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妻三嫁 ()”

清晨時分，蘇醒過來的蘇涼尚未起，腦海中就浮現出昨夜見到的那張絕人臉。

“長那樣，還有特殊能力，該不會是哪個神仙下凡歷劫的吧？”

蘇涼腦中冒出這個念頭，坐起，想到跟顧某人一起來“追”的南瓜和茄子，輕笑了一聲，期待今晚的餃子就是了。

再次出發，對蘇涼來說的難點倒不是騎馬趕路，而是要一直偽裝出悲傷的狀態。

為了省事，干脆累一點，一直保持跑在最前面，不讓人看清的表。

又是一整日無停歇，夜時分住進了客棧。

小二送來熱水，蘇涼洗了個澡，換服后，多吃了點晚飯，想著要留肚子吃餃子。

頭發干了，蘇涼隨手編了兩辮子，垂在肩后。

等寧靖出現的功夫，看了兩頁醫書。

石子砸在后窗上的聲音響起，蘇涼吹滅了房中的燈。

站在隔壁院墻盯著這邊的人回去稟報樊統領，蘇涼睡下了。

……

助跑，起跳, 越過院墻, 蘇涼穩穩落地，就見不遠樹下有一道頎長的影, 很悉。

蘇涼腳步輕快地走過去，靠近，見顧泠依舊戴著那張致的木雕面。

“餃子呢？”蘇涼問。他雙手空空。

沒聽顧泠反應，蘇涼見他看向自己后, 以為有人, 立刻回頭查看。

扭頭的功夫，一辮子落了顧泠手中。

巷子里靜寂一片，沒有第三個人。

蘇涼收回視線，無語地看著顧泠抓著的一辮子在低頭看, 仿佛在研究什麼高深莫測的機關……

“是平均分的四嗎？”顧泠問。

蘇涼：……小時候祖母給編辮子都是四, 自己今夜隨手編的，頭發那麼多，怎麼平均分？一一數嗎？

無力吐槽的蘇涼輕哼道, “我是平均分的，不信你數一下。”

話落，蘇涼瞬間后悔，且有些尷尬，輕咳道，“開玩笑的，可不是讓你真數，放開。”

顧泠松手, 辮子落回了蘇涼前, 他仿佛什麼都沒做，很自然地回答上了之前蘇涼的問題, “餃子在別。”話落就往一個方向走。

蘇涼連忙跟上。

很快就到了, 是另外一家客棧。兩人從后門進去，到了一個小院。

這是顧泠包下的, 帶了個小廚房。

到門口, 蘇涼就聽到了水開的咕嘟聲。

顧泠走進去, 俯添柴。

蘇涼見木盆里有清水, 便去洗手，手溫熱, 正是最舒服的水溫。

洗過手，蘇涼拿帕子了, 走過去，就見案板上擺滿了包好的餃子。一看就是顧泠親手包的，兩種形狀，每種大小幾乎完全一致，都很致。

“我來煮吧。”蘇涼覺得應該做點什麼。

餃子下鍋，蘇涼用勺子輕輕推開，氤氳的熱氣撲面而來。

顧泠站在蘇涼后不遠，又盯著的辮子看了一會兒，在蘇涼轉前, 洗手去了。

很快，餃子出鍋, 盛了滿滿兩盤出來。

蘇涼還趁著煮餃子的功夫調了兩碗蘸。之所以要做兩碗，其他的倒沒什麼，顧泠喜歡吃醋多一點。

兩人在房間相對而坐吃宵夜。蘇涼夾起一個, 嘗了嘗，豎起大拇指，“大神你很有為廚神的天賦, 今夜的餃子很味，以后可以嘗試多做點別的。”

確實很好吃，完全是按照蘇涼的配方做的。自家長的南瓜，最適合用來做餃子餡兒的時候，咸淡也調得一點不差。

不同于餡兒的餃子，南瓜蛋餡兒清新適口，是蘇涼最喜歡的。

唯一可惜的是，顧泠在昨夜給蘇涼看過真容后，今夜又易容了，否則蘇涼覺得品嘗著食，還能看男的話，就更完了。

但對于蘇涼的真誠夸贊, 顧泠的反應是，“不如你做的。”

蘇涼輕笑, “關于以后誰做飯誰燒火這件事，再議吧。”

餃子是奇數個，顧泠盛出來數量相等的兩份，最后一個單獨放在小碗里。

“我的？”蘇涼筷子過去。

顧泠搖頭，“一人一半。”

蘇涼：……大神是個講究公平的人，很合理。

于是，最后一個餃子，兩人一人吃了半個。

蘇涼放下筷子，舒服地嘆了一口氣，“多謝大神款待。”

顧泠把碗碟收起來，拿到廚房，再出來，就見蘇涼站在屋檐下看月亮。

“你什麼時候走？”蘇涼問。

顧泠微微搖頭，“不走了。”

蘇涼蹙眉，“你改主意了？不找你外公了？”他不是一時腦熱的人。

“梁叔得到寧靖死的消息，定會來找你。”顧泠說。

蘇涼愣了一下，“也是。如此更好，你外公不可信任的話，你主上門倒可能被他拿。讓梁叔幫忙傳話，讓你外公先把你的反賊份洗干凈后，你再面就是了。”

“嗯。”顧泠點頭。

“那你接下來什麼打算？”蘇涼問。

“沒打算。”顧泠神淡淡。

蘇涼角微勾，“你若無事可做，就給我當暗衛吧。皇上定然認為寧靖把邊的高手安排保護我，他才會出事。所以你不能面，但可以存在。”

“好。”顧泠應聲。

“溫故那個份不能用，林二哥知道是你。既然要讓寧靖那個份徹底消失，就得斷干凈。”蘇涼說。

林家人跟真正的寧靖是有深厚的。過去這半年時間，顧泠假扮寧靖，跟蘇涼一起，幫林家度過了幾次難關，但同時也欺騙了他們。

到如今，不能再讓他們認為寧靖活著了，因為顧泠不會再用那個份。

“要不，你易容一個老頭？”蘇涼提議，“如此你的武功會很合理，且不會讓人懷疑你的份。”說著蘇涼眼睛一亮，“我想到了，你可以假扮我師父！反正所有人都認為我有一個高人師父才會變如今這樣。”

顧泠語氣幽幽，“但你跟人說，你師父是個高僧。”

蘇涼下意識地看向顧泠的頭發，眨了眨眼睛，“其實我覺得大神你把頭發剃，定也是天下最的和尚。”

“停下你的胡思想。”顧泠說。

蘇涼輕咳，“說正經的。你如果想明著出現的話，就要易容裝扮跟如今的樣貌毫無干系的樣子才可以。”

易容沒那麼神奇。倘若寧靖死了，蘇涼邊又出現一個跟他年齡形都一樣的男人，絕對有人懷疑寧靖就沒死。京城里的聰明人太多了，盯著蘇涼的人也很多。

“暗衛。”顧泠做了選擇。在他真正份恢復使用之前，不再明著假扮別人出現。

“也好。”蘇涼點頭，“那就謝大神的關照了。我明天宵夜想吃湯面，謝謝，明日亥時再見。”

話落蘇涼拔就跑，不給顧泠拒絕的機會。

結果下一刻，飛揚起的辮子又被顧泠抓住了。

蘇涼神無奈地停下腳步，“我才應該把頭發剃了。大神你有話直說，別手。”

“不能點菜。”顧泠說。

蘇涼挑眉，“有宵夜，只是不能點菜？我同意。大神你自由發揮吧。”

送蘇涼回去后，顧泠回到他住的客棧。

在床邊坐下，他拔下發簪，墨發如瀑般瀉下。

他抓住一把頭發，又分出去一些，最后手中的一束頭發跟蘇涼的一辮子差不多細，他開始數有多……

回去后的蘇涼很快就睡著了，并不知道某人在做什麼，若是知道，定會吐槽一句，“有病啊……”

……

接下來蘇涼白天趕路，夜里背著樊統領他們去找顧泠吃宵夜。

為了避免再被顧泠抓住辮子，蘇涼再也沒有梳過辮子。

抵達京城的前一夜，蘇涼吃到了之前某天說想吃的湯面。

“想騙外人容易，但在朋友面前偽裝悲傷難過，有點難。”蘇涼嘆氣。

“到京城后不要多做停留，送棺材回潯城。”顧泠說。

如今是夏季，但顧泠離京時，“寧靖”的尸已經被安排放進了一個冰窖里面，要等蘇涼回去再置。

“如此也好。他們的悲傷是真的，我是假的，覺很不好，不如分開緩緩吧。等過一段時間再見面，會好一些吧。”蘇涼說，“至于端木晟，如今他只要死了，我就有最大的嫌疑。先讓他茍活著，失去一切，生不如死，等到合適的時機，再拿他狗命。”

……

翌日正午前，蘇涼策馬進了京城。

“蘇姑娘！”

聽到齊峻的聲音，蘇涼深吸一口氣，努力維持面無表，就見他從不遠跑了過來。

“主子讓我在這里等蘇姑娘！”齊峻說著，深深嘆了一口氣，面哀戚，“寧公子去了，蘇姑娘節哀吧！”

“他在哪里？”蘇涼冷聲問。

齊峻愣了一下，反應過來蘇涼是問“寧靖”的，便連忙說，“在蘇府，四皇子殿下安排建了冰窖放著。”

“萬琮呢？”蘇涼問。

“在天牢，等候問斬。”齊峻回答。

“我知道了。”蘇涼話落，揚鞭策馬，往蘇府的方向去。

很快，蘇涼回京的消息便傳開了，見到的人都說面若冰霜。

齊峻回忠信侯府稟報邢玉笙，樊統領進宮復命去了。

蘇涼獨自騎馬回到了京城的家，家門口守著兵，見是回來，肅然行禮。

蘇涼下馬進門。離開的時候是春末，府里的很多花尚未開放。如今再回來，落英遍地，林木蒼翠。

蘇涼被人引著去了冰窖，剛進去就打了個寒噤。

“你們都出去吧。”蘇涼話落，獨自走向了那口棺材。

推開冰冷的棺板，蘇涼看到了“寧靖”的。

雖然知道是假的，但看到那張無比悉的臉再無毫生氣，仍是讓心中沉了沉，驀得生出幾分悲戚來。

壽穿得齊整，看不到任何傷口。袖很長，蘇涼突然想到什麼，手去拉了一下尸的左手袖。

發現沒有手，微微愣了一下。顧泠沒跟提過這人手也被砍了，也沒詳細問過這人怎麼死的。

轉念蘇涼就想到，或許是顧泠故意把此人雙手砍掉的，為了避免被人發現破綻。因為手總在外面，上面會帶著一個人的特征，譬如文人與習武之人的手就會有明顯不同。

蘇涼沒有在冰窖待多久就出來了，回了原本住的院子。

推開顧泠原先的房間，已經被人清理得干干凈凈，看不出任何發生過兇殺的痕跡。

回了自己的房間，一切都是老樣子，關好門窗，在桌邊坐下，舒了一口氣。

上次離開時本沒想過再回來很多事發生了重大變化，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蘇涼休息了一會兒，把包袱解開，東西收拾好，就聽見腳步聲，隨后響起邢玉笙的聲音，“蘇涼！”

蘇涼打開門，就見邢玉笙帶著齊峻走過來。

“阿峻你去看著門。”邢玉笙吩咐。

“是。”齊峻就坐在了院子里。

邢玉笙進門，看著蘇涼，神關切，“你，還好吧？”

蘇涼斂眸，“我沒事。”

“你怎麼可能沒事？雖然我不知道你跟寧靖是不是真要親，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來你們很好！”邢玉笙握拳砸了一下桌子，“你想哭就哭吧，不要憋著！沒人會笑話你的！”

蘇涼搖搖頭，坐下，聲音淡淡，“我不想哭。”

見這樣，邢玉笙只覺得是抑著自己，“蘇涼，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訴你。殺寧靖的主謀不是萬琮，是端木晟！我跟阿峻都親眼看到床上有個字，就是晟字！一定是他臨死前得知了誰要害他！”

蘇涼蹙眉不語。

“皇上知道，卻要包庇端木晟！”邢玉笙仍難掩怒意，“不管你想做什麼，我都支持你！”

蘇涼微嘆，“我知道。他已經走了，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做。”

邢玉笙皺眉，“蘇涼，你不想給寧靖報仇嗎？這不像你。”

“邢玉笙，謝謝，我知道你為寧靖難過，也很關心我，但方才那件事，不要再提了。”蘇涼低著頭說，“你們一家人能有如今的安寧日子，來之不易，要好好珍惜。你不是孑然一，很快就要親了，不必為了我和寧靖做任何事。”

邢玉笙擰眉，“我……我本來還想過，讓我爹造反，奪了皇位，你就可以有仇報仇了。”

蘇涼搖頭，“你的心意我明白，但這種事你就不要再想了，我不需要，你爹也不會同意的。”

“其實我知道，這種念頭很蠢，但我只是想為你們做點什麼……”邢玉笙悶聲說，“之前總是你們幫我，寧靖走了，我卻什麼都做不了，甚至不能把真相說出去！”

“他在天有靈，會希他在乎的人活得好好的。”蘇涼低聲說，“你先回去吧，記住我的話，好好過自己的日子，該做什麼，我心里有數。若需要你，我不會客氣的。”

“讓雪晴來陪你吧。”邢玉笙嘆氣。

蘇涼搖頭，“不要讓來，我現在誰也不想見。”

邢玉笙言又止，最終還是帶著齊峻走了。

出門的時候，齊峻低聲音問，“主子跟蘇姑娘提那件事了？”

邢玉笙搖頭，“不要再提了。”

……

宮里來人，蘇涼換了服，進宮面圣。

端木熠聽蘇涼說想明日就送“寧靖”回潯城安葬，只說讓節哀，早點回京，便讓出宮了。

蘇涼回到家，進房間，就聽隔壁有人敲了一下墻。

蘇涼也沒過去，就背靠著那面墻，跟顧泠說話，“雪晴一會兒可能會過來找我哭，怎麼辦？”

“不知道。”顧泠說。

“師父若要陪我一同回潯城，怎麼辦？”蘇涼皺眉。

“不知道。”顧翎說。

蘇涼扶額，“你如今無事一輕，我太難了。”

“我相信你會做好。”顧泠說。

蘇涼語氣幽幽，“我謝謝你啊！”

“給你做宵夜？”顧泠問。

蘇涼輕哼，“滿漢全席。”

顧泠說，“湖里的小松鼠長大了，今夜吃松鼠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