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看麼？”我問柴文進。

“好看。”他的手依然拿著筷子，隨時要開吃飯的樣子。

“怎麼好看？”

“仿若春風。”

“春風？”

“因繁花、綠茵、凍水初融，稱其為春風。”

“點？”

“桃花、笑眼、春心洋溢。”

“說人話！”

“好看。”

這人果然是個傻子，文縐縐扯出這麼多話，還咬文嚼字，最終不就是說我好看麼。真夠費勁的。等等，我好看？我似乎長這麼大，還沒有人這麼直白地說我好看過。只有那一日，我在肖不修略略凝固的表中猜到了什麼。

想我這十八年來，不是失憶了，就是藏在尼姑庵里掃地。好不容易出來混了幾天，又進了冷宮。冷宮這群人對于丑也不會評論，那個破銅鏡子連影子都照不出來，所以我好不好看，我也不太能確認。現在，這位柴文進探花居然直白的說了出來，我要確認一下。

“我好看麼？”我問肖小六。

“好看。”肖小六回答極快。

“我好看麼？”我問肖十七。

“好看啊！”肖十七回答得更快。

這個能說明什麼？我真的好看麼？糟糕了，我不但是壞了，腦子也壞了，我竟然陷進了“我好看麼？”的旋渦中，都是這個柴文進害的。

“肖小七大人，文進不才，今日才見到大人真容。”柴文進終于放下了他的海碗，工工整整的站在我面前，直接跪了下來，唬得我想錯開，但人在椅上，似乎也沒辦法。“你要做什麼？”

“大人，首先要謝大人救了我一命。要沒有大人的救命之恩，柴文進也不可能中探花，今日能夠進南廠，這一切都仰仗于大人的恩惠。所以，大人不要躲，我這個頭一定給磕給大人。”說完直接一個響頭，我趕說：“好啊好，我可沒有紅包給哈。”

肖小六差點樂出聲，我橫了他一眼，他忍住了。

“第二，大人一定要恕我無罪，剛才我的確莽撞了，因為我直接一直以為大人是個太監，沒想到是名子，還是麗的年輕子，剛才多有怠慢，得罪了。”咣，第二個響頭。

“第三，大人一定要允許我做您的侍衛，我會一輩子做您的侍衛，不離開。除非是您殺了，或者我死了，否則，我要守在您邊，永永遠遠。”咣，第三個響頭。聽著我都頭疼。

“這個吧，我也不是隨便收人的，這個還要看你的表現，我再考慮一下。”我先敷衍他一下，要不然這局面太尷尬了。

“我就當大人答應了。”柴文進站起了，站在我面前，個子還高。

“哎，你好歹也是探花，我可啥都不是。”

“沒關系，探花不過是個績，我無所謂的。”這人倒是大氣，“狀元郎也說，大人很厲害的，他也要追隨大人。”

“糟糕了，別追我，你們都跟著肖大人就好了。”

“沒事，您跟著肖大人，我們就跟著肖大人，您不跟著肖大人了，我們也不跟。反正，您走到哪里，我們就去哪里。”

嘿，這事鬧的。我眨眨眼睛，琢磨著有錢真好，這麼容易就收到了一個探花，看來以后還是要更有錢才好。正琢磨著，忽然聽到凌的腳步聲，人數還不，快速往我們這里移。大家都聽到了，有點驚異。畢竟，在南廠這個地方，很有人這麼混的跑起來，并且，怎麼可能跑呢？肖不修治軍嚴明，絕對不會在南廠跑。

果然，沖進來五六十人，都是宮中軍，估計也是臨時得到的任務，直接闖進了南廠，和南廠的侍衛們差點起了沖突。所以，軍周圍都是南廠的人，搞得場面很混。軍一進來就包圍了我們幾個，我當時頭一個想法就是自己暴了，要被抓起來殺頭了。我張地看了一眼肖小六，他也不知所措地發呆。忽然邊人影一晃，肖小二出現了，低聲跟我說：“沒事，不是抓你的。”

局面變化極快，因為肖小二的出現，軍中出現了一陣混，然后才有人站出來喊：“柴文進在哪里？”

柴文進倒是坦然，“這里。”

“來人，抓！”軍的首領立時就讓人把柴文進抓了起來。我連忙喊：“哎，這是探花啊？不能抓啊？”

“柴文進涉嫌殺史王展之，皇上口諭，即刻抓捕，關大牢候審。”

“啊？”我們幾個都驚訝到不，怎麼柴文進殺人了，還殺？這個有點過分吧。我們幾個齊刷刷地看向他，他也一面蒙的狀態，“不可能啊，我沒可能殺人啊，我為什麼要殺啊？”

“這事不用跟我們說，要跟皇上去說。南廠也不要為難我們，我們不過是奉命抓人，請行個方便。”

“等等等，小哥哥，抓人要講證據的，探花好歹也是皇上剛剛封的，這又說人家殺人了，不合適吧？”

“你放心，肯定有證據。王史都已經鬧到朝堂上去了，等著皇上定奪吧。”軍頭領應該是認識肖小二，看他站在我邊，所以對我也很客氣。“人我們先帶走了，稍后有事再說吧。”說完，就要帶著柴文進走。我這剛打算收了柴文進，怎麼就被皇上抓走了？

“等等等，我就說一句話。”我著急地站了起來，肖小二拉了我一把，“柴文進，我就問你，你殺沒殺人？”

“沒有！”柴文進還算冷靜，“我問心無愧，我出將門，我新晉探花，沒有必要殺人。”

“行，理由充足，我信你。”我點了點頭。“那你先跟著他們走吧，等肖大人回來，我們找他商量去。放心，你要是沒殺人，我必然保你無事。”

“好。”他果然可以的，抬頭，跟著軍走了。雖然我們有點一地狼藉的覺，但仔細想想，這事還是要打聽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最佳人選當然是肖小六，“小六哥，去看看唄。”

“朝堂我也進不去啊？”

“沒事，你就找你認識的人問問。”

“這個還真沒有。”肖小六有點為難。“要是皇上欽點的案件，我可能是拿不到資料的，只能等。”

“誰告的？誰去了現場驗尸，誰做的記錄，這個總會有吧。京畿府肯定有記錄，去去去。”

“對哦，等我。”肖小六一溜煙地跑了。

“影子哥，你能跟著他們去看看麼，看看柴文進關在哪里？誰來提審？”我話還沒說完，肖小二就不見了，這個速度快的呀。

我一個人坐在椅上，忽然有點不知所措。我自己推回去麼？幸好肖十七還在，他問我：“你吃點什麼？”

“啊？”對啊，我本是來吃飯的。“還有什麼好吃的，來點，吃飽就。”

說實話，南廠廚房真心太好吃了，葷素全有，南北通吃，比鴻賓樓毫不遜。果然，肖十七說他就是鴻賓樓的大師傅，被肖不修弄到這里來掌勺的。

“肖大人吃什麼？”我好奇的問，居然把一個廚子弄進來，他是多吃啊。

“這個似乎沒有，完全看不出他喜歡吃什麼。上什麼都吃一口，然后就不吃了。本來我還想投其所好，后來想想，隨便吧，做什麼吃什麼也好。”

吃飽喝足之后，肖十七把我推回了東廂房。我自己慢慢爬上了床，又地睡了一覺。東廂房的被子又暖又香，還有一種悉的味道。我不知道這種悉是從哪里來的，但是覺很安心，似乎我從前就一直在這個被子中一樣。當然，我也懷疑肖小二給我下了藥，否則我不會一覺又睡了一天一夜。雖然說睡覺是治愈一切的良方，但我的確也太能睡了。等我睡醒的時候，肖不修都回來了，坐在我的床頭發呆。肖小二站在他的邊，依然是黑布蒙臉，看不出喜怒。兩個人沒有話說，就這麼默默地坐著。

我了子，表示我已經醒了。他們兩人居然還沒有，似乎在想著什麼，陷了焦灼狀態。“那個，我能喝水麼？”

“你自己倒。”肖不修居然還有點生氣，真是喜怒無常的人。

我只好自己翻穿鞋下地，自己去倒了口水喝。咦，我怎麼走得這麼好，這麼快，怎麼也不疼了，哎喲，我好了。我了上連繃帶都沒有了，居然就這麼痊愈了。所以說，肖不修還是為了治愈我麼？

看了看外面的日頭，似乎也不過是剛剛升上來。那他們在屋里沉默不語在做什麼？“你們，有事？”

“皇上要陳志典來南廠文書。”肖不修回答。

“啊，萬萬不可。”我有點慌。

“陳志典也答應了。”

“他腦子有病吧。”

“所以，現在怎麼才能拒絕他？讓皇上也死心。”

“那個太難了，我不知道。”我磨磨蹭蹭又回了床上，打算再躺五分鐘，結果肖不修下面的話又驚到了我。

“柴文進要問斬了。”

“什麼？這麼快？真的是他殺人了？不可能啊。”

“你就這麼肯定？”

“也不是肯定，我只是合理懷疑，他這種人之前病病歪歪的，后來又中了探花，大好前程在眼前，他何必去殺人呢？”

“他殺的這個人是在西郊借錢的時候，那時候他還不知道自己能夠為探花，也不知道你會借錢給他治病。所以，殺人，也可以。”

“……”我一時間也回答不上來，只好看著肖小二，他依然默不作聲，就跟不存在一樣。的確都很棘手，一個是我們送進去要砍頭結果沒砍的，一個是剛來我們這里就被抓走要砍頭的。

“還有一件事，張誠死了。”

“什麼？不是秋后問斬麼？”

“說是在獄中自縊了，守衛發現的時候早已經沒氣了。”

“都秋后問斬了，何必現在自己著急上路呢？”

“你我都這麼想，有人卻不這麼想，不得讓他早點死。”

“陳志典？他殺的？他不是關起來了麼？”

“合理懷疑是他的同黨。這人的朋友很多，很多都是死忠。守衛說事發當天，他們一直覺得困倦，可能被人下藥了。趁守衛疲憊走神的時候，將人殺死，偽造上吊的假象。”

“證據？”

“沒有。”

“那懷疑也沒用啊，你找不到證據，就不能定陳志典的罪。再說了，他人在大牢里，說他去殺人，也沒人信啊。”

“嗯，很多問題。”原來肖不修在沉思這個事，的確需要想一想。

“現在應該做什麼？”

“你說呢？”

“先給我講講柴文進這個殺案吧，我實在不能相信他能殺人。”我順了順，覺得只有這個事先解決，才有可能解決其他問題。

十日前，柴文進租了一輛馬車前往西郊史大人王展的別院，他之前與王展之王燕兒也算是青梅竹馬的好友，想從那里先借一點銀兩應急。當然，還有一點是，他曾經與燕兒有過婚約，但因為他家落魄之后，自己主向王家提出了解除婚約，生怕耽誤了姑娘的大好時。燕兒對柴文進也說不上有多深的，小時候的玩伴，長大之后，富家公子宦子弟多的是，任挑選，畢竟老爸是史，也是大月國有頭有臉的人，不愁嫁不出去。

但是，人的心呢，總是偏向弱者一點。看到柴文進面黃瘦地找到借錢，還是拿出了五十兩銀子給他應急，至等到科考結束，萬一金榜題名也算是雪中送炭，若是不能高中，也算是了斷一份緣。因此，那日柴文進敲門時，約他在后門相見，遞給了他銀子。柴文進心知肚明這五十兩的前因后果，也不想說破，忍住一口氣就回了京城，之后的事我們都知道了。

但據王燕兒的侍描述，王燕兒自從見完柴文進后就消失了，大半天找不見人，侍這才著急一邊遣人回京城通報給史，一邊擴大尋找規模。

結果，三日后才在距離別院十里遠的荒山之上發現了的尸。尸上有三刀傷，幾乎是刀刀斃命。重點是，衫不整，下完全被撕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