,卻恰逢空明將門拉開,外面的紀云禾一步便踏了進來。
長意一怔,卻見紀云禾對空明道,“我知道找你管用。”紀云禾拍了拍空明的肩,“以后只要不是你對不住錦桑,有什麼想不通的,我來勸。”
空明瞥了紀云禾一眼:“我說這些話,不是為了你。”言罷,他出了門去,還隨手將大門關了上。
紀云禾笑著看了看后闔上的門,又轉頭看著面前的長意。
四目相對,燭火跳躍間,紀云禾勾一笑,神間已是歷經過滄桑之后的坦然。
“大尾魚,我生命走到盡頭過,所以我知道最后一刻會憾和后悔些什麼,你別怪我使手段。我只是真的不想再浪費時間,繼續蹉跎了。”紀云禾道,“我現在要你娶我,要的不是名分,而是份。這個份對現在的我來說不重要,因為現在對我重要的是你,但長意……”頓了頓,邊依舊帶著微笑的繼續說著:
“在沒有你的時間里,這個份,對我來說,就非常重要。”
在沒有他的時間里,將以自己的名,冠以他的姓,就算哪一天的記憶再次恍惚到記不起過去的往事,的名字與份,也會幫記住。
這是長意存在過生命里的一個痕跡。
紀云禾想在自己的靈魂里,刻下這個痕跡。
“這不是耽誤。”道,“這是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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