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樂瑤回到顯殿, 正遇到竹君拿著的裳出來。竹君看到自己回了,十分意外,“娘娘, 您怎麼……您不是讓婢子回來拿裳嗎?怎麼就您跟司, 其他人呢?”
王樂瑤已經知道竹君和侍被支開是計,沒有多說,只是讓竹君去門外守著。
桓曦和見神神的, 也無半點被皇帝責罰的傷心,等沒人之後開口, “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和陛下是故意的,為的是要給做局的人看。”
“局?”桓曦和越聽越糊涂了。
王樂瑤說︰“此事,怕是要從文獻公的事說起。那個海陵郡的郡守,是王家的族親。而文獻公之死,是姑父調查的。是不是太巧合了?”
王家和桓家是姻親,二者是一榮俱榮, 一損俱損的關系。所以這件事, 王樂瑤沒有瞞著桓曦和的必要。離宮之後的事, 也需要桓曦和幫忙。
桓曦和知道當年文獻公的事是父親審的, 那個時候就覺得有疑點,但父親與文獻公算是世, 不可能看著他白白枉死。年歲尚小, 也只是隨眾人惋惜一番, 沒往更深的地方去想。今日聽王樂瑤說了這番話, 再結合當初的疑點,越發證實了原本的猜想是對的。
“阿瑤,你是說王家的手腳?”桓曦和的聲音有幾分難以置信。
王樂瑤點了點頭,“不僅如此, 這次謝羨又要去海陵郡,我怕文獻公的舊事重演,想要在壽宴上提醒他。可有人做了局,想讓謝羨和我獨,惹陛下大怒。一方面是想讓謝羨被陛下厭惡,畢竟他是陛下親選的五經博士,貿然他,陛下不會善罷甘休。另一方面搖我的位置,讓外界覺得陛下容不下王家了。他日王家若有所,也是陛下的。”
桓曦和猛地一激靈,下意識地抓著王樂瑤的手臂,急聲道︰“你說王家會反?”
察覺到自己失禮,連忙松開手,仿佛自語般地又說了一遍,“怎麼會呢?王家已經站在榮耀和權勢之頂,幾乎可以呼風喚雨,何須賠上全族做這種事。”
但心里有另一個聲音,王家手中有北府軍。遲遲不出那支軍隊,就意味著王家有別的目的。以前尚可說是據守都城,但陛下明明就有一支中軍戍衛都城,本不再需要北府軍。
外面的日過門扇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一塊金的影。秋風從窗外徐徐送來,雖有幾分寒意,卻吹得人神越發地清明。
很多事,其實只要稍微想想,便能得出結論。
“因為壑難填。站得越高,越會被權勢所迷失。陛下若真是暴君,不得人心,那自會有人前僕後繼來推翻他,就跟前朝一樣。但他一直努力在做個好皇帝,拔除歷朝留下的那些弊病,事實證明,大梁正向著好的方向發展,只不過沖擊到了士族的利益。我雖是王氏之,也是大梁的皇後,我曾答應過陛下,要與他共同守護這片江山。伯父若為了一己私利,將江山百姓置水深火熱之中,我也不能容他。”
王樂瑤語氣平和,可只有自己知道,說出這番話有多麼艱難。伯父對有教養育之恩,父親不在家那幾年,甚至視伯父如親父。事到如今,若蕭衍和家族,注定只能選一個,沒有辦法用去選,只能用理智。
桓曦和覺得王樂瑤太過冷靜理智,把自己放在皇後這個位置上,可能會掙扎痛苦,難以抉擇。一邊是生養自己的家族,一邊是自己的所。一個人拋棄自己的,需要多大的勇氣和魄力。自愧不如。
“你希我怎麼做?”桓曦和輕聲道,“或者說怎樣才能幫到你?”
“我這一去,至年前才能回來。你留在都城里,注意四大姓的向,隨時給我傳遞消息就好。”
桓曦和應下,又有幾分擔心,“你和陛下雖然是做戲,但明面上了懲罰,恐怕底下的人都會以為你失寵了,不會再那麼盡心。你自己萬事小心。”
王樂瑤點了點頭,桓曦和也不便久留,行禮退出去了。
宮中的消息是走得最快的,很快全宮上下都知道皇帝生辰宴上,皇後惹怒了皇帝,並被罰去行宮的事。其中有嘆息的,畢竟天家素來無,更別指帝王能長。也有覺得意外的,比如常在顯殿行走的那幫宮人。因為平素們看得最真切,陛下對皇後娘娘那是真的寵,說捧在手心里也不為過,眼神更是恨不得時刻粘著。
怎麼這回說翻臉就翻臉了?還把皇後趕出宮,這跟打冷宮也沒什麼分別了。
再看皇後娘娘,只是十分平靜地收拾起去行宮的東西。不哭不鬧,還維持著那點可憐的面。
說實話做皇後是真的慘,尋常人家的夫妻吵架,子還可以向夫君撒求饒。皇後就不可以,雷霆雨皆是君恩,統統都要著。或哭或鬧都不統,有損皇後和高門之的尊貴與面。
皇帝將皇後罰去行宮之事傳得飛快,連街頭巷尾的百姓都對此事議論紛紛。
本來天家宮的事沒這麼容易傳到民間,大概是人有心為之,加上之前皇帝寵皇後的傳言甚多,無意間就樹立了帝王深不悔的形象。陡然之間,這種形象坍塌,民間爭相傳議,多是替皇後打抱不平的聲音。
瑯琊王氏之,原本是何等尊貴。嫁給一個寒門出的皇帝,最後竟換來被轟出宮的下場。
皇後在位上,至今也無任何過失之,皇帝如此置,何其不公!
王執從宮中回來,剛家門,就聽到余良說起此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不久前他還在華林園的殿,飲酒祝壽,看長沙王投壺,明明天家是一派和樂的景象,母慈子孝,兄友弟恭,怎麼回頭阿瑤就被罰了?
他轉又要回去,余良忙道︰“二郎這是去哪兒?”
“當然是回宮去討個說法。”
余良勸道︰“二郎還是莫去。陛下豈是好相與的人?懲罰既然已下,便是金口玉言,再難更改。您這一去,萬一激怒了陛下,吃虧的不還是皇後娘娘嗎?既宮門,很多事,便由不得我們了。”
王執承認他說得有理,對于皇帝那個婿,其實從頭到尾他都沒看上眼過。他也跟皇帝不甚親近,無話可談,就算進宮了,又能幫到阿瑤什麼呢?王執負手,沉默地走回住,但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外人不知也就罷了,他可是最清楚的。陛下連他藏匿前朝太子這樣的罪名,都可以看在阿瑤的面上不追究。到底發生何事,要這樣置阿瑤?
他坐立難安,這時隨從暗中遞了個消息給他,說皇後約他明日在建康城郊的驛亭見面。他只能暫下心頭憂慮,靜待明日。
天剛大亮,北宮門就蜿蜒而出一隊人馬,當中的車駕頂上有只凰,正是皇後坐在其中。雖然皇後被罰離宮的,但是行裝一點也不,連夜匆匆裝了好幾輛牛車。軍護衛,宮人數十,聲勢浩大地從北宮門而出。
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皇後這趟是出游。
但罰的事早已經在一夜間傳遍都城的每個角落,所以沿途的百姓都有幾分同地看著的車駕,議論紛紛。
蕭衍站在城樓上,目送著那輛車駕遠去。蕭衍一直等探出頭,回眸看他一眼。可車駕如螻蟻般越來越小,消失在天際盡頭,都沒有面。
好像真的對待無郎一樣決絕地離去。
蕭衍毫不懷疑,若是哪日他真傷了的心,依的子,肯定也會毫不留地丟下他,頭也不回地離去。時至今日,他都覺得,所有的溫,順從,甚至要豁出去為他生個孩子,都是出于妻子和皇後的責任,與無關。
他在面前,永遠是卑微的,不自信的。因為太好了,他總覺得自己配不上。並且在這段關系中,始終冷靜理智,毫沒有陷的樣子,走得這樣瀟灑而決然。
此番為了配合,他好好的生辰宴,草草結束。而且忍著半日和一個晚上沒有去見,一大早就跑到這秋風瑟瑟的城樓,只為見一面。可連頭都不回,直接把他丟下了。
這個可惡的人。
甦唯貞能看出來主上心很不佳。
昨夜,他給主上磨墨,就聽到主上誤喊了好幾聲皇後的閨名,甚至還抓他的手。今早主上也是神恍惚,差點把書卷當胡餅吃下去。
甦唯貞心想,主上這哪里是罰皇後,分明是在罰他自己。
幸好他知道,帝後只是在做戲給別人看的。不過既然要做戲,主上就得做全了,這才半日而已,主上好像已經忍不了了。
蕭衍被秋風吹著,覺得口堵得慌,整顆心都空落落的。他當初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何要答應放去行宮,還要配合什麼順勢而為?會不會就此一去不回,或者很快就把他拋之腦後了?他要瘋了。
蕭衍抬手按了下額頭,對甦唯貞說︰“備馬。”
“啊?”甦唯貞有點接不上他跳躍的思維。
“說朕不適,這兩日誰也不見。”
“主上要去哪兒?”
“你說呢?”蕭衍瞪著甦唯貞,眼神冒火,簡直要殺人。
甦唯貞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吩咐手底下的人去準備了。
王樂瑤坐在車駕中,穿著厚厚的外裳,捧著手爐。本來就畏寒,這手爐是蕭衍給準備的,抱在懷中,看了看窗外。路上的樹葉大多已經落,只剩下禿禿的樹枝。正是秋風蕭瑟,萬凋零的時節。
不在想,蕭衍在做什麼呢?
本來應該好好道別,再離開的,現在卻是連一面都見不到了。
他應該很生氣吧。生氣自作主張,還要配合演得像夫妻決裂一樣。
他的心深就像住著一個孩,一旦抓住了什麼,就不肯放手。
王樂瑤不笑了笑,等回去以後再好好安他吧。
竹君坐在車駕前面,等快到了驛亭,遠遠就看見一個悉的影。忙回頭對王樂瑤說︰“娘娘,快到驛亭了。主君已經在等著您了。”
王樂瑤點了點頭,吩咐停車,人馬稍作休息。
這四腳亭是供往來行旅換馬休息所用,十分簡陋,連個遮蔽的幃帳都沒有。王執站在亭中,已經等了約半個時辰。聽到後的車馬聲,急忙回過頭,看見王樂瑤從車駕上下來。
優雅從容,亦如往昔。服飾雖然沒有在宮中時那麼繁復華麗,但雅致巧,毫都不顯得狼狽。
王執稍稍松了口氣。
“父親。”王樂瑤走進亭中,“您怎麼來得這麼早?”
“娘娘。”王執行禮,“臣擔心,實在睡不著,所以提前來了。”
王樂瑤吩咐竹君把亭子周圍守著,閑雜人等一律不準靠近。宮人又在亭中布置了一番,有茶有案還有座,甚至還在周圍設置了擋風的圍障。
只剩父兩人之後,王樂瑤也不賣關子,“陛下沒有罰我,父親不用擔心。”
“那你們這是……?”
王樂瑤直接地問道︰“父親對于文獻公的事知道多?”
前世遭渣男陷害,她被活活燒死,兄父剖肚點燈,她恨。再睜眼,重回家族危亡之際。她染血踏荊棘,走上權謀路,誓要將仇敵碾碎成沫。素手執棋,今生不悔。看蘇家南枝,如何織錦繡,繡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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