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欽了傷，節目組也不知道是不是迫于峻的威，下午和晚上安排的環節都很輕松，拍到晚上八點就宣布收工了。

節目組給葉欽和峻安排的一間房，葉欽暫時還沒想好私底下要怎麼面對峻，但是這荒山野嶺的，他也不可能興師眾地找個酒店出去住，只能先出去避一避。

洗完了澡，葉欽重新穿好服，直接像前天晚上一樣，走到田埂上去散步，準備等峻睡下了再回來。

今天晚上倒是有不錯的月，夜間的風也更加明澈清涼。

葉欽一腳深一腳淺地在田埂上走著，沒能像昨天走那麼遠，就有些不住了。

他找了塊相對干燥的田埂，抱膝坐了下來。

山里太涼了，夜里沒有蟲鳴，加上這又是個沒有風的晚上，連樹聲都沒有，仿佛天地間只有葉欽和那平和的月亮。

葉欽知道峻一直在跟他發脾氣，但他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葉欽仰頭看著月亮，心里慢慢就釋然了。

其實他何必在意這麼多呢。

峻不高興可以有很多原因，可能是因為得到的關注度不夠，可能是因為事沒有按照原計劃進行，甚至有可能是因為他做的飯給別的人吃了。

他不懷疑峻對他有，一個人哪怕養一條狗養了五年，都會對它有。

但是這種其實更像是一種緒，不是在擁有的時候時時刻刻的珍惜，而是在失去的時候短暫的不甘心。

峻這種人，看上去事事來得容易，卻有著極強的占有。他曾經占有了葉欽的軀殼，那這個軀殼就是被他打過標簽的，他難以忍這個軀殼的不服從。

但里或許有占有，占有卻不能等同于。

葉欽或許可以快刀斬麻地結束自己錯誤的引發的婚姻關系，卻管不著人家峻發泄自己的緒。

葉欽靜靜地想著，頭頂突然響起來李維的聲音：“葉老弟，煙嗎？”

葉欽仰起頭來看了看李維，他不會煙，但還是把煙接了過來。

李維拎了拎，在他邊坐下了，自己里叼著一還沒點燃的煙，按著了打火機，先給葉欽點。

香煙很快在湛藍的火焰里泛了紅，葉欽輕輕一吸，辛辣的煙霧瞬間遍布他的口腔，氣管里像是鉆進去了一條活蛇，鱗片刮著他的肺葉子，激得他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李維給他拍著背，笑著稀罕道：“你居然不會煙？那你接什麼接？這煙勁兒大著呢。”

葉欽嗆得滿眼都是眼淚，卻也笑著：“好奇嘛，好奇害死貓。”

李維自己把煙點著了，深深嘬了一口，地瞇起眼：“這一天，可饞死我了。”

葉欽夾著那點著的煙，沒做聲，煙腦袋上生出一瘦長的云，不慌不忙地向上飄。

李維了兩口煙，先開口了：“葉欽，我其實是不痛快你的，但是我沒想著傷著你。”

葉欽安靜地聽著，也沒說那些“沒關系”那類不疼不的客套話。

“我倆合作那會兒你還小的，我自問我極盡所能地照顧了你，是因為我覺得你有有天分又有良心，這種人不多見。

所以最后你年紀輕輕拿了影帝，我也一點不眼紅，就覺著，哎，這孩子比一般人都有出息。結果隔天你就退圈了，你知道我心里頭什麼滋味嗎？”李維撣了撣手指上的煙灰，又狠狠吸了一口：“我當時就覺得你是個傻子啊，最沒良心的那種傻子。這麼好的天賦，全教你白瞎了。

但是我又想，行吧，這是你自己的事，我一個非親非故的老大哥，管不著你這些個閑事。但是后來這麼多年，我看著那麼多演員，包括我自己啊，拼了命的斗，都難及你的十分之一。我覺得這不單純是運氣的問題，這就是命，生下來就定了。干這行的就是干這行的，不是干這行的就別想端這碗飯。

然后那天我聽說你要來，你不知道我心里頭有多高興，我想這小子想通了啊。別說五年，就是十五年，他也永遠站在一個比別人高的平臺上。

但是昨天我瞧見你了，我現在說出來可能顯得我特別矯，我真的心里頭難。”李維手背在眼睛上抹了一下，聲音里也出了鼻音：“我覺得你眼睛里的沒了，我不知道你究竟經歷了什麼，但是我當時真的想問問你，你是天塌了嗎？”

有些話自己想是一回事，聽人說是另一回事。葉欽聽見李維說的這些話，慢慢也就理解了他的那些舉，但他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只是低聲說了句：“李哥，對不起啊。”

李維繼續說，聲音惡狠狠的：“當時我就想，該給這個渾小子一點教訓，讓他不珍惜，讓他瞎胡鬧，得讓他吃點苦頭，知道知道人間的不容易。我故意讓你跑山路，故意讓你劈柴，因為我覺得這些算是重活，但總不至于真傷了你。我沒想到那個斧頭居然真的是壞的。看見你摔倒，我腦袋都懵了。事后我就想，要是你真壞了，我就養你一輩子。”

葉欽聽見李維這麼說，吃吃地笑了：“李哥，我哪兒就那麼廢，要別人養一輩子？”

“離婚了吧？”李維叼住煙頭，含混不清地說：“你和峻。”

葉欽僵地坐著，一言不發，手里的煙灰燃得太長，吃不住重力的一再施，攔腰折斷，頹然地摔碎在泥土里。

“放心，沒聽誰說，就是猜的。”李維把煙頭碾進土里，用腳踩了兩下：“你當初退圈退的那麼干脆，全是為了他吧？”

李維看著他，像是在等一個答案。

我是和他離婚了。這話就在葉欽邊上，但他就是說不出口。

但他也無法否認，反正早晚所有人都會知道，否認又有什麼意義呢？

葉欽了干裂的，聲音很低：“我……”

“葉欽！”峻的怒氣沖沖的聲音在葉欽后響起：“你在這干嘛呢！”

葉欽扭頭看著他，又轉過對李維說了一遍道歉：“對不起，李哥。”

峻一把把葉欽從田埂上拽了起來，拽得他一個趔趄。

李維拍著子也站了起來：“總，葉欽不是傷了嗎？你別把他……”

峻像是出來的有些匆忙，大只是披在上，他比李維高，氣勢凌人又不留余地：“葉欽退不退圈，葉欽的好不好，關你什麼事？”

葉欽對這個蠻不講理的峻到有些疲倦，但現在當著李維，他只是拉了拉峻的袖子：“回去吧，晚了。”

“晚了？你也知道晚了，為什麼這麼晚了還不回去？”峻把攻擊的對象換了葉欽，步步。

葉欽嘆了口氣，對李維說：“李哥，你先回去，我們還要說點事。”

李維言又止地看了看葉欽，最后還是搖了搖頭走了。

峻看著地上的煙灰，冷冷地一笑：“你還會煙了？”

葉欽搖搖頭：“不會，只是試了試。”

峻對他的順從到一滿意，口氣也就不那麼沖了：“為什麼不回房間，大半夜的和別人在外頭閑逛？”

葉欽依舊實話實說：“不太方便。”

峻剛剛散開的眉又皺了起來：“什麼不太方便？”

葉欽只好跟他解釋：“白天要拍節目，不得不維持我們還相的假象。晚上沒這個必要了，還是接比較不那麼尷尬。”這句話說完他才察覺出自己話里的病，他和峻之間本就不存在“還相”，因為他和峻的“相”就是個偽命題，從頭到尾都只不過是他一個人的。

“葉欽！”峻今天晚上第二次吼出了他的名字：“相的假象？你地我來，就是為了跟我裝相的假象？？”

葉欽聽見峻說到“”這個字，心里也不知道是哪兒就一一地疼。他不想承認，但是他的緒就是還會被眼前這個人所帶，白天峻把手握上他的小的時候，他能明顯到自己心跳的驟然加速。

但是他們都已經離婚了，自己不該再他了。

“不是我你來的。”葉欽很平淡地說。

月亮省得更高了，夜晚卻好像愈發安靜，好像連時間都靜止了。

“不是你我來的，那是誰我來的。”峻的口氣比夜還涼。

“的確我也有責任，沒親自核對節目條例，讓節目組把你也算進來了。但是我沒想到你真的會來，如果你想退出也可以，違約金我來承擔。”除了這些話，葉欽實在想不出自己還能怎麼跟峻解釋。

“所以我以為你我來錄節目，是要來和我道歉跟我和好，結果卻是你喊我來看你和別人談說的嗎？”峻的角浮起一諷刺，語氣刻薄起來。

“我沒和任何人人談說，”葉欽抬起頭看著他：“但是這也和你沒關系，峻，我們已經離婚了。”

兩人在沉默中僵持了一會兒，葉欽還是把那句話說了出來：“峻，我不你了。”

峻眼睛一眨不眨地把葉欽看了一會兒，突然抬起頭看了一眼月亮，頭也不回地轉走了。

葉欽獨自站在田埂上，夜里漸漸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