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鄭嶺這樣一說，齊漳只能應了，他讓鄭嶺下去了，又無奈的對盛姣姣說道：

　“天晚了，我先安排軍帳給你們休息，既然阿戟說讓他想想辦法，他就不會上心的，沒事兒，阿兄不會不管你。”

　只要盛姣姣不愿意嫁，就是天王老子來了，齊漳都不會讓嫁。

　所以現在也只能先這樣打算著了。

　看起來明顯有點兒提不起神，由譚小劍帶路去了齊漳營帳后面的小帳休息。

　齊阿大當了十五年的兵，雖然現在退役了，可是對于軍營里的章程都，也不用譚小劍帶著，自個兒門路的在齊漳的營帳歇著了。

　譚小劍替盛姣姣收拾著小帳的床鋪，笑著說道：

　“姣娘，咱們軍營不同我阿兄的東營，咱們西營糙的很，你先委屈一晚，被褥我都是給你拿的新的，晚上別出去逛，怕的就是有些外地來的軍爺不認識你。”

　正說著，前帳路過一批軍爺，嘻嘻哈哈的說是去軍寮票，聽的坐在小軍帳里的盛姣姣也不住出神。

　知道打了勝仗之后，軍營里不休沐的將士可以去軍寮短暫的放松，軍寮里全都是獲罪被貶進去的罪臣眷，里頭不乏一些姿上乘的深閨小姐。

　若是在軍寮里得了軍爺的青睞，這些小姐們說不定還會從奴籍被贖出去做回良籍。

　那譚戟會不會去？

　“姣娘，姣娘？”

　譚小劍沒聽到盛姣姣的回應，便是一邊鋪著床，一邊回頭看盛姣姣，他有些不放心的又代了一聲，

　“姣娘，晚上一定不能出去跑，今夜許多兵都喝了酒，怕的是他們瞎了眼冒犯你。”

　坐在一旁的盛姣姣回過神來，點了點頭，低聲道：

　“我省得的。”

　又看向譚小劍，他的臉上還有許多的稚氣，也只比齊橈大上那麼幾歲，可治壽郡的兒郎到了這個年紀，差不多都進軍營了。

　明黃的燭火中，盛姣姣沖譚小劍笑了笑，又嘆道：

　“看到你，我就想著啊，再過幾年，我家四佬只怕也要進軍營了。”

　一笑，仿若百花盛開般，有種讓人心驚的。

　譚小劍不好意思的低頭，撓了撓自己的頭，赫道：

　“當兵也沒啥好的，說不定再過幾年，等四郎伍的時候，同屬國的仗已經打完了呢。”

　他和鄭嶺這幫小子是時運不好，大澤十幾年不打仗，偏等到他們剛伍，屬國就開始異了。

　這段時日，譚小劍見了許多治壽郡兒郎在他面前死去，也殺過許多屬國人，他也曾用他手中的劍，親手割裂過屬國人的管。

　這時候的譚小劍，比起幾月前，那個還在憧憬著軍爺威風的小子來，想法已經大有不同。

　能好好的活著，誰愿意去赴死？

　可他們不能赴死，赴死的就是治壽郡的老弱婦孺，如盛姣姣這般明艷好的姑娘，就會淪為屬國的玩。

　是以，為了守護而戰，雖死猶榮。

　盛姣姣端坐在帳中，看著面前靦腆的小子，知道，譚小劍死的很早。

　兩國打仗，哪里會有不死人的。

　但譚小劍死的很無謂，他死在殷氏宗族發的宮變中。

　一夜之間，曾經赤誠相待，歃為盟過的兄弟營，因殷氏皇族里有人不滿廢太子繼位，發兵變，一聲令下，邊兄弟刀劍調轉了方向，意在圍殺掉彼時已為殷澤所用的譚戟麾下四營。

　譚小劍那個時候已經接替已死齊漳的位置，為了西營營長。

　他的臉上還帶著縷稚氣，卻已經死在了兄弟營的刀下。

　整個大澤，幾乎是在全線清剿殷澤在軍中的勢力，殷氏宗族拿出了自己在軍中的全部力量，想要將殷澤和新帝變為一對傀儡父子。

　上層權利斗爭，為的不過是替宗族爭取更多的利益，死的，卻全是權貴腳下的好兒郎。

　著面前的小子，盛姣姣藏在袖中的手指發，殷澤就是個禍水，遠離殷澤，避開這些無謂的部斗爭，不知能挽救治壽郡多好兒郎的命。

　“姣娘？姣娘，你在想什麼？”

　譚小劍見盛姣姣著他出神，不由得發聲詢問？

　盛姣姣的手指了，輕輕隔著袖，了袖子里揣著的銀票，說道：

　“我只是在想，你們這些苦命人，往后該怎麼辦，一場仗下來，死了這樣多的人，帝都不管你們，治壽郡的郡王只知諂君上，不顧恤你們的死活，那些戰死的兒郎家中，該怎麼辦？”

　這段時間，對于譚戟為什麼孤獨一生的原因，也約莫有了一了解，他怕自己早早的戰死了沙場，連累了妻兒。

　上次去過譚戟的家中，這譚家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也不為過。

　之所以窮，就是因為譚家一門忠烈，在十幾年前的一場大仗中，打得只剩下了個斷的譚大爺，及譚戟一個孩子。

　譚小劍還是后來才出生的。

　想這十幾年，譚家的日子過的有多難了。

　盛姣姣出門的時候，帶著幾張銀票，原本并沒有想好要拿這些銀錢做什麼，想著要不給譚戟吧......既要說服他打破誓言，與假訂婚，至要消弭一些他心中的顧忌，讓他不必為了他的后事擔憂。

　但他那樣的兒郎，給他銀錢說不定還是折辱了他。

　盛姣姣開始想著，如何將這件事做的更妥帖一些。

　只聽譚小劍說道：

　“我阿兄與我們營長這些日子，都是用搶來的戰利品做恤，既然上頭不管我們的死后事，那我們拼死搶來的戰利品，也就不了。”

　聞言，盛姣姣不由得笑了，點點頭，

　“早該如此的，不過你們的戰利品也就只有這麼一點，發完恤便沒有了，應當有更妥善的辦法來讓錢生錢，這樣管帝都與郡王如何，咱們都能自給自足，再也不愁了。”

　一說這個，譚小劍的雙眸便放了，他急忙問道：

　“如何錢生錢？”

　“這個我還沒想好，待我想想再與你們營帳，你的阿兄細說。”

　盛姣姣臉上帶著笑，又與譚小劍閑說了幾句，便等他出去了，盛姣姣才是的跑出小營帳，往醫療帳篷去。

　做這件事，極為冒險，正如譚小劍代的那樣，齊漳治下沒有譚戟那般嚴苛，因而今夜喝了酒的兵有不。

　萬一遇上個不懂事兒的，撞上了盛姣姣，只怕救人不，倒想先殺人了。

　所以到醫療帳篷外面，趁著里頭忙碌，往醫療帳篷外放置的一個水缸里頭，灌滿了的水之后，盛姣姣就急忙回了自己的營帳。

　到了第二天一早，盛姣姣和齊阿大開始回程。

　在西營的這一夜，盛姣姣的神十分不濟。

　一言不發的騎著馬，和大舅一起匆匆返回了黃土村。

　村里不讓縱馬，齊阿大和盛姣姣只能牽著馬進村，過了村口，齊阿大將盛姣姣手里的馬牽了出來。

　他言又止的看著盛姣姣，見雙眸看向遠方，一副秀眉鎖的模樣。

　“大舅先去民兵隊還馬。”

　齊阿大嘆了口氣，又心疼的說道：

　“沒事兒，啊，閨，回頭大舅再同你阿兄說說，讓他把譚戟就是綁了，也給你綁到面前來。”

　一聽大舅這話，盛姣姣忍不住噗嗤一笑，側頭來，對齊阿大說道：

　“大舅，我沒事兒，我又不是非要譚戟不可，您去吧，我真沒事兒，哎呀～～去嘛。”

　到最后，盛姣姣都忍不住開始撒了，的確又不是非譚戟不可，只是有點兒想不通而已。

　問題不大。

　早知道譚戟本無意親，所以料想如果是假訂婚，又是齊漳去說的話，譚戟肯定會同意的。

　他不同意，的確出乎盛姣姣之外。

　盛姣姣現在的心思有點兒大，推己及人，想著解決掉這些戰死將士的后顧之憂后，或許如譚戟這樣的優秀兒郎，就不會懼怕婚了。

　所以才表現的有點兒表怔松。

　齊阿大還是不放心的走了，他要去民兵隊上還馬，盛姣姣一個人進了村，風沙吹過的擺。

　煙灰的長隨風揚起。

　靠近了自家院子，發現院子里的孩子們正在搖頭晃腦的背《三字經》。

　盛姣姣一時間有些奇怪，這幾日有事，早已經跟那些孩子們說好了，這幾日不必來上學。

　怎麼還有孩子在這里背書？轉過一棵樹，便發現那個原本應該在家里做繡活的文秀，正扶著腰，著大肚子，在席地而坐的一群孩子們面前走來走去。

　見盛姣姣回來，文秀一臉紅的扶著肚子，對盛姣姣解釋道：

　“我看這些孩子每日都的來，你已經連著兩日沒開課了，他們都想上學的，就讓他們進了院子先背書......”

　“你讀過書？”

　盛姣姣看向文秀，見點點頭，盛姣姣便拉著的手，將往堂屋里頭帶。

　又道：

　“那極好，都讀過哪些書？你與我細細的說說。”

　文秀是從南郡被發配到治壽郡的。

　南郡不是大澤最南邊的郡，它與靳國之間還隔著一個郡，所以不與靳國相，環境比較安定。

　但因為太靠南了，一年四季雨水充沛，風調雨順，是大澤真正的魚米之鄉。

　那邊幾乎人人都上私塾，姑娘也同兒郎一般上學，到了年齡之后，也有閨學。

　閨學里學的東西與兒郎們學的雖然不太一樣，但到了閨學的姑娘們，早已經會四書五經，甚至詩作對都不在話下了。

　文秀細細的回答了盛姣姣的問題，的確讀過不的書，在未發配至治壽郡之前，家里也是書香門第，家中有長輩在帝都做。

　只是因為太子黨的牽連，年前就全家連坐，被發配到了這里。

　廢太子是在行宮被關了一年，才被發配來的。

　盛姣姣坐在椅子上，單手輕輕的搭在椅子扶手上，斜倚子，看向坐在側手邊的文秀，

　“張娘子既然已經來了咱們治壽郡，就好好的把日子過起來吧，往事已矣，太過于執著過去，反而失了現下的樂趣。”

　據盛姣姣了解，這繡娘嫁的鰥夫姓張，家中著實有些窮，家里破敗的已經不了樣子。

　但即便是這樣，那房子也是黃果村里比較好的住了。

　據說這鰥夫也是黃果村里為數不多的，還手腳俱全的男人。

　他家中也是在十幾年前戰死了不的人，如今的張家就只剩下了這鰥夫一個男丁。

　不巧的是，前幾年鬧旱災，張鰥夫的妻小生病，因為無錢醫治，所以妻小又死了。

　這幾年據說因為譚戟進了軍營后多有接濟，黃果村的日子好了起來，但張鰥夫也沒有有錢到可以娶個良籍子的程度。

　如果不是因為繡娘是奴籍，他只怕至今還只一個人。

　張娘子的面上帶著些許安寧的微笑，這是一個人在經了莫大的劫難之后，才能擁有的笑容。

　聲的說道：

　“我省得的。”

　盛姣姣靜靜的看著，又說道：

　“我想著，你看我這滿院子的孩子，每天都兒的來上學，可是我最近實在事忙，若是張娘子愿意，可否替我教教這些孩子？教書的錢，與做繡活兒的錢，以及繡品的錢，咱們都分開算。”

　這樣一說，倒是讓文秀吃了一驚，急忙看向盛姣姣，訝異道：

　“可你給我開的工錢已經很高了。”

　比起之前沒日沒夜的做繡活兒，已經高了好幾倍。

　“你做三份事，打三份工，這是應該的。”

　盛姣姣說的也很溫，連著這幾日下來，盛姣姣和齊家人都滿意這位繡娘的人品與子，既然這位繡娘讀過書，自然可以任才為用。

　對腳踏實地用力生活的人，總是會多一份溫。

　而后，盛姣姣的目又落在張娘子的肚子上，又道：

　“自然，如果你覺得有些累的話......”

　“不累，我不累。”

　文秀急忙搖頭，現在正是缺錢的時候，盛姣姣給開的工錢，在治壽郡這樣的地方，已經相當厚了，如果能夠接三份工，相信不過多久，就能夠湊齊贖兩個阿姐的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