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降臨時,狩獵場狩獵的聲音平息下來。
營地裡點亮燈火,廚們刀斧翻飛,將獵切砍,煎炸燒烤變味。
味的依舊只有兩人,只不過不再是皇后和皇帝,而是謝燕芳和皇帝。
謝燕芳用刀將一塊烤切開, 放到蕭羽的盤子裡:“陛下,嚐嚐我打的獵。”
蕭羽神有些木然,看著面前的烤,說:“你是想要姐姐死嗎?”
謝燕芳道:“我要是想讓死,今天就不會坐到這裡了。”他看著蕭羽,“在救下你之後, 其實就可以死了,活不活,跟你活不活沒有關係。”
蕭羽能聽懂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活下來了,坐上皇位了,他邊有兵有朝臣有外祖謝氏,不管朝堂怎麼紛爭,不管大夏怎麼盪,他這個皇帝其實都不會被影響。
他是他自己,又不是他自己,他是很多人的家命,所以有很多人想殺他, 也有很多人要保護他,皇后楚昭也是其中之一。
在,做很多事,不在, 還會立刻有其他人填補的位置,一樣來做事。
其他人,蕭羽握著刀,這個念頭閃過,讓他心神茫然,他想象不出其他人是誰,也不想想。
不一樣。
沒有人能和楚姐姐一樣。
就算其他人能做楚姐姐做的那些事,也不會像楚姐姐那樣待他。
他特別害怕失去楚姐姐,但現在,他眨眼間就失去了。
他甚至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他只是想通過謝燕芳說服,或者,哪怕,強行留下姐姐,但是他沒想要對著姐姐兵馬啊。
那些人馬怎麼能將刀劍弓弩對準姐姐!
“你這樣做是說服不了的。”他喃喃說,“楚姐姐是從來不怕威脅的。”
謝燕芳道:“我知道。”
他不是在威脅,他只是在留住。
“說服,阿羽,你記著,首先是對方心裡能自己說服自己,否則你說再多都沒用。”
“所以這個時候,伱要做的就是,留住就行了。”
說罷,他端起面前的盤子起。
“現在,陛下你就靜靜地等著這件事過去就好了, 其他的不用多想, 想也沒用。”
他看了眼僵坐的小年, 笑了笑。
“多吃點東西,不要用不吃飯來威脅我,當然,多吃飯也不能討好我。”
說罷轉離開了。
謝燕芳在他面前一直以臣子自居,恭敬又親和,但此時此刻,他高高在上,態度疏離。
蕭羽看著謝燕芳的背影,並沒有毫陌生,或者說,還到悉。
這纔是他小時候悉的那個三舅舅,那個只活在母親口中,聰明厲害無所不能,又很疼他的舅舅。
但實際上,這個舅舅從來不見他,也沒興趣見他。
這個舅舅的眼裡沒有蕭羽,只有一個皇長孫。
蕭羽低頭慢慢地切,有眼淚滴在上面,然後和在一起放進裡大口大口地嚼著。
沒有人跟楚姐姐一樣,只有楚姐姐把他當做蕭羽。
......
......
營帳外環繞著一層層明明暗暗的守衛,一如先前,只是被關起來的人換了。
謝燕芳越過守衛掀起簾子走進營帳。
楚昭坐在桌案前,一手握筆,一手拿著一本文冊,蹙眉凝思,聽到有人進來也不理會。
“殿下,吃點東西吧。”謝燕芳說,走過去,將盤子放下。
楚昭這纔看了眼,但手中的筆並沒有放下。
“沒毒。”謝燕芳道。
楚昭笑了笑:“三公子說笑了,雖然說父子夫妻都要戒備,但那是勢均力敵的境遇,現在的我可不擔心會被你下毒。”
晃了晃手裡的文冊。
“我批閱完這個再吃。”
謝燕芳坐下來,從桌案上隨手拿起一本文冊,看著上面寫好的批覆,道:“阿昭小姐此時此刻依舊能盡職盡責。”
楚昭低頭寫字,淡淡道:“雖然得益與三公子扶持我坐穩了皇后之位,但大夏朝堂走到今時今日,也是我楚昭熬心瀝的果,我再恨三公子,也不沒必要糟蹋我自己的心。”
謝燕芳笑了笑:“所以說,阿昭小姐就該做皇后。”
楚昭沒有理會。
對於的沉默謝燕芳也沒有再說什麼,收回視線,垂目看奏章。
就這樣安靜的相對而坐,帳只有偶爾燈花輕的聲音,不知什麼時候,大概是一本奏章批完了吧,謝燕芳覺到孩兒視線盯著他。
看啊看啊。
謝燕芳擡起頭,迎著的視線,問:“阿昭小姐在看什麼?”他手了臉,“我今天打獵,濺到了跡,但洗乾淨了啊。”
孩兒的眼神很奇怪,說的話也奇怪。
說:“久仰大名,今日終於見到了。”
謝燕芳微微一笑,道:“原來是現在的我對你來說很陌生,猶如初見。”說到這裡輕嘆一聲,“人和人難免有形同陌路的時候,這時候覺到陌生也正常,但,不用擔心,天下大道殊途同歸,你我總會再悉的。”
楚昭笑了,又點點頭,沒錯,就是這樣,這就是那個謝燕芳會說的話。
謝燕芳說的也沒錯,是把他看做陌生人,只不過他再聰明也猜不到慨的是另一世謝燕芳。
燕狼。
那一世,燕狼謝氏幾乎天天出現在耳邊,但可惜直到死也沒見過。
這一世與謝燕芳早早就相見了,一起守護著蕭羽,擊潰了蕭珣的皇帝命。
這一世認識的謝三公子,文雅可親,倨傲風趣,當然,聰慧也是聰慧,厲害也很厲害,但這都是站在同一陣營看到的厲害和聰慧。
這種厲害和聰慧沒有毫威脅,反而令人愉悅。
直到此時此刻,看到了站在敵對面的謝燕芳。
他神依舊和,神態依舊溫潤,但不管眼神還是說的話,都如同寒玉,淡漠森寒。
他坐在你面前對著你笑,也是高高在上,漠然俯瞰。
那一世的謝燕芳就是這樣吧,這一世終於親自見到了。
楚昭又有些悵然,這一世保住了蕭羽,留住了鄧弈,改變了蕭珣當皇帝激發謝氏造反的命運。
鄧弈依舊當太傅,謝氏不用再造反了風尊榮都有。
但也知道一開始走在一起不一定不會反目,跟鄧弈因爲權勢鬧得生分,跟謝燕芳也必然會起爭執,但沒想到,謝燕芳與反目竟然不是因爲要當皇后,要霸權,要打權臣外戚,要胡作非爲,而是因爲沒這樣做——
楚昭仰頭長嘆一聲。
這就算是神仙也想不到啊。
怎麼想都匪夷所思。
楚昭本想問問他,是因爲自己藏著母親,藏著私兵,所以他這是不信真肯出皇后之位。
但看著謝燕芳的眼神,這話又問不出口,看的出來,謝燕芳不是因爲這個。
他就是,因爲不當皇后而憤怒。
“三公子。”楚昭看著他,“一個恨你的皇后擺在朝堂,對你有什麼好?你不會以爲,時間會平一切吧?或者你有足夠的本事讓我當個傀儡,但我要告訴你,除非我死了,否則就算把我做人彘,我也會帶著罈子撞向你。”
說話時,謝燕芳認真地傾聽,聽說完了,他笑了笑。
“爲臣子,又是外戚,我從未想過要與皇后在朝堂和氣共。”
“君強臣弱,臣強君弱,君臣之間難免膠著。”
“所以,請皇后娘娘不用擔心,盡做你的皇后,臣會自保。”
滿室燈火搖曳,謝燕芳臉上的笑淡如月,楚昭張張口想說些什麼,又無話可說。
“三公子這似乎是無畏無懼,又好像是落落大方。”說,譏嘲一笑,“但其實這不過是你對我的懲罰報復而已。”
謝燕芳角淺笑,沒有說話。
“違揹你意志,不肯落在你棋盤中的棋子,被囚束縛,滿腔憤恨,不過是困掙扎。”
“還有比看著困掙扎更開心的事嗎?”
謝燕芳似乎想了想,道:“大多數時候,的確是這樣,但——”他手按了按心口,搖搖頭,“對阿昭小姐,我不是這樣,我是真的覺得憾。”
憾?憾什麼?楚昭想笑,要說什麼,營帳外腳步聲響,有人喚聲“公子。”
謝燕芳微微轉頭嗯了聲。
門外的人才敢繼續說話:“外邊有些事。”
有什麼事?
謝燕芳看了眼楚昭,起走出去,伴著門簾掀起,楚昭聽到遠傳來嘈雜,似乎有很多人在吵鬧。
“朝臣們鬧著要見皇后——”
謝燕芳在這時走了出去,簾帳垂下,隔絕了他的影,也隔斷了說話聲。
朝臣們?楚昭握了手中筆,筆尖上的墨滴落,微微閃爍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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