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向著南疆行去。
越是靠近南疆,凝香心裡越是揪著,那一紙和離書因著一路上看了太多次數的緣故,紙梢已經磨損不堪,凝香將和離書妥善收在懷中,自己則是攥了角,隻要想起再過不久就要和梁泊昭相見,一顆心就好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似得,又慌又。
他若是不願再見自己,亦或命人將自己送回京師……
凝香不敢再想下去。
“娘娘,方纔楊大人說,咱們眼下已經到了南疆的地界,再過兩日,就能趕到前方大營,見到皇上了。”
休憩時,有宮端了清水上了馬車,一麵服侍著凝香勻麵,一麵輕聲細語的說著。
凝香看著鏡中的自己,一路的顛簸,損了的貌,讓原本就纖細的子更是清減了不,然而的依舊雪白,眉目婉約,弱弱的,更是顯得我見猶憐。
這一路雖有宮人嬤嬤心服侍,每逢到了一,也總會有各地員跪地迎接,但終究是風塵仆仆,滿是疲倦。
凝香雖不願這般張揚,然風聲究竟是走了出去,民間也是傳的沸沸揚揚,皇上在南疆平叛,董妃竟是千裡跟隨,免不了要被人說上幾句狐。
對這些風言風語,凝香倒是從冇放在心上,聽著宮的話,也隻是輕輕點了點頭,由著宮一雙巧手為梳了個俏的髮髻。行車在外,一切從簡,凝香也並未著宮裝,隻穿了月白綾羅紗,外麵披了件素白的鬥篷,這般一素到底,反而襯著臉蛋格外,一點兒也看不出宮妃的份,倒更像民間子。
隨行的楊大人瞅了眼天,剛要下令拔營,卻見前方有傳令兵策馬而來,奔至自己麵前,下馬跪道;“啟稟大人,皇上正領兵向著此行來,囑咐大人原地相侯。”
“皇上來了?”楊大人一怔,似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南疆叛,前線戰事急,皇上又怎會拋下戰場,趕到此來接董妃?
“正是。”傳令兵的聲音斬釘截鐵。
楊大人亦是下了馬,匆匆走到凝香車前,恭聲道;“娘娘,方纔得知訊息,皇上已經領兵來接娘娘,還娘娘稍安勿躁,在此相侯。”
凝香聞言,子便是微微一怔,掀開車簾,對著楊大人聲道;“大人說,皇上來了?”
“千真萬確,想來是皇上擔心娘娘安危,這才親自領兵來接娘娘。”楊大人拱著手,言談間畢恭畢敬,想起這一路皇上下令命沿途各地員加派侍從,為的便是保得董妃周全,雖聽聞董妃在宮中不甚得寵,可到底是皇上髮妻,如今又聽聞皇上親自來接,足以見得梁泊昭對這個原配髮妻極其看重。
凝香心口砰砰跳著,杏眸如水,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又是輕聲問了句:“是皇上……親自來了?”
楊大人一俯;“回娘孃的話,正是皇上親自前來,想來隻消片刻景,娘娘就可和皇上見麵了。”
凝香手一,車簾緩緩落下,一旁的宮聽聞皇上親自來接凝香,早已是喜上眉梢,忙著收拾了胭脂水,討好道;“娘娘待會兒和皇上久彆重逢,還是豔些的好,娘娘雖然天生麗質,可今兒還是有些素淨了,不妨讓奴婢給娘娘畫個飛霞妝,娘娘覺得如何?”
凝香因著張,臉龐慢慢浮起一抹紅雲,隻覺得一顆心被人攥在了手裡,不過氣來似得,哪還有心思去化妝。
“不用了,皇上……不喜我上妝。”凝香一直記得,梁泊昭最不喜脂氣,不論前世還是今生,不論是在羅口村還是在京師,他總還是喜歡乾乾淨淨的樣子。
見凝香心緒不寧,隨行的宮眸心一轉,隻勸道;“娘娘彆急,皇上聽到娘娘要來,能將戰事拋下,來接娘娘,可見娘娘是皇上心坎上的人,無論是袁妃還是玉嬪,都不能和娘娘相比。”
聽聞永寧說起永寧和玉嬪,凝香心裡浮起一抹酸酸涼涼的疼,卻隻一瞬,便將二人拋在腦後,的手有些輕,緩緩上心窩,那裡,裝著那張和離書。
要將這張紙還給他,哪怕是死,也不要再收上一封他親筆所寫的和離書。
許是過去了很長很長的景,又好像隻過去了一小會的功夫,凝香在車廂裡,就聽遠有馬蹄聲響起,的臉倏然變得蒼白,隻聽出了神。
宮也是喜道;“娘娘快聽,定是皇上領人來接您了。”
說完,宮笑盈盈的,當先掀開車簾,輕輕巧巧的下了車,向著遠眺去,果真見一支騎向著此趕來,清一的黑凱黑甲,唯有當先那人一明黃的鎧甲,在如的黑甲中格外目,讓人一眼便是看了出來。
宮喜道;“娘娘快看,那是皇上!”
凝香全都是微微著,幾乎連抬手的力氣都冇有了,咬著牙,好容易從車廂裡了走了出來,還未等宮將扶下車,就聽聞高呼萬歲的聲音已是響起,震天地。
凝香子一,幾乎要撐不住般,眼睛卻是不自,向著前方看了過去。
於千人中,還是一眼便看見了他。
梁泊昭勒住了駿馬,後眾將士端坐於馬背之上,隨著他的停步,亦是紛紛勒住了馬匹,麵呈恭敬之,分列於兩旁。
楊大人早已率著諸侍從跪了下去,梁泊昭並不理會,一雙黑眸已是落在了凝香上。
終究是來了。
凝香倚在馬車上,一雙手不由自主的攥了車框,的眼睛不知何時蓄滿了水珠,隻看著那道悉的影下了馬,一步步的向著自己走近。
的子的厲害,整個人就好似風中弱無依的花蕊,無無基的浮萍,他在哪,便隻能跟著他去。
梁泊昭腳步沉穩,終是走到了馬車前,向著凝香出了自己的手。
那隻手,一如既往的踏實溫厚,掌心佈滿了陳年的老繭,結實有而有力。
凝香看著他像自己出的手,淚水瞬時從眼眶裡滾落了下來,不是每次回頭,他都會在原地等候,不是每次醒悟,他都會像自己出手。
抖的出自己的小手,不等將手放在他的掌心,他的大手已是上前,將的手攥住,繼而一個用力,將攔腰抱下了車,扣在自己懷裡。
凝香的眼淚猶如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連著一顆,顧不上週遭的眾人,隻將臉龐在他懷裡,從冇哭的如此肆意過,似是要將自己心底的委屈與恐懼,一腦的全都傾瀉而出。
梁泊昭一聲不吭,猶如抱著一個失而複得的珍寶,久久都不曾撒手。
凝香也冇有出聲,隻一麵流淚,一麵揮起了拳頭,向著梁泊昭上打去,幾乎每一下,都是用足了力氣,淚水不住的掉,卻偏偏哭不出聲來。
他真的那樣狠心,給自己寫下了那一封休書!
梁泊昭任由的拳頭雨點般的落在自己上,他也不,就那樣抱著,直到終是哭累了,哭倦了,慢慢的垂下了手,他方纔微微鬆開了,出手指,為將淚水拭去。
“香兒……”梁泊昭喊了聲的名字,凝香咬著,出胳膊環住了丈夫的腰,直到這一刻,才哭出了聲音。
前方大營。主帳。
燭下,映著兩個依偎的人影。
梁泊昭攬著凝香的子,將自己的披風蓋在了上,經過白日裡的哭泣,凝香此時早已是安靜了下來,隻倚在丈夫懷中,唯獨一雙眼睛仍是紅通通的,卻依舊明亮如星。
凝香出手,從自己懷中取出了那一張和離書,遞在了梁泊昭麵前。
梁泊昭看著那一紙休書,目中微有暗流湧過,他看向凝香的眼睛,見那雙杏眸閃著水,他心頭喟歎,將那紙和離書接過,對著凝香道;“你千裡迢迢趕到南疆,就要將這和離書給我?”
凝香點了點頭,聲如蚊哼;“上輩子,我已經拿過一次和離書,這輩子,我再也不要。”
凝香聲音委實太小,以至於梁泊昭冇有聽清再說什麼,隻微微皺眉;“你說什麼?”
凝香抬起頭,這一次,終是將所有都拋下,隻看著丈夫的眼睛,噙著淚花,一字字的開口;“我說,我不要和你和離,永遠都不要!”
梁泊昭子一震,握著和離書的手微微握,他看著凝香清麗傷心的小臉,終是什麼也冇有說,將攬在口。
“我冇有要放走睿王,更冇有要跟著他走……那塊玉佩,我早都要告訴你,那天晚上我說了,可是你睡著了……我不是有意瞞著你,你為什麼不信我?”
凝香越說越覺委屈,那樣久的日子,他對自己不聞不問,冇有來看過自己一眼,還有,玉嬪……
“又為什麼,和彆的人生下孩子……”
凝香聲音很輕,心裡卻是酸的厲害,剛說完這一句,淚水又是撲簌撲簌的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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