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時帶了一名小宦進來。

裴耽也認識那小宦，是袁久林的徒弟。他低著頭，邁著細碎的腳步停在了門口。風從他的袂底下飄忽地穿過，隔著數重紗簾，他的影悠悠地搖晃，“是袁公公讓奴婢來報，宮里深夜抓了個刺客，他險些謀害了周太妃，趙王大怒，袁公公請李郎君做好準備……”

“刺客？”奉冰的聲音驟然一冷。

“夜間趙王陪周太妃回宮，還未出門呢，便聽見太妃尖……但那刺客很快便被趙王的親兵制伏，是孟朝恩……”小宦的聲音越來越低，“他買通了太妃邊人才混進去……”

“孟朝恩？”奉冰的眉了。

小宦抬頭看了一眼，簾什麼也看不清晰，立刻又低下頭去，“據說孟朝恩這段時日以來，一直躲在皇后宮中。趙王已在查了，但明日有郊祀，興許皇后就是想趁著趙王不開……”

“刺客行刺之際，只有太妃與他二人嗎？”奉冰又問。

“是。”小宦回答。

沉默地捱過許久，奉冰驀然發現，他竟還未給袁久林回話，那小宦等候在地心，子都有些支撐不住似的。

“我曉得了。”終于，奉冰道，“那麼，勞累袁公公。”

春時帶小宦出去拿賞錢，回小心地關上了閣門。于是夜雨的聲音又被隔絕在外。

那小宦來報信之前，奉冰原還有話，尚未對裴耽說完。此刻他卻陷黑暗的寂靜，抬起手無意識地咬起了手指，裴耽見了，便握住他的手。

奉冰惶地看向他。

“周太妃遇刺，趙王想必十分悲痛。”裴耽進奉冰的眼睛里，“不僅會死那‘孟朝恩’，還會重懲他背后的指使者。”

“是啊，那畢竟是他保護了那麼多年的母親。”奉冰僵地道，“皇后、太子膽大妄為，孤注一擲，對他們自己，卻沒有毫的益。”

裴耽直接地道：“這是不是與你明日進宮有關？”

奉冰聽著那雨聲，低下頭。“我還是第一回 聽說這世上有人可以活兩遍。”

那長得像孟朝恩的“刺客”他曾見過，甚至還懷疑過。但那人形小，估計年歲也輕，不過是臉龐與孟朝恩相似……

或許，趙王也只是需要“孟朝恩”的一個頭顱而已。

原來這就是趙王說的，圣人一定不會去郊祀的緣由。周太妃遇刺，皇后、太子拘問罪，趙王有了十足的悲憤，足以將圣人關得更加嚴實。

奉冰向裴耽，后者似乎已到什麼，又將那兩片多的抿了冷漠的線。只是眼倉皇，好像奉冰接下來要說的話將要主宰他的生死。

奉冰慢慢地道：“天明之后，你好好收拾一下，帶上吳伯和春時，去大明宮東側的左銀臺門等我。那里離清思殿近，還有神策軍的軍營，幾位將軍都會護著你們，以防趙王出爾反爾。”

“你要做什麼？”裴耽的聲音發。

“我告訴過你，我要進宮。趙王為了今日的大事，會將所有達貴人都帶離長安，我才好獨自去見圣人。”奉冰很自然地回答。

裴耽驀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指甲幾乎嵌進他的，再問：“你見了他，要做什麼？”

奉冰默了片刻，“有些事，趙王做不得，只有我能做，你明白嗎？我同趙王說好了，我讓他當他的皇帝，他放我們走。”

裴耽不明白。

抑或是明白了，但他不敢相信，不敢想象。時至今日，他的四哥仍然會讓他震驚。

他死死地凝注著奉冰，仿佛下一刻就將窒息了，但卻還是寄于奉冰給予的最后的一口活氣。

奉冰輕輕地道：“裴耽，你會等我的吧？”

他的眸里湛著一華璀璨的月亮。

裴耽抱了他。

“午時。”裴耽緩緩地道，“我等你到日上中天。你若還不出來，我就闖進去陪你。”

奉冰又笑了。他今夜總是在笑，便使那月亮不斷地碎去，又不斷地重新拼攏，每一次都是新的溫，新的希。

“好啊。”他說，“這一回，不論是走是留，你都要永永遠遠陪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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