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川王大婚之日, 多日未曾面的皇帝終于出現在眾人眼前,主持典儀。
朝臣見皇帝神采奕奕,舉止談吐如故, 毫沒有傳言中有疾的跡象, 才紛紛放下心來。
大梁初建,周圍虎狼環伺。前陣子,朝臣要見皇帝而屢屢被皇後阻攔, 已經頗有微詞,覺得恃寵生。
眼下見皇帝無恙, 才算揭過那件事。
時隔幾月皇家再辦喜事,自是十分隆重。
王府里張燈結彩,新婦以扇遮面,廳堂與臨川王對拜之後,就由喜娘送了新房。臨川王也跟進去行同牢之禮,然後才出來見賓客。
與皇帝大婚時不同, 臨川王府大擺筵席, 鼓吹大作, 朝中的文武百幾乎悉數到場拜賀。除了王允之外, 其他三姓宗主也到齊了,王家則是由王執和王贊, 以及王贊的長子王端前來。
這幾個月, 王竣在宮中, 已經從一個小小的宮門衛變了掌管顯殿的郎將, 至五品。而王端還每日去尚書臺吏曹,等著選的詔令。
王端年長,卻得不到任用,王家又遭封接二連三的打擊, 陸氏為此著急萬分,想著趕為他娶一門妻室,好借岳丈家的力。若不是始寧縣主的名聲太差,都想攛掇兒子去娶那位縣主,好歹有了長沙王這個岳丈做大靠山。
再看謝家與臨川王結親,已經有了復起之勢。
謝臨封了縣侯,謝羨任五經館博士,其余隔房的也各有封賞。
眾人賀完臨川王,又紛紛向謝臨祝賀。謝臨原本子不好,不怎麼出席公開的宴會,但今日唯一的妹妹出嫁,他也是人逢喜事,氣都好了許多,笑著回應眾人。
蕭綱喝多了酒,攀著蕭宏的肩膀,吵著要去鬧新房,看新婦。荊楚之地有鬧婚的舊俗,常讓新婦下不來臺,張洪等人趕過來拉住他。都城可不比荊州,士族高門更是講究,豈能容他來。
謝魚坐在房中的帳,聽著外面的喧囂聲,手不安地攥著子。
已是臨川王妃了。雖然這幾個月過得甚是難熬,並不喜歡蕭宏,但為了家族,為了兄長,還是義無反顧地嫁了過來。剛才蕭宏坐在邊,跟行同牢之禮時,輕聲問“不”,還是有點的。
是家中最小的兒,向來得父兄的寵。蕭宏雖然不是都城里那些風度翩翩的貴公子,但他應該會是個溫解意的好夫君。
梅意給卸了妝容,輕聲道︰“王妃莫怕,一會兒房的事兒都提前教過您了。您只要順從大王就好了。”
謝魚紅著臉點了點頭,但心中不可能不張,手心已全是汗水。本來高門子,十七八歲嫁人都是常事。才十五歲,從未經歷過男之事,初為人婦,自然忐忑不安。
忽然有腳步聲停在門外,梅意喊了聲︰“誰在那兒?”
門被推開了一條隙,有個東西扔了進來,復又關上了。
梅意過去把東西撿起來,是一張團的紙。奇怪地展開,發現上面寫滿了“瑤”字。
“這是什麼?”奇怪地自語。
謝魚從帳中出來,問道︰“何?”
梅意搖了搖頭,只把那紙團遞給謝魚。謝魚認出上面是蕭宏的筆跡,他曾向自己借過棋譜,還回來時,里面夾了一紙書箋。
他寫這麼多“瑤”字做什麼?看墨跡已經寫了好一陣子了。
梅意捂著,“大王不會在府里藏了什麼人吧?”
“怎麼會,兄長都已經仔細查過了,王府里沒有侍妾。或許只是單純練字用的吧。”謝魚不想理會,就讓梅意把紙團扔了,“別被人看見,待會兒了私拿大王之,要說不清了。”
梅意依言去辦。
謝魚正要返回帳中,腳下忽然頓住。
“瑤”不正是皇後的閨名嗎?莫非臨川王……捂了下,踉蹌兩步,不會的,絕對不會的!可這個念頭一旦在心里發了芽,就越長越茂盛。跟臨川王本沒有什麼集,為何館下了一次棋,他就粘上自己了?而且來往沒有幾次,匆忙之間就決定娶,更像是為完什麼事一樣。
越想越覺得,這一切的解釋都歸于皇後。
皇後也曾在館下棋,因為臨川王的心思被皇帝發現了,所以迫不及待地要娶,將當是皇後的替代品。同出高門,相似,喜好相同,雖不及皇後貌,但也算清麗可人。
謝魚越想越覺得就是如此,攥拳頭,指甲嵌進手心里,生疼。為何要這樣對?
這個時候,門被推開,像是蕭宏走了進來。
平復心緒,垂頭坐著。事已至此,只能是臨川王妃了。縱然心有千萬般不甘,都已不可能逃掉命運。
蕭宏坐在邊,抬手了瑩白的耳朵,然後將轉了過來。
“阿魚,我會對你好的。”他輕聲地說,然後低頭吻住了。
床帳落下,謝魚看著蕭宏,很想問,你真的喜歡我嗎?但話到邊,只是閉上了眼楮。
中齋的燈火煌煌,甦唯貞端了些糕點和茶水上來,分別給皇帝和皇後。
蕭衍正在看奏疏,發覺旁的人雖然拿了本書,但一整晚都在看自己。
他提筆寫字,問道︰“阿瑤,朕的臉上有東西?”
王樂瑤這才發覺自己又盯著他看了,連忙低頭看書,回到︰“沒有。”
可看了一個晚上,一個字都沒看進去,還有些困了。
從前困了便會去睡覺,可現在恨不得醒著的時候,都跟蕭衍在一起。他們能在一起的時間實在太短了,片刻都不能浪費。
說不定哪一日,他又會昏睡過去。
或者,會一睡不起。
王樂瑤正在發呆,忽然覺到一道黑影了過來,擋住了燭。未及抬頭,已經被男人抱了起來。
“一個晚上,一頁都沒翻過去,嗯?”
王樂瑤辯解,“我只是在想事……陛下快放我下來。”
蕭衍輕抵著的額頭,“總盯著朕做什麼?怕朕會消失不見麼?”
本來只是調侃的話,沒想到卻認真地點了點頭。
“許宗文不是說了?朕已經好多了,別總是胡思想。”蕭衍把懷里的人抱寢殿,放在龍床上,“困了就先睡,你在朕邊,朕也無法安心做事。”
王樂瑤抓著蕭衍的袖子,不讓他走,“陛下看了一晚上的奏疏,也累了。不如躺下來歇一歇吧。”
蕭衍失笑,覺得有幾分孩子氣,還要人哄著睡覺,但還是和躺了上去。
龍床很寬敞,可以由四五個人並躺。但蕭衍生來就比一般人高大,他躺上來之後,床好像一下就顯得局促了。王樂瑤順勢躺在他的懷里,抓著他的大手玩。
“過兩日,三叔約朕去郊外打獵。你想去嗎?”
王樂瑤搖了搖頭,“我又不會弓馬。陛下的可以應付那麼劇烈的活嗎?”
“無礙的。舒展舒展筋骨,對也好。朕可能會去三五日。”
“這麼久?”王樂瑤皺眉。
“所以才問你要不要同去。”
王樂瑤有點糾結,是真的不會騎馬獵,但又不想跟蕭衍分開那麼久。蕭衍說︰“你可以把你的表姐,還有臨川王妃一並上。蕭令嫻估計也是要去的,的騎不錯,可以讓教你。”
“不害我就好了。”王樂瑤忍不住說道。
蕭衍拍了拍的背,“現在沒功夫跟你作對,怕是忙著應付郗微。朕已經答應三叔,給他封妃的詔令。只不過要避著六弟的婚事,往後延一些。他們早晚要回荊州的,你不用太在意。”
王樂瑤點了點頭,自重那日見過郗微之後,們就沒再見過。本來一個在宮里,一個在宮外,也並不是那麼容易踫見的。
“明日臨川王妃進宮拜見,我還沒想好送什麼。”
“跟你同是高門所出,喜好自然相同,這個朕沒辦法給你出主意。”
王樂瑤想了想,“那陛下生辰快到了,想要什麼禮?”記得他好像是十月份生辰,算算日子不到一個月了。
蕭衍的手橫在的腰間,灼熱的氣息噴在的頭頂,“朕想要什麼你不知道?”
“這種事又不是我能決定的。”王樂瑤小聲嘀咕著。
他想要個兒子,想得快瘋了。
蕭衍的手放在的小腹上輕輕著,“朕是真的著急,你可得爭氣點。”
王樂瑤近來都有好好喝藥,調養,連阿姐送的觀音都擺了出來。自是知道蕭衍著急,知道蕭衍的狀況後,比蕭衍更著急。連太後都有意無意地問最近如何,有時還會讓如意熬些補湯給喝。
可這種事,得看天意,著急也沒用。
翌日,王樂瑤很早就要起來梳妝打扮,然後去太後那邊等謝魚。新婦見舅姑都是講究時辰的,天家更是。
可蕭衍覺得起得太早了,區區一個臨川王妃,何必如此慎重,又把抱在懷里,不讓起床。
王樂瑤好一頓折騰,才安好不滿的皇帝。等梳妝打扮好,匆匆趕到壽康殿時,謝魚和蕭宏已經到了,還有陳氏和趙氏,正在陪太後說話。
王樂瑤進去,眾人連忙起行禮。
陳氏和趙氏有一陣沒見,都出驚艷的神。是天生麗質,加上氣質出眾,很會打扮,將容貌上的優點全都呈現出來。帝王的寵傍,是如魚得水,越發明艷人了。
謝魚下意識地看了看旁的蕭宏,想從他的臉上看出毫的異常,但蕭宏本沒看皇後,目淡淡地看著地面。
昨夜房花燭,蕭宏大概是諒初夜,只要了一次。
他的作其實很溫小心,但因為謝魚見過那張紙團,所以下意識覺得他很冷淡。這種冷淡,有點刺痛的自尊。出于不輸于瑯琊王氏的陳郡謝氏,為何嫁人了,還要做別人的替?
不甘心。
按照規矩,新婚夫妻跪在太後的面前,先是敬茶,然後新婦要向太後送禮。
大概是聽說皇後送了太後一柄親手繡的扇子,謝魚則送了四塊親手繡的手巾,笑著說︰“這料子選了四季應時的布料,上面的花也是,母後可以一季用一個,當然日常替換也可以。”
“你有心了。”太後收下,對這個新婦很滿意,頻頻點頭。
謝魚又分別給王樂瑤,陳氏和趙氏都送了東西。
王樂瑤笑著打開送的東西,卻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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