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人卻沒有一個言聲,彼此之間飛快地用眼神流一番,便不再管張嶺,慢慢地繞了一個圈子,將顧湘和周子舒兩人包圍其中。
顧湘低嘆口氣道:“流年不利,三百年不做件好事,一出手就惹得一麻煩。周兄,我一個弱子,沒見過這麼大的陣仗,心裡可害怕了,需要你保護。”
最後那句簡直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周子舒一口氣險些沒提上來,用一種十分糟心的表看了那臉不紅心不跳的顧湘一眼。
顧湘用一種十分幽怨的小眼神跟他對視。
蒙面人們顯然覺得他們兩人這樣各懷鬼胎的含脈脈有些不合時宜,不知是誰打了個呼哨,爲首一個率先發難,後邊的人跟上,竟構了一個網似的陣型,將兩人生生在了裡面。
顧湘這才正,裡“咦”了一聲,好奇心起,也不裝弱了,也不管周子舒,手掏出那把小匕首,便迎了上去。
甫一手,才知這陣型厲害,原本對自己功夫有些信心,對方一十四個人,每一個拿出來,說不定都不是對手,可這嚴合地迫下來,竟好像四面八方出無數隻手無數只腳似的,驚濤駭浪一般,得不自地邊打邊退,那陣型也跟著收,直要得退無可退。
顧湘暗自心驚,已經退到周子舒邊,兩人背靠而立,周子舒目沉下來,眨都不眨地看著他們,低聲對顧湘道:“我竟託大了。”
顧湘有些應接不暇,額上微微見汗,問道:“這是個……什麼陣?”
周子舒道:“我未曾見過,只聽說有種陣法,十四人組,名爲八荒六合陣,生生不息,無窮無止,配合得當,每個人的微許破綻都能剛好被旁人補上,天無一樣……”
顧湘驚呼一聲,周子舒擡手一架,竟是赤手空拳地用之軀撞上下來的刀刃,生生地將那下劈的一刀打偏了去。
顧湘忙問道:“那怎麼辦?”
周子舒沒回答,目一凝,忽然飛而起,一腳踏上香案,那破舊得積了一層灰塵的香案竟似全不著力一樣,晃都沒晃一下,他人已再借力騰空而起,立刻有三個人同他一起躍起,刀之間封住他所有去路,卻不料周子舒不進反退,如游魚,穿花繞樹,眨眼間竟轉到了那佛像的側面。
隨後不見他如何用力,輕叱一聲,手一推,那石頭佛像竟被他一掌之力推了出去,周子舒口中唸了一句:“我佛慈悲,救弟子一回。”
那石佛也不知多重,夾雜著勁風撲面而來,顧湘也嚇了一跳,迅速彎腰閃開,只覺那風著頭皮而過,那劫殺周子舒的三人在空中,沒想到還有這樣快的法,無從借力更無從躲避,只得一齊盡力去擋,那如何擋得住,便被佛像給撲了出去,不風的陣型中徒然撕開了一道口子。
顧湘“嘿嘿”一笑:“這個有趣。”
作卻不慢,一擡手,電石火間袖中箭出手,對面的人首當其衝,正中面門,那蒙面人聲音都沒來得及發一聲,仰面倒了下去。
剩下的人再不氣候,顧湘殺起了,不管不顧地戰做一團。
周子舒方纔那一下卻已經耗盡了本就沒來得及恢復的息,一時手足有些麻痹,他便不再逞強,老神在在地在香案上坐定。
過了好一會顧湘才反應過來,百忙之中忍不住回頭罵道:“周絮你幹什麼呢?”
周子舒慢悠悠地說道:“顧妹子,我一個弱花子,沒見過這陣仗,心裡可害怕了,需要你保護。”
只把顧湘氣得手一抖,將一個蒙面人的口刺了個對穿,匕首被肋骨卡住,竟不回來了。
顧湘形靈巧,卻不耐久戰,這回失了兵刃,便有些慌,連退三步,勉勵招架,周子舒緩過一口氣來,卻不急著出手,笑瞇瞇地看著他們打,撿起一堆小石子,握在手裡把玩著,然後突然彈出一顆,正中一個打算襲的蒙面人的腦門。
一邊開口指點道:“不好不好,丫頭你沒章法。”
出手如電,彈出一顆石子,正打中一人環跳,那人下盤不穩,登時往前撲去,正好撲到顧湘腳下,顧湘下意識地一擡腳,繡鞋上亮一閃,彈出一把短刀,刺那人頭,只聽周子舒悠然道:“下盤乃是基,行而無,而無著,怎不失手?”
顧湘乃是極聰明之人,一彎腰閃過一刀,橫出一腳正踢到對方彎,那人往前一錯,顧湘便劈手扣住他脈門,將長刀奪過,一掌拍向他百會,送他見了閻王。
周子舒又彈出一顆石子,正中一人側肩井大,那人正往前撲,忽然了這一下,竟只覺半麻痹,再不能行,便依著慣撲倒在地,顧湘便聽這遭瘟的花子又半真半假地嘆道:“不好不好,陣型已散,還急而冒進,真是顧頭不顧腚。”
顧湘聞言立刻踩了個十分靈巧的蓮花步,那撲過來的蒙面人一腔剛勁之力被閃過,下意識橫刀變招,卻正好將側破綻送到顧湘手裡,順手又解決兩個。
地上不多時便橫七豎八地擺了一堆,剩下幾個一見事不妙,相互打了個眼,便往外退去,周子舒一皺眉,心道這些人麻煩得很,他雖然答應了護送那年去什麼太湖趙家,也不願意一路上應付這些追殺,真他們跑了,恐怕路上還有得應付。
想來這些人暗算於人,滅人滿門趕盡殺絕,還要這樣藏頭尾,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顧湘只覺眼前一花,一道人影閃過,那方纔坐在香案上的男人如一片輕飄飄的柳絮,突然落在廟門口,首當其衝的一個黑人猝不及防,當下一側要用肩膀撞開他,卻聽“咔吧”一聲,他整條肩膀竟被卸下來了,周子舒一把攥住他脖頸,只用指力,便將他脖子生生扭斷,用腳尖撿起落在一邊的刀。
青黃的臉皮上浮起一個鬼氣森森的笑容——
顧湘只覺得自己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那幾個往門口衝的蒙面人便全變了,忍不住眨眨眼,心裡詫異——原以爲瞧這人說話做派,像那些個誇誇其談的大門派出,不料下手滅口,竟這樣利落狠毒,便有些拿不準他是個什麼人了。
周子舒卻不像想象得那麼威風,他還微著,落地之後尚未停歇,殺了人這一停下來,便有些站不住,又不願意被顧湘看出來,便順著力道往後倒了幾步,看著形飄逸,其實只是狼狽地在尋個借力的法子撐住。
忽然,背後出一雙手,穩穩地扶住他,周子舒一激靈,竟不知這人何時靠近的,寒登時豎了起來,好在那人只是扶了他一把,沒別的作。
顧湘的眼睛卻亮起來,道:“主人!”
周子舒這才微舒口氣,站定以後轉過來。扶了他一把的那人,正是那人酒樓上的灰人,近了看,年紀也不過二十□□,眉目倒說得上俊朗,只是那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人看的時候,總人不那麼舒服。
眼下,他正盯著周子舒,目好像要鑽到周子舒的臉皮底下似的,十分放肆無禮。
周子舒便乾咳一聲道:“多謝這位……”
“溫,溫客行。”灰人說道,隨後臉上似乎帶了一點疑之,目落在周子舒的脖子和手上,疑之似乎更重了些。
雖不知這人在看什麼,周子舒倒是泰然,他自己的手藝自己清楚,輕易被人看出來了,早十年前就已經首異了,便淡定地道:“哦,多謝溫兄。”
灰人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在看什麼,半晌,才移開目,點點頭道:“不必。”
說完,他便大喇喇地走進這破廟,顧湘已經快手快腳地將幾踹到一邊去,用茅草給他鋪了個乾淨地方坐,然後這位溫客行又看了周子舒一眼,嫌不夠似的,還特意解釋道:“我不是有意的。”
周子舒就明白顧湘那子不討人喜歡的勁兒是師承何了,徑自坐到一邊去調息。
足過了有一個時辰還多,他才睜開眼,卻見那溫客行靠在牆上,一條蜷起來,還在歪著頭打量自己,便忍不住道:“我臉上有什麼東西不,這位溫兄足足研究了這麼大半天?”
溫客行面無表地道:“你易容過麼?”
周子舒心裡一,面上卻毫不在意地反問道:“什麼?”
溫客行卻不理會,只自語道:“奇怪……真是奇怪,我竟看不出你易過容,若說你沒過手腳,唔……”
他手磨蹭磨蹭下,頗爲不解地道:“我這些年看人從未看錯過,一眼見了你背後胡蝶骨,分明應該是個人啊。”
周子舒登時無言以對。
溫客行點點頭,自顧自地道:“我看人從未出過錯,你一定易容了。”
周子舒繼續無言以對。
溫客行鍥而不捨地盯著他的臉使勁看,看了半天,又放棄似的把頭往後一仰:“可我竟看不出破綻,這些江湖小把戲,得要多大的本事,才能我看不出破綻?只怕還沒生出來吧?不可能不可能……”
顧湘涼颼颼地說道:“主人,你上回還指著一個殺豬屠夫的背影,斷定是人呢。”
溫客行輕聲細語地道:“那人雖是個屠夫,單是那雙水瀲灩、顧盼生姿的眼,便能稱他一聲人。英雄尚且不論出,屠夫怎麼了?你懂什麼,小孩子家不知醜。”
顧湘嘆道:“水瀲灩、顧盼生姿?不就是打了個哈欠沒揩乾淨眼淚麼?更何況還有那寬鼻闊頭大耳……”
溫客行斬釘截鐵地道:“阿湘,你眼神不好。”
周子舒已經慢吞吞地爬起來,徑自去查看那年張嶺的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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