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冰將裴耽帶到了會客用的小花廳,正是白日韓縣令曾來過的地方。廳前兩邊展出抄手游廊,接著一庭淅淅瀝瀝的雨水,只是寒冬之末,游廊上的紫藤都早已干枯,千萬縷仿佛殘破的簾帷。
奉冰坐在圍屏前,捧著藥碗,看向那夜雨。裴耽將香爐點上,又抬手挑了挑燈芯,廳中一時亮大盛,將兩人的影子疊著撲朔在屏風上。
直到再沒有可以做的事了,裴耽只能在奉冰側邊坐下。
清渺的藥香彌散開,奉冰小口小口地抿著。說來奇特,他從三歲就開始喝藥,到如今三十歲,卻還是怕苦,抿上一口,品一品,便忍不住形之于。
裴耽問:“是不是甘草不夠?”
奉冰并不回應。他到有些話要與裴耽代清楚,代了,他就可以趕裴耽離開,仿佛這夜里潛藏著危險。是以他著雨簾,開口:“我不走,是有我自己的打算,與你沒有關系。”
裴耽慢慢地坐直了,沉默地看著他。
“牢州方面因我得罪于上,我若回去,要麼是他們奉命害我,我死,要麼是他們不愿意害我,他們死。”奉冰的話音清淡,“我既不想死,也不想無辜的人因我而死。你明白嗎?”
裴耽冷靜地道:“牢州的線,始終牽在長安,并非牢州自所能決定。你若真想回去,自有兩全之法,但你若不想了,也要另做好準備。”
奉冰低聲:“什麼準備?”
“與圣人周旋到底的準備。”
奉冰長長地嘆出一口氣。
“當初我們兄弟四人同在十王宅時,的確想不到會有今日。”他道,“二哥平易近人,他的院落里總是熱鬧和氣,你記不記得?三哥就不一樣,他日往外頭跑,還有傳言說他在平康里養了一個人——他與我差不多大,到今還沒婚呢。”奉冰將臉埋在茶碗前,牙齒咬著杯沿發笑,“大哥住在院,與我們來往就許多……”
說著他又想到裴耽與幽恪太子有仇,抬眼去瞧對方。裴耽卻也恰在這時過來。
兩人的目相撞,奉冰的牙齒險些磕著。
“我是說,”他匆匆地道,“我過去沒想到會到如今這地步,但兵來將擋,我也不是傻子,你——你不必將我當傻子瞞。”
裴耽道:“我從未將你當傻子。”
奉冰道:“若是圣人免了你的,你待如何?”
裴耽看著奉冰,外間的小雨淋漓在奉冰的眼底,幽幽然。裴耽將子放松了一些,一手撐在紅槅小方幾上,支頤對著他笑,“若只是免,那倒不怕。若比免更甚……恐怕我也做不了什麼。”
奉冰不耐,“什麼意思?”
“四哥。”裴耽輕輕地喚出口。
奉冰的臉變了一變,但尚且未阻止他。
裴耽又開朗地笑,好像這一聲四哥是什麼大謀得逞的宣言。他溫和地道:“若真有那一日,遇上危難,你可以去找趙王,他曉得如何做。若沒有危難,那你最好便不要手,置事外即可。”
奉冰聽了,卻罕見地沒有反駁回去。他低頭喝藥,大口大口,閉著眼睛囫圇地喝完了,才道:“我看你沒有那麼容易死。”
裴耽歪著頭笑,“我孤家寡人一個,死了也不打。”
奉冰旋即道:“你是在激我?”
藥香縈紆,纏繞進裴耽的嚨。他著奉冰那薄薄開合的兩片,想起過去與他接吻的時候,也總是有藥的味道,以至于他如今只要聞見了,都只會覺得它催。
四哥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像把自己送進牢籠的小兔子,心腸那麼,有隙可乘,卻還要齜牙咧地嚇唬人。
裴耽的目下移,移到那漸漸喝空的茶碗邊,奉冰的手指甲晶瑩得像幾片小貝殼。裴耽道:“手還疼不疼?”
奉冰將傷的手指回袖子里,“不疼。”
裴耽手撐著幾案站起來,在這花廳里走了半圈,繞到一個博古架后,打開一只小屜,翻出一包小銀針和一罐藥膏。奉冰自己都不知道那博古架后有這麼多東西。
裴耽復在他面前盤坐下,道:“手。”
奉冰卻將手背到后,“不要你管。”
裴耽好言好語:“敷上藥,過一夜便能好。”
“我高興它疼著。”
“你不是說不疼嗎?”
奉冰語塞,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裴耽。俄而又移開目,低聲道:“這等小傷,一天兩天縱好不了,挨上三天五天到底能好,這世上所有的傷疤,還不都是如此?”
裴耽不答。他已經拆開了那一包小銀針,取出一在燭火上燒灼,香霧沉沉,他的模樣像個把持他命的惡魔頭子。
奉冰終于覺得僵持也沒有什麼趣味,將手掌放上來。那一個水泡竟然變大了些,或許因為總在,四周地發紅。裴耽握住他的手,銀針準確地將水泡挑破。
只是一瞬間事,奉冰甚至來不及覺到疼痛,裴耽已在上面抹開清涼的藥膏。燭火的映照之下,裴耽低著頭,好像令他那一雙眼睫顯得更長,影撲簌簌地遮住他的表。
奉冰恍惚想起來,裴耽雖然自己不打理,但其實是很懂得照顧人的。他們在一起的那三年,自己凡有個頭疼腦熱、腰酸,裴耽總是比大的公公還,拿過狀元的年郎,連背醫書都要與他比,顯得這好像是用好勝心包裹起來。
其實就算在十王宅中,何擺著何種藥奩、收著何種草藥,也都是裴耽比他更清楚。
奉冰輕聲:“多謝。”
裴耽那眼睫便撲扇了扇,他慢吞吞地道:“做宰相和做大夫,道理一樣,都是理,順四時,中和萬。”
奉冰亦淡淡一笑,似乎氣氛終于因這句無聊笑話而緩和了些許,然而裴耽卻沒有笑。奉冰忽然察覺到,五年過去,比之曾經的裴狀元,如今的裴相更像一個晦暗而危險的影子。他一旦試圖深究,便仿佛靠近一座深淵,淵底的風都在拉拽他的雙足。
他覺他們離得太近了。甚至想回手時,裴耽開了口。
“四哥。”裴耽道,“你在牢州,也時常傷吧?”
四周俱安靜下來。
裴耽抓握著他的手在輕微地抖,奉冰反而強作輕松地吐出一口氣,出手,撐著桌案站起,還拍了拍,“雨小些了,我送你回去。”
裴耽卻不起,只是抬頭看他。
“四哥,”裴耽的語調宛如雨中繃直的線,“我也是你的傷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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