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初桃覺到鎖骨微微一涼,似乎套了個什麼墜子之類,不由心尖一,了肩。
閉上眼睛,黑暗中,一切皆被無限放大。祁炎給調節墜子繩結的長度,指腹過的頸項,很。
紀初桃的心也跟著起來,既張又期許,心想莫不是夢中的新婚夜提前應驗,祁炎將那塊珍貴的紋墨玉給了?
可重量和質,又似乎略有不同。
不知道自己這副乖乖閉眼的模樣有多招人疼,眼睫,緋的瓣微微張開,像是一朵人采擷的花。祁炎放慢了調節繩子的作,晦暗的目在瓣上停留片刻,方不舍地移開。
“好了,殿下睜眼。”他喑沉道。
紀初桃依言睜眼,低著頭,迫不及待地扯著脖子上的墜子觀。從祁炎的角度俯視去,可見那段白的頸項延至襟深,雕細琢般纖細優。
咦,竟然不是紋墨玉!
紀初桃輕輕眨了眨眼,斂的絞銀青纓細繩上掛著一枚象牙的墜子,約莫兩個指節長,打磨得很是,起來輕便小巧,看不出是個什麼材質。
祁炎將細微的反應盡收眼底,問道:“殿下不喜歡?”
紀初桃搖了搖頭,笑著說:“喜歡的。”
雖然不是想象中的墨玉,但這件也新奇好看得很,又是祁炎親手贈送,焉有不喜歡的道理?
只是紀初桃翻來覆去將那小墜子瞧了許久,也沒看出來是什麼東西,便問道:“這是何?看起來,不像是玉做的。”
見不釋手,祁炎也和了臉,線微揚:“殿下不是想吹哨子麼?”
他說的是那日在郊外曠野,紀初桃學不會口哨那事。
紀初桃沒想到他還記得這些細節,頓新奇溫暖,晃了晃墜子道:“所以,這是個哨子?”
“骨哨。”祁炎解釋,“取鷹骨制,獵人用它馴鷹狩獵,而漠北男兒常用它來送心儀的姑娘。”
祁炎用低沉醇厚的嗓音敘說著這枚哨子的含義。
而聽到“送心儀的姑娘”這句時,紀初桃心跳加速,斂的笑意開在眼底。
祁炎的表白總是這般強勢直接,不加毫掩飾,不給人回避的時機,令人心慌意。
盡管心里已有了猜測,但紀初桃仍是確認答案似的,仰著頭問他:“哪兒來的?”
“我做的。”祁炎抬手抵著鼻尖,遮住畔的笑意,清了清嗓子方道,“第一次做,手藝不好,殿下多擔待。”
紀初桃心中暖流涌起,漲得腔滿滿當當的,小聲道:“我覺得好。”
含著笑垂下眼瞼,帶著滿腔溫暖,將骨哨含在艷的間一吹——
聲音不似竹哨那般尖利刺耳,而是清悠長的,可以傳得很遠,讓人想起九天之上的鷹啼,想起蒼茫兀立的關山,或是斜籠罩下的黃沙萬里。
紀初桃莫名覺得,這骨哨聲與祁炎十分契合,吹響哨子的時候,就像是祁炎在耳畔低喃。
微熱的風從窗外灌,兩人的發和袍。
祁炎著抿骨哨的貴,忽然問道:“殿下可知,吹響骨哨意味著什麼?”
紀初桃懵懂地看著他。
祁炎俯,嗓音明顯低沉,輕聲道:“在漠北,若姑娘吹響心上人贈送的骨哨,鷹落蒼山,那男子便會上門娶為妻。”
聞言,紀初桃臉一熱,不留神岔了氣,紊的呼吸在骨哨中拖出波浪般抖的尾音。
祁炎長眉一揚,手背抵著鼻尖悶笑起來。
但很快,一聲更清脆而悠長的哨聲響起,“嗚嗚”拉長著輕快的音調。
紀初桃明知吹響骨哨意味著什麼,但還是微紅著耳尖,對著祁炎吹響了它,玲瓏的杏眼中映著初夏的暖,有著極其通的溫堅定。
祁炎不自覺頓了笑意,幽黑張揚的眸中映著紀初桃小小的影,心中像是被的羽劃過,沒忍住攬住的腰肢,將的腦袋按在自己懷里。
“唔!”紀初桃低呼時,骨哨從上下,落回凹凸的鎖骨。
的額頭撞在祁炎厚實堅的膛上,有點疼,有點麻,然而深吸一口氣,卻連空氣都是甜的。
祁炎腔震,心跳撞擊著紀初桃的耳,強勢宣告:“吹響了骨哨,便不能再悔婚了。”
紀初桃沒說話,只是踮腳環住他的脖子,無聲回應。
認命了,既是“天作之合”,一切皆命中注定,如此也很不錯。
桌上致的茶點還未來得及品嘗,二人便已經嘗盡了甜的滋味。狹小的廂房不足以安放兩顆躁的心,用了許久,祁炎在耳畔提議:“出去逛逛?”
紀初桃埋在他懷中,用力點點頭。
穿過熱鬧依舊的十字街,玄真觀前的柿子樹蔚然一片,深綠的葉片中滿了淡黃的小花,已然預示著今年秋后果實累累的盛況。
觀前僻靜,紀初桃便讓侍從遠遠地跟著,自己獨自和祁炎走過那段灑滿了柿子花的綠蔭夾道。
和祁炎在一起,永遠不必擔心自己的安危,心都輕快了不。
天空澄澈,浮云懶散,青的屋檐下銅鈴叮當作響。
紀初桃踏著柿子花前行,見祁炎落后一步,想了想,便轉倒退著走路,著祁炎道:“是不是以后只要聽到本宮的哨聲,你就會出現眼前?”
看來,是真的很喜歡這個骨哨。
祁炎負手漫步,肩頭落著被葉切割得斑駁的,眸中影錯,縱容地看著面前緋艷麗的,沉而認真地“嗯”了聲。
就像獵隼守護著主子,他也會守護著紀初桃。
紀初桃開明的笑意,將骨哨從襟中拉了出來,擱在上輕輕吹響。
祁炎出張揚而偏的笑,配合紀初桃的哨聲,加快一步靠攏。
紀初桃彎著眼眸,猶不滿足,于是祁炎又加快一步,與比肩,借著袖袍的遮掩,勾住的尾指輕輕捻。
行至視野看不見的拐角時,祁炎忽的側首傾,力行地堵住了那輕快的哨聲。
于是,骨哨拖出一條微的尾音,戛然而止。
……
月夜暑氣消散,蟲鳴寥寥。
廊下,宮人執著紗網,正在驅趕燈籠四周的飛蛾。
紀初桃沐浴過后,渾清爽地回到寢殿,挽竹已鋪好了玉簟和薄被,迎上前來替寬。
不經意間瞧見了紀初桃脖頸上的細繩吊墜,挽竹“咦”了聲,問道:“殿下何時多了個墜子?”
紀初桃墨發披散,臉上帶著沐浴過后的潤淺紅,不聲地將骨哨藏單薄的襟中遮掩住,抿笑道:“本宮的首飾數不勝數,還要一一向你報備不?”
挽竹知道紀初桃今日出去過,轉念間也猜到了些端倪。只是主子臉皮薄,便也識趣地不破,清脆一笑:“是奴婢多啦,殿下戴著開心就好。”
說罷,扶著只穿著輕里的紀初桃上榻,替掖好被角,放下床幔,便福禮告退。
夏夜難以睡,白天與祁炎經歷的種種又浮上心間,有種無法言喻的回甘。
不知翻來覆去笑了幾回,側躺著時,鎖骨的骨哨落頸側,微涼的。
福至心靈般,紀初桃突發奇想:祁炎說姑娘吹響骨哨,心儀的年便會上門娶,而他聽到了哨聲,就會出現在旁……
若是此時吹響骨哨,祁炎會來麼?
明知這個想法任而又荒誕,紀初桃仍是帶著一希冀,被蠱般將骨哨置于間,閉上眼輕輕吹了聲。
因為怕值夜侍從聽見,有些束手束腳,第一聲并不響亮。沒有聽到回應,紀初桃又深吸一口氣——
清悠長的骨哨聲回在靜謐的寢殿中。
仿佛有所照應似的,吱呀一聲門開,輕快的腳步聲靠近。
不會真的來了罷?!
紀初桃心中一喜,倏地睜眼坐起,開紗帳去,看到的卻是宮婢拂鈴的影,眼中的欣喜霎時凝固,化作點點失落。
拂鈴謹慎,盡職盡責道:“殿下,奴婢方才聽到殿中有奇怪的靜,您沒事罷?”
也是,祁炎此時應該在他自己的府邸中,怎麼可能聽到幾里外的哨音呢?
想到此,紀初桃放下帳簾,暗中嘲笑自己方才的小孩子氣,低聲道:“沒事,本宮吹著哨子玩呢。你退下罷!”
拂鈴確認真的無事,又仔細添了新的茶水,這才躬退下,掩上房門。
紀初桃倒回枕頭上,百無聊賴地蹬了蹬雙,翻個強迫自己睡。
正閉目間,又聽見窗扇被開合的細微聲響,接著極沉極輕的腳步聲靠近。
紀初桃以為是拂鈴去而復返,便悶悶道:“今夜無需服侍,你去睡吧。”
來人沒有說話,行至榻前站定,高大的影子投在帳紗上,是無比悉的廓。
紀初桃幾乎立即睜開眼,著紗帳外站立的那道形,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幾乎以為自己在做夢。
“殿下睡著了?”帶著笑意的嗓音傳來,做出憾的樣子,“那真是可惜,臣就不打擾殿下安寢了。”
沒有錯!真的是他來了!
“祁炎!”紀初桃一把開紗帳,又怕驚擾耳力靈敏的拂鈴,生生咬住。
太驚喜了,反應過來時已著腳下榻,一副想撲祁炎懷中,又怕丟臉失儀的模樣,仰著頭看他:“你怎麼進來的?”
祁炎就沒有那麼多顧忌。他素來是狂放不羈的,牽著紀初桃的手將引回榻上,按著坐下,方道:“逾墻。”
紀初桃從小在宮規的教導下長大,舉止力求端雅,還是第一次聽人將“逾墻”之舉說得如此理直氣壯,頓時噗的一聲失笑。
“然后呢?”眼里泛著細碎的,像是萬千星子碎在這一汪水波中。
“藏在樹上。”祁炎道。
好歹在府中生活了數月,潛進來并不算難事,只是要避開那個礙眼的弓箭手侍衛,花費了些許時刻。
燭火昏黃,將祁炎的側廓照得英俊而又落拓。他坐在榻沿,視線掠過紀初桃輕薄里下玲瓏起伏的曲線,目深沉了些許,問道:“殿下知道臣藏在樹上時,心里在想些什麼嗎?”
紀初桃搖了搖頭。
祁炎大多時候心思極深,他想什麼,自己很難猜準的。
祁炎畔揚起一個淺而微的弧度,湊上前輕聲道:“我在想,殿下怎麼還不吹哨。”
紀初桃一怔。
所以,本就不是自己的哨聲將他引來,而是他早就潛了府中,恰巧聽到了哨聲而已。
“你也在思念本宮,所以輾轉難眠麼?”紀初桃帶著些許小得意,問道。
祁炎準確地抓到了關鍵字,反問:“殿下為何要說‘也’?”
紀初桃佯裝正:“你先回答。”
祁炎揚了揚眉,道:“是。”
于是紀初桃如愿以償地笑了起來,撈起繡枕擋在臉上,只出一雙彎彎的眼睛。
那甜的笑意能染似的,祁炎也跟著愉悅起來,想起自己手里藏著的東西,便朝紀初桃道:“送殿下個東西。”
還有禮麼?
紀初桃將繡枕抱在懷中,跪坐榻上,前傾子期許道:“什麼?”
祁炎將輕握的拳頭遞在紀初桃面前,手心朝上,打開手掌,一只幽綠的螢火蟲晃晃地飄飛起來。
“流螢!”紀初桃喜歡這種會發的小生靈,像是墜人間的幽幽星辰。
以往翻看前人詩作,不描寫子執著團扇,于夏夜在花園中撲流螢的句子,心向往之。只是宮中干凈肅穆,仿佛連螢火蟲也飛不進來,年復一年也見不著幾只。
幽綠的微一閃一閃,燭下不甚明顯,紀初桃便急切道:“祁炎,快將燈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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