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喜歡敢想敢為, 毫不做作的樣子。
有時候皇帝也納悶, 才見那會兒,明明不是這樣的。做小伏低, 畏首畏尾, 在他跟前連大氣兒都不敢。雖說骨子里有不服輸的擰勁兒, 但用力欺負兩下,也能欺負出兩行眼淚。如今可好, 自從他開始步步退讓, 就暴了本, 言行舉止越來越乖張,完全和以前相去霄壤。為什麼呢, 應該是他慣出來的。真好,能慣得一個人這麼囂張,他竟然有種無與倫比的就。全后宮對他俯首帖耳足矣,只有一個人可以和他平起平坐。他不需要一位守禮得將自己當奴才的皇后,他就這樣,人前端莊人后漾, 并且隨著小媳婦日漸老練,會越來越深得他意。
偎在他懷里,紅紅的臉頰, 如的眼, 從那細而迷蒙的一線看著他, 赫然讓他產生醉酒般的暈眩。那雙手捧上了他的臉頰, 湊過紅親了親他的鼻尖, 分量輕巧,仿佛羽劃過心頭,得抓撓不著,十分煎熬。
皇帝想小皇后吃了箱底上的招式,雖然最終的實戰有極大可能潰不軍,但在前期調兵遣將上,可說是很有手段。
那種若即若離,讓他幾發狂,他想沒頭沒腦來一回通篇蓋章,然而不讓。他開始蠻狠地打算用強,兩手撐在錦墊上,蓄勢待發的模樣像只豹子。笑嘻嘻看著他,捧住他臉頰的雙手因為無借力,揪住了他的耳朵。那笑容讓他憋悶,他決定進攻,但每回都以耳廓上的銳痛宣告失敗。努力了幾次,他終于放棄了,灰心喪氣說:“你到底要朕怎麼樣?”
笑得牲畜無害,就是這種笑容最壞,揪完了他的耳朵還不忘給他一,過了倒放棄頑抗了,在他懷疑是不是又要使詐的時候,把在了他的瓣上。
屋里回旋起日暮黃昏的蒼茫,坤寧宮前寬大的廣場兩掖,有列著隊的小太監挑燈而來,到了上燈的時候了。眼下還是帝后大婚的喜慶時令,因此宮燈都用大紅的。那兩列燈陣像兩條游龍,一不茍地從兩邊的甬路上過來。他抬起手,扯下了窗上綁縛的線,高高卷起的綃紗垂落下來,隔斷了暖閣和外面的聯系。
其實關于如何親吻,還是可以好好和切磋一番的。皇帝大致知道做法,但他沒有親試過,所以腦子里即便勾勒過千萬遍,也是紙上談兵。今兒不像昨晚那麼倉促,可謂天時地利人和,他一面慶幸著,一面在那秀口上冒失地描畫了一下。
嚶鳴就是有這點好,雖,但并不拘謹,說到底是自己也有這樣的好奇,因此他來時,便大方地出門相迎。這一,心都快從腔子里蹦出來了,仿佛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忽然會到一種源于又高于的神圣覺。那種神圣有別于一般的,滌不了你的心靈,反而大雅大俗,讓你到一種渾濁的,瀲滟的快活。
能生巧,有一便有二,到如今才知道簡單的著有多稚,原來里頭還有那麼多玄妙。皇帝心滿意足,如同一面高墻被鑿出了口子,從那個口子里照進來,就是那道。他固定住那顆腦瓜子,食髓知味步步,續上來氣的時候才分開,他聽見意迷的急,這種聲音真好聽,他知道很喜歡。
“皇后……”他心里忽然,抵著的額頭說,“多虧了你,我才學會這個。”
嚶鳴說不出來話,腦子里渾渾噩噩,只是把手攀在他后頸,纏綿地來回。
他啄的,一下又一下。早前不知滋味的時候絕不拖泥帶水,利落得理朝政一樣,后來懂得了,每一回接都斷難斷,簡直要懷疑彼此齒間長了鉤子。
再將他拽低些,和他頸相擁,緩了半天說:“我也要謝謝您,先前我很怕大婚,現在看來大婚真好,我喜歡和您這樣。”
真是耿直得不加掩飾,皇帝很欣賞皇后這種爽朗的脾氣,痛了就踹人,了說喜歡。的上沒有刻意遮掩的分,如果不高興了,大多是直接不理睬你,絕不會曲意奉承,把自己弄得假模假樣。
“朕以后不會再翻別人的牌子了,你放心。”皇帝突然說,他覺得自己該給一個保證,“朕做你一個人的丈夫,永遠只和你一個人這樣。”
嚶鳴很意外,以為再恩也換不來他這句話,帝王的向來和無關,他肩上有重任,不管是牽制朝堂還是傳承脈,他都不能以個人的喜好為主,他應該雨均沾。可現在他和承諾,他這人脾氣雖不好,人品卻不用懷疑,既然說了,自然會做到。心里很稱意,耳語般問:“真的麼?”
他說真的,“朕一言九鼎,絕不反悔。”
其實打從他發現自己喜歡上那天起,他就開始產生忠貞的覺悟。對于帝王來說,這種覺悟很危險,老練的理手法應該是后宮照舊幸,心里穩穩兜著。可惜他修為不夠,做不到這樣高超的靈分離。怪只怪相見太晚,如果早些遇見了,也不會把旁人拖進來,耽誤們的一輩子。
輕笑,那笑容像檐牙上的新月,別致又天真。兩臂穿過他腋下,扣住他的脊背,慢悠悠說:“您本來就是我一個人的丈夫,們不好和您論夫妻。可咱們和尋常家子不一樣來著,恐怕不能如愿。不要的,只要您心里只念著我一個人就了,萬一您管不住您那刺,我也不會怪您的。”
又借機兌他,皇帝不不愿地糾正,“那可不是刺,你要是不信,朕明兒能讓你下不來床。”
紅著臉輕輕打了他一下,“明兒有慶賀禮,后兒有筵宴禮,您可不能胡來。”
皇帝正想給自己爭取點兒利益,忽然聽見門外松格高聲回稟:“主子,熱水備好了,您移駕吧。”
這麼一來就打斷了這份脈脈的溫,皇帝皺了皺眉,“尚儀局好好教導教導你跟前的人,太不懂規矩了。”
嚶鳴輕地推開了他,“是我讓預備的,天兒涼了,熱水多放一會兒就冷了,趁熱洗的好,別白費了一番辛苦。”
皇帝無可奈何,因為松格是帶進來的心腹,當初兩個人蹲在野地里一塊兒生火熬粥共過患難,要置了那丫頭,必定不高興。下了腳踏穿鞋,他站在一旁思量,“松格年紀不小了,依朕之見給找個人家,把放出宮去算了。”
這主兒,自己了親,就覺得天底下的人都該親。出發點有他的私心,但總來說還是善意的。嚶鳴站在梳妝臺前摘耳墜子,過鏡子里的倒影瞧他,一面道:“自小就伺候我,的婚事我放在心上呢。等過陣子好好挑一挑,到時候再請萬歲爺做主。”
橫豎暫且打發不掉,皇帝有些意興闌珊。不過邊也該有兩個信得過的,留著便留著吧。
嚶鳴又瞄瞄他,裝模作樣地抱怨:“唉,這簪環真多,我摘都摘不過來。”
皇帝退后一步坐回了南炕上,“所以說你們人就是麻煩,戴那麼多首飾干什麼,朕看著腦袋都疼。”
這又把嚶鳴回了個倒噎氣,呼呼了兩口,“您聽不出我話里的意思?”
皇帝茫然,“什麼意思?”
所以說你打算和他來個暗示,搞搞小調,可死了這條心吧,他本就不接你的話茬子,因為他聽不懂。嚶鳴著一點翠蝴蝶簪,怨懟地看著他,“我話里有弦外之音,您沒聽出來嗎?我說摘不過來,您就應該來幫我一把。”
皇帝哦了聲,“怎麼不早說!”雖然他以前沒擺弄過人的首飾,但眼下他的皇后熱相邀,他立刻從善如流地過去了。
黑的頭發盤得很實,是烏發雪,挑不出病來。只是首飾真的很繁多,鈿子需搭配朝服,為了凸顯皇后的尊崇,有很多細節方面的規矩。比方鈿口要戴九,鈿花要以寶石米珠鑲嵌為主。那鈿子本就像個帽子似的在發髻上,要固定必得卡住頭發,男人在這方面手腳很笨,皇帝自以為找到了卡扣,輕松一拽,結果拽出了皇后一串尖。
他的手腳僵在那里,驚惶地看著,看發髻散兩眼冒火,他結了下,“朕……朕……不是故意的……”
嚶鳴頹然坐在繡墩上,無力地擺擺手,“算了,您還是看您的書去吧。”
這麼個男人,除了權傾天下一無用。摘下鬢邊的絨花丟在妝盒里,那塊頭皮被拽得生疼,爪尖探進頭發里,自己委屈地了。
皇帝則很擔心今晚上會不會不讓他上床,于是重又挨過去,小心翼翼摘了一支祥云點翠,討好地說:“朕這回輕一點兒行嗎?”
后來倒還好,除了偶爾有發纏在鈿花上,沒再出別的岔子。跟前的大宮進來伺候挪地方,隨們沐浴去了,皇帝趁這當口下令德祿趕預備熱水。爺們兒洗澡很快,不像姑娘又是胰子又是香膏,所以他洗完回來,暖閣里還是空無一人。
心自在,因為有著不浪費毫共時的篤定。他一手舉著書,一手把玩周興祖給的藥瓶,視線落在書頁上,腦子里卻在演練如何遵醫囑。
周興祖醫者父母心,他點到即止地向他闡述了石臼舂米時,干舂和舂的區別,最后總結出一句話,干舂費工。那小瓶子里裝的東西對帝后和諧大有助益,如果皇上興趣,今晚可以試一試。
有些好笑,他從來沒想過后宮充盈五年后,還有一日會用上這樣的東西。那小瓶子在指尖挲,約聽見廊下傳來腳步聲,他忙把東西裝回袖袋,微微偏過子,就著燭火裝出了心無旁騖的樣子。
嚶鳴進門,倒看見了一副好的畫卷。他窩在南炕上讀書,禪松潔白,當真輕袍如雪,緩袖如云。
笑了笑,“萬歲爺也沐浴過了?”
遮面的書往下稍稍挪,出了一雙敏銳干凈的眼睛。看見明清,凌波般款款而來,手里的書立刻仍在了炕桌上。
“時候不早了。”皇帝說,從南炕上走了下來。
嚶鳴看看案上的西洋座鐘,“平常這個時候您還在批折子呢,哪里不早了!”
對于新婚的小夫妻來說,天只要一黑,就是安寢的時候到了,和時間無關。當然皇帝不會顯得如此沒風度,如此亟不可待,他緩步到了殿門上,吩咐三慶:“命膳房預備皇后吃的酪和點心來。”
三慶得令,忙去傳旨了,皇帝又慢吞吞踱了回來,淡聲道:“今兒還能松散松散,明兒就該理政了。這兩天政務都由軍機代為置,遇著要的,還是要朕親自發落。”
所以當皇帝有多忙,從他大婚后只能歇兩天就可見一斑。嚶鳴崴坐下,撐著腦袋說:“政務再忙,也要仔細圣躬,我原不想吃東西了,不如讓您早些安置的好。”
皇帝知道口是心非,真要不想吃,他吩咐三慶的時候早就住了,不過是新婚期間不好意思貪吃,有意裝樣兒罷了。
皇帝說想吃就吃吧,“你之所以嫁給朕,朕的膳房好吃,不也占了大頭嗎。”
噫,真是一針見!嚶鳴總覺得在喜歡他之外,還有一種莫名充實的在支撐著。早前一直沒來得及細想,現在猛然說起,才回過神來,訝然道:“真是這樣!”
皇帝勉強笑了笑,沒法子,他總不好和膳房的那些菜爭風吃醋吧。雖然有點兒失,但失程度并不深,姑且把膳房當做自己的一部分,這樣心里能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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