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帶兩個孩子確實艱難,總請鄰居幫忙也不是事,加上家里的力,最終徐建兵還是答應了再婚,今天就是去鄉下老家辦事的。
這時候結婚很簡單,不興什麼婚禮,彩禮嫁妝也基本沒有。通常就是在家里擺上一桌,他父親又是二婚,更不會張揚。只是那樣的場合,徐馨寧姐弟出現很不合適,就被留在了家里。
想到父親馬上就要把那個人帶回來,徐寧玉就覺得一陣氣悶。他不想見到這人。
他的繼母王梅是個市儈的人,當著父親的面對他們姐弟客客氣氣,背后又是一個模樣。雖然怕留下痕跡,王梅基本不會手打人,但責罵是常有的。
等到有了自己的孩子,越發地區別對待。
沒有零花錢,沒有玩和新服,這些徐寧玉都可以不在乎,后來他靠著獎學金也過得很舒服。他和王梅沒有緣關系,他也沒有將王梅當做自己的母親,并不會在意什麼母。只是上輩子,徐馨寧的人生算是毀在了這個人手里,這就讓徐寧玉無法心平氣和地面對這個人。
徐馨寧中學畢業,王梅有錢借給娘家,卻說家里負擔重,孩子讀書沒用,非攔著不讓徐馨寧繼續讀高中,家里因此吵了好幾次。徐馨寧不愿意因為引得家庭不和,主說自己不想繼續念書。
因為沒有學歷,徐馨寧一直找不到什麼正式的工作,只能到打工,直到遇到了那個爛人。那個爛人俗不堪,仗著家里有點錢,一直纏著徐馨寧不放。不知道那人給了王梅什麼好,王梅在家里天又勸又鬧,最終還是說徐馨寧嫁了過去。
當時徐寧玉還在念初中,什麼都做不了主,這件事了他心里最大的憾。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能夠重新再活一次。但這回,他一定會護著姐姐。
第2章 見面
徐寧玉仰起小腦袋看了徐馨寧一眼,徐馨寧忽然笑了,用手指了一下弟弟白的小臉:“小弟真可。”
徐寧玉有些不自在。被個小姑娘臉,雖然是自己親姐姐,還是讓他渾別扭。
好在徐馨寧一般還是很文靜的,不會總是手腳。喂徐寧玉吃完蛋羹,就把弟弟抱回床上坐著,還在他旁圍了一圈棉被,防止小孩子胡爬從床上摔下來。
“小弟,你乖乖玩積木,姐姐去干活好不好?”從床頭柜里拿出一個四方的木頭盒子,放到徐寧玉面前,盒子里裝滿了涂著彩油漆、做方塊、圓柱等形狀的積木。積木是很高檔的玩了,徐家之前條件不錯,也算寵小孩,舍得給孩子花錢買這種不能吃不能喝的東西。
“好。”徐寧玉幫不上忙,也不會拖后,乖乖點頭。徐馨寧就去了廚房,踩著板凳開始刷洗鍋碗。才幾歲的小姑娘,做起家務來已經有模有樣,看得徐寧玉一陣心疼。
把灶臺都干凈,徐馨寧就端著一大盆臟服去了這一層正中間的公共衛生間。家屬樓每一層中間有個公用的衛生間,外面水泥砌的洗手池安了兩個自來水龍頭,其中一個水龍頭接了個皮管子連到地上,一層的住戶都會去那邊洗服。家里地方小,很容易弄得一地水。
徐寧玉著面前的小木塊出了會兒神,盤坐了一會兒,就往后一靠,呆呆地躺在了棉被上。他現在腦子很,滿是各種紛雜的念頭…
等他再睜眼,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又被掉了棉襖棉,整個人被塞在暖和的被窩里。周圍黑乎乎的,只從木門底下出點亮。
外面客廳里吵鬧得厲害。家屬樓的房子隔音效果非常差,徐寧玉清楚地聽到有個人在嚷嚷著:“弟妹,嫁給小徐你就擎等著福吧。別的不說,他們技員工資都比一般工人高十幾塊呢。”嗓門大得跟吵架似的,雖然們真的只是在正常的聊天。
看來,父親和繼母已經回來了。
結婚不稀奇。再婚,娶的還是個農村姑娘,勉強算是個新聞。在這個缺娛樂的年代,遇到件稀奇的事,大伙可不愿輕易離開。徐家紅的塑料果盤里裝了淺淺的一層瓜子和喜糖,早都被吃完了,鄰居們還一直在徐家閑聊,到飯點才散了。只是不鄰居回家后,那仿佛永遠低不下去的嗓門仍舊能通過薄薄的墻壁傳過來。
徐寧玉聽了會兒大伙的議論,艱難地推開棉被坐起來。門又被推開,屋里一下子亮了,一個男人走進來,坐到了床邊,聲音很溫和:“小玉,吵到你了?”
徐寧玉睜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來人。
這個年輕男人是他的父親徐建兵。徐建兵今年剛三十歲,老家在距西橋鎮四十多里的徐家店村。他是家里這一輩最有出息的,考上了淮水礦務局技校,在他們村也屬于高學歷人才。
技校畢業后,徐建兵被分配到西橋煤礦當技員。加上他相貌英俊,五端正,是這個年代很歡迎的那種正派長相,在婚姻市場上很歡迎。他是瘦高個,草綠的軍大穿在上也不顯得多麼臃腫。
“一天沒見到,不認識爸爸啦。”見兒子一直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也不吱聲,徐建兵笑著把小家伙從被窩里撈出來。
徐寧玉記憶里的父親大多數時間都是沉默寡言的。他念高中后就一直住校,工作了更是一年才回來一次。就是這為數不多的見面中,兩個人也沒有什麼話說,如今這樣年輕開朗的父親讓徐寧玉有些不習慣。
為了避免引起懷疑,他含糊地喊了聲“爸爸”,就讓徐建兵出一臉的笑容,欣喜地答應著:“哎,兒子真乖。”
一個年輕人跟在徐建兵后面進來,也站到了床邊,徐寧玉的眼神一下子犀利了。雖然年輕了很多,這個長相確實是他的繼母王梅。
王梅這時候還沒有像后來那樣發胖,材很苗條。當然這個時代胖人才見。穿了嶄新的紅緞面襖子,頭發挽在腦后,出一張瓜子臉,長相還算清秀。
徐寧玉仔細看了幾眼,可惜他帶著上輩子的,怎麼看怎麼覺得這人長相刻薄可憎,干脆轉過臉去不看。
徐馨寧在收拾東西,最后才進來。見弟弟只穿了,快步上前,拿起小棉襖給徐寧玉套上。他們這里屬于我國中部偏北地區,這會兒天氣還冷著,這麼小的孩子可不住凍。
王梅剛剛沒有想到幫忙,這時候再過去會顯得更刻意,就沒有彈,笑道:“回來小玉睡著了,也沒仔細看。名字像孩,長得比孩還漂亮。瞧這眼睛,真大。”
徐寧玉和徐馨寧的名字都是他們生母取的。他們的母親畢業于淮水市師專,因為姥爺在西橋煤礦上班,就分配到了位于西橋煤礦的礦四十八中當老師。母親喜歡《紅樓夢》,有顆浪漫文藝的心,給子取了這樣略顯文青的名字。當然了,這個年代的知識青年有不好文藝的,朦朧詩在當下非常流行。
徐建兵明顯不想提名字的事,對王梅說:“把帶回來的菜熱兩樣,也該吃飯了。”
王梅“哎”了一聲,轉頭就去了廚房。徐馨寧比較細心,怕王梅對廚房陌生,小聲和徐建兵說:“我去給阿姨幫忙。”
八五年的農村普遍還在用土灶,礦上條件不錯的家庭已經用上了電飯鍋、電炒鍋之類的電了。而且這時候都是火力發電,很多煤礦附近都會建有電廠,電廠需要燒煤,為了和煤礦搞好關系,礦上用電都不要錢。
沒接過電的人當然用不習慣,王梅這會兒就站在廚房,對著電炒鍋犯難,幸好徐馨寧很快跟了過來。
這麼一個小孩,倒是比自己懂得還多,把自己襯得越發跟個土包子似的。王梅撇撇,心里有點泛酸:托生在城里就是不一樣。等把戶口遷過來,也是城里人了。想到這,王梅又抬起了腦袋。
徐建兵沒有考慮過這些,他一天沒見到兒子了,看著小家伙的胖臉就喜歡。把外面的軍大了掛到柜里,他只穿著里面黑的,就抱著徐寧玉來到了客廳。
“兒子,中午吃了什麼?”徐建兵一邊逗著徐寧玉說話:一邊站到五斗櫥前,把那臺十六寸的彩電視機打開,轉到中央臺看新聞。
徐寧玉現在沒有人權,只能忍著被隨便抱來抱去。他說話還有點費力,就一個字一個字往外冒:“蒸、蛋。”小音倒是清楚。