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養豬,跟養活孩子差不多,也基本上是放養。雖然有個豬圈,但白天的時候都把豬放出來。
夏天的時候,就把豬給生產隊的牛倌兒一起放養,到野外吃野菜。晚上回來關進豬圈裡面,防止豬去禍害莊稼。
夏天會到地裡拔一些野菜回來,象苜蓿草、三角菜、馬齒莧等,都是豬的飼料。
冬天的時候,就用玉米秸、豆秸稈等碎,這做秕穀,在鍋裡煮了,就可以喂豬。
至於用糧食和飼料喂豬,那是十幾年以後的事。
人有時候還吃不飽呢,哪裡有多餘的糧食喂豬?
豬能夠吃到糧食,也就是在接近過年的兩個來月,這是為了給豬催膘,趕著過年的時候殺了吃。
林駒喂完豬,就去水。
自家院子裡就有力井,其實也不費多大事兒,打了兩桶水,二姐林馳回來,就幫著林駒拎水。一共七八桶,水缸滿了,明天一天的水夠用了。
林駒的大姐是家裡的老大,已經出嫁,姐夫是一百多裡外的鐵礦上的工人。
家裡的老二是哥哥,前年考大學的時候沒考上,就到了外地的水電站去出民工,每天能掙一塊三三分錢。
這個收,已經是很不錯的。還是在公社當幹部的舅舅給找的差事。
這個時代,農民要想招工進城當工人,幾乎是個不可能實現的幻想。
唯一的機會就是當臨時工,其實就是後世的農民工。從事的自然都是重力勞。
據勞強度不同,臨時工的工資分為三個等級,每天一塊八七,一塊五六,一塊三三。
雖然很累,但是這個收對於農民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另一個優點,就是從來沒有拖欠農民工工資的時候。
除了冬季農閑,春、夏、秋三個季節,父親林甲寅幾乎都在外面當煙把頭,哥哥出民工在外,家裡就沒有人在生產隊幹活。
這樣不僅對家裡不利,分糧食的時候吃虧,隊裡的其人也有些怨言,於是二姐就提前輟學,兩年前開始在生產隊裡幹活。
二姐收拾好了飯菜,老五也出去把老六和老七找回來,一家人就開始吃晚飯。
晚飯是玉米面大餅子,在鍋邊上出來的,一面有鍋。
菜就是土豆燉白菜,都是冬儲菜,外加羅蔔鹹菜。
雖然只有一飯一菜,但至可以保證吃飽。
這個時候,正是青黃不接的時節,能有這個水平,已經是很不錯的生活。
至於,雖然還有一些,但是已經醃上了。這是今年留著做油水用的,只有來了重要的客人和過節,才能見到點兒。
“媽,今天二舅人捎信兒來,說家裡口糧不多了,要是家裡有富餘的,下個月就借給他們點兒,上秋了就還給咱們”。
二姐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唉,咱家也不多了。但總是比你二舅家好點兒。你明兒個就去一趟,他們到時候來拿吧。頂多能湊個一百斤,要是不夠,你二舅自己再想辦法”。
二舅家在郊區,那裡人多地,家裡人口多,幾乎每年糧食都不夠吃,經常需要親戚接濟。
“用不用跟我爸商量一下再說”?
“不用了,就你爸那個死要面子的,他還不得給二百斤,都給人了,咱們這一家子吃什麼”?
林駒記憶中的父親,確實是這樣的人。
在親戚朋友面前,總是充大個兒。寧肯自己背地裡吃苦,也要在面子上裝大方。誰要是求到他什麼事兒,頭拱地也要給人辦。
可以說他有俠義之風,也可以說他虛榮心強。在林駒看來,其實是兩者兼而有之。
林駒在前世,也頗有這個格,這就是他父親的影響。
不過,這一回,林駒不打算再做那樣的人。
總結自己的前世,林駒得出了一個教訓。
人的功,最關鍵的不在於能幹什麼,而在於不幹什麼。
有所作為固然重要,有所不為更加重要。
一失足千古恨,一個錯誤,就可能毀了人的一生。
不犯錯誤,犯錯誤,就是勝利,也才能走的更遠,笑到最後。
勝者可能為王,但更多的是剩者為王。
“老四,昨天遇到你們黃老師了,他說你的語文績趕不上以前,這是怎麼回事兒”?
趙傑英問道。
“最近我有點偏科,總是看數學,這幾天我就改回來”。
“唉,你們現在四個念書的,哪怕將來有一個考出去,我就知足了”。
“媽,你放心,我一定考上大學,將來把你接到城裡去福”。
“你自己能考出去就行了,我才不跟你進城呢。將來娶了城裡的媳婦兒,看不上我這個農村老太婆,沒事兒我去那份兒氣幹什麼?還不如在鄉下自在呢”。
“在鄉下也好,山好水好空氣好,將來也能退休領養老錢,到時候城裡人想到鄉下來,還來不了呢”。
“傻兒子,說你胖你還上了,還能有那一天?除非太從西邊兒出來”。
唉,老媽啊,你怎麼不相信呢,這一天,用不了多久就來了。
啪地一聲,二姐用筷子在老五的腦袋上敲了一下。
“媽,你看二姐又打我”。
老五林驥一臉委屈。
“哼,你看你那樣兒,鼻涕都淌到碗裡了。就你這鼻涕鬼兒,將來連個老婆都娶不上”。
“二姐,你別小瞧我,我將來非要娶上十個八個老婆給你看看”。
“哎呦,那可不行,現在是新社會,只能娶一個老婆。要是多娶老婆,人家批鬥死你,你住法院去”。
母親趙傑英說著,拿起巾,給老五揩去鼻涕。
老五林驥的一番話,林駒簡直無語了。
這個老五,在他前世的時候也發了財,搞了一個度假區,天風流瀟灑,人總是一個接一個地換,無論誰說他,都沒有用。
看來有些東西,就是命中注定的,三歲看到老,這個因果,在今天就種下了。
吃完飯,二姐林馳收拾了碗筷,林駒要去幫忙,被二姐給趕了出來。
“快去學習,這點活兒不用你幹,老五、老六老七,還等什麼,都寫作業去”。
林甲寅和趙傑英雖然都是普通的農民,但有兩點難能可貴。
一是從不重男輕,二是鼓勵兒讀書。
只要想讀,就盡力供兒讀書。除非像林馳那樣,自己實在不願意讀了,才放棄。
林駒的大姐和大哥都是高中畢業,雖然以前盛行讀書無用論,學校裡也沒有什麼讀書的風氣,但畢竟把高中讀完了。
剩下的幾個兒,也是盡力鼓勵讀書。
兩口子有一種樸素的認知,就是讀書早晚是有用的。
林甲寅經常掛在邊的一句話就是:“我就不信,一筐木頭也砍不出來一個楔子來”。
意思是自己七個兒,總會有一個靠讀書出息的。
在林駒看來,父親的這種比較開明的思想,可能來自於他小時候的教育。
林甲寅在一九四零年代的時候,曾經上過五年小學。那個時候能上五年小學,已經勉強算是個文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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