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天去閔老師家的時候,那師傅還在給修理花棚。閔老師心疼地看著那些因為瓢潑大雨而淹死的花,“老頭子回來肯定得哭一場,這些花就跟他寶貝兒子似得。”
閔老師沒有孩子,夫妻倆樂趣簡單,盧漢誠教授的好是喝茶、養花養金魚、種點大棚蔬菜什麼的,閔老師則沉迷烹飪和泡茶,手藝很不錯。
林天給提了一袋茶葉來,那茶葉沒包裝,紙袋外殼,裡面也是紙盒,看起來普普通通,結果閔老師打開一聞便亮了眼睛,“怎麼送這麼貴重的東西來。”
“昨天爺爺給我的,我自己不會泡茶,白糟蹋了。不如送給您,反正我整天也要來您這兒蹭飯,您泡給我喝。”
“貧,”閔老師笑道:“讀書那會兒你就會說話。”對學生好,也有許多學生和關係好,但是林天屬於特別好的那種。也不知道這麼好一孩子,怎麼會一直單的。把茶葉放到電視櫃下面,林天坐在沙發上,歪頭瞅著沙發旁的魚缸。
“噢對了,”閔老師回頭道:“昨天小傅跟我說起你了,他說病房裡吵,你一來就安靜了。”
“……傅醫生?”林天微愣,眼睛張大。
他這副表瞧著平添了幾分可,林天的長相屬於漂亮一類,一般男孩子哪兒會有這麼緻的眉眼?但他卻一點也不氣,有自己的事業,有風度,為人禮貌得,子溫和,總之閔老師特別喜歡他。昨天傅星河問的時候,閔老師還多想了一下——認識的小傅,可不是會打聽別人的人。再一瞧林天的模樣,怎麼覺得,傅醫生像是對他有意思呢。
閔老師在電話裡誇了林天一通,話鋒一轉:“他討人喜歡,你肯定也免不了俗。他還單著的,但他……哎,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然後傅星河說自己沒那個意思,閔老師最喜歡幫學生的忙,也包括做,管人家的終大事,一度讓傅星河十分頭疼。後來閔老師知道他取向了,就不給他介紹了。
林天也一樣,閔老師總給他介紹人,全是孩子,他每次都溫和地婉拒說還沒有談朋友的打算——這個理由,他從二十歲用到了現在。
“不過有次我聽他說了,有個暗很多年的人。”閔老師說完歎氣,“你倆都優秀,還都有點臭病,林天還好——你說你,不搭理人,誰忍的了你?”
誇林天的話,傅醫生都認真聽著的,最後閔老師說:“你師傅快回來了,我得趕給他搭好花棚,明天還是他來給你送。”
“師母,這太麻煩了。”傅星河拒絕說,“整天都在下雨,路上出事了怎麼辦。”
“你就別拒絕了,林天那孩子也熱心腸,那天他來,我這裡正好忙不開,他就提出要送了。”閔老師道:“他和你一樣,也是怕我摔了,我哪兒有那麼老。”話是埋怨,角卻是抿著笑的。“你不讓他送,那我跑一趟好了。”
最後,閔老師好說歹說,傅醫生拗不過,生怕師母親自來一趟。
廚房裡飄來一陣人的香味,是閔老師燉的大骨湯,說:“早上六點我就起來熬了!小傅他最喝湯。”
林天走到旁邊幫打下手,傅醫生不能吃味重的,也不能吃發,所以研究了好一番菜譜,才定下的。
閔老師邊切菜邊說:“改天啊,小傅病好了,老師請你們吃佛跳牆。”佛跳牆這道名菜,是閔老師的拿手好戲,過程雖麻煩了些,但味道不輸某些私房菜館。
快十一點時,閔老師才將午飯準備好,因為怕給傅醫生送過去時菜冷掉,他方才就在旁邊將就吃了一些。
“小天啊,辛苦你了,你要是不忙,下午就在病房裡陪他一會兒吧,陪他說話什麼的。”傅星河喜靜,是知道的,所以那孩子能忍得了自己的嘮叨,閔老師也覺得不容易。現在看起來他還喜歡林天的,哪怕林天不是同,兩人也可以個朋友。
林天笑彎了眼,應了聲好。
只是不知道傅醫生願不願意跟他說話。
“再多帶雙筷子吧,”臨走前,閔老師道:“東西準備的多,他一個人吃不完的,你等會兒再吃點。”
——可是傅醫生有點潔癖。
看他的表,閔老師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別看他是外科醫生,其實他潔癖不嚴重,他就是每天對著乎乎的腦花,職業病。”傅醫生確實喜歡整潔乾淨,但沒到那種程度,林天這樣一瞧就整潔的人,閔老師覺得,是完全沒問題的。
林天提著保溫盒,在二十分鐘趕到了醫院,在車上,他還接了大剛的電話,“完了完了,天哥,八寶粥也來了!!他從哪兒得的消息!”
八寶粥——指的是林天的堂哥林城安,讀書的時候,林城安長了一臉青春痘,大剛就在背後哈哈哈地人家八寶粥。
林天沉了一下,知道林城安是要搶項目。大剛說:“你快過來吧!不然到的鴨子就得飛了!”
“你先理著,理不過來就算了,我這幾天都有事,真沒法空。”
“祖宗啊啊,你怎麼整天上醫院,”大剛抑著聲音低吼:“我真的扛不住啊!別說你相信我,搞砸了別賴我啊!”
“不賴你。”他說的輕描淡寫,好像真的不在乎這上百億的項目。
掛了電話,林天提著保溫盒上樓。他敲了門,聽見傅醫生說“請進”才推門的。
“傅醫生,我又來看您了。”
您——常常有人對傅星河用這麼個敬稱,因為他值得人敬畏,可林天的這個“您”,似乎包含了別的東西。
“閔老師給您熬了大骨湯,聞著特別香,”他笑著打開保溫盒,“我還給您買了點蘋果,等下我削給您吃。”
傅星河手掌開桌上厚厚的案宗,漆黑的眼睛著他,有好幾秒,林天特別不自在,他呼吸了一下,才平復下來。
直到他移開目,林天才覺到空氣不那麼黏了。
和昨天一樣,傅醫生用勺子吃飯的時候,林天把菜夾到他的碗裡。閔老師專門把菜切小丁,對於他這樣只能用一隻手的病人來說,特別心。
傅醫生喜歡吃閔老師做的菜,他在國外時,就常常懷念那些家常菜。他父母都忙,這個學會那個研討會的,閔老師像家人一樣照顧他。
林天常常看閔老師怎麼做菜的,他每次來都看著,然後在腦子裡記下怎麼做的,調味料怎麼放的,閔老師注意到了就說:“怎麼,想學啊?”
“有點兒,好奇。”回家後,林天就在廚房裡自己鼓搗,他想做出和閔老師一樣味道的飯菜,因為傅醫生喜歡的手藝。
但林天到底沒吃保溫盒裡的飯菜,哪怕他沒吃多,他也不覺得很。
替傅醫生收拾完,他走到衛生間洗手,卻看到巾架上掛了條黑——林天連忙移開目,他吞咽了口唾沫,想到傅醫生看不見自己,便大膽地又看了一下。
他甚至還想用手。
只是……傅醫生手不便利,那他是怎麼洗的?是一隻手洗的,還是……護士?
林天又看了一圈,然後看見了一瓶洗——估計是傅醫生讓人替他買的。
他雙頰發燙,猶猶豫豫,最後做賊一樣用手了那條黑,再猛地收回。林天的心臟狂跳起來,他害臊得幾乎要鑽進地了。
他膽子意外地小,對著鏡子用手捂住臉,等臉頰稍微降溫了些,他才敢出去。
其實林天還想聞一下的,哪怕是洗了的……唔,要是沒洗的……更好。
他埋著腦袋出去,傅醫生沒說話,林天就安靜坐在椅子上,手機振個沒完,似乎是大剛的電話,還有狂轟濫炸的資訊。他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吐槽八寶粥的。
林天把手進兜裡,關了靜音。
傅醫生坐在床上又翻了一會兒案例,他擰著眉,似乎在思索什麼難題。林天著他,也跟著輕輕擰眉,但專業上的事兒,他是幫不上忙的。
過了一會兒,傅醫生推開桌子,他開了被子,看起來是想下床。林天也趕站起來,連忙去扶他,一不小心上傅醫生的皮,林天手騰地想往回。
“我想走一會兒。”他說。
林天靦腆道:“我扶您。”
“我只是手傷了,還能用,”傅醫生用下指著輸架,“扶這個。”
“好……”林天心裡簡直要樂開花了。
“你二十六?”外面病人不算多,這條走廊全是VIP病房,空曠。林天似乎對醫院很悉,扶著傅醫生往人的地方走,聽到問題他愣了下,答道:“嗯,二十六。”
“那我們差的不多。”傅醫生側過頭看他,林天幫他扶著輸架,子在地上發出滾的聲響,他垂著頭,一副溫潤似水的模樣。但耳朵紅得特別厲害,頭發的,一副還沒長大的樣子。林天不能揣他的意思了,那句話聽起來簡直像是要找他拍拖一樣!他竭力正常地“嗯”了一聲。
傅星河眼睛裡閃過笑意,“所以不要對我尊稱‘您’了。”
“好。”林天佯裝平靜地應了一聲,但他的心裡已經開始演奏響樂了!傅醫生人太好了!!
林天努力掩飾住自己飄飄仙的心,他彎著眼笑,傅星河看著,心也好了許多。
二十六,傅星河心裡想了下這個年紀,“你做什麼工作?”他語氣稀疏平常,像是在和朋友侃天。
林天慌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只含糊說:“在集團做管理。”
傅星河嗯了一聲,他自然而然地,把那個集團當了什麼閒散單位,所以林天才這麼有時間,代替師母來照顧自己。
“你們最近放假?”
林天含糊地應了一聲,“我們單位比較自由。”其實是他工作自由,他最近要忙的事就那個青海灣的開發專案,但這些也用不著他出面。
傅醫生點點頭,心中覺得這樣不太好,有些耽擱人。他打算晚上和師母說一下,讓林天明天還是別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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